满分作者:吴雨澄- 第109节

她用了四年的时间来学会承认今日眼前的事实，她或许找到了方法，所以她很快收干了泪水，淡淡地对大家笑，说她回来了。

只是蓝芳和叶玉全都在几个月前，接到蓝天一笔带过说将回金港医院工作的信时就很明白，她依然活在那记忆里，因为她放弃了教授的推荐留校，也放弃了上海第一医院的高薪聘请，放弃了国外教授同样偏爱，想挽留她永远留在国外真正加入英国国籍的安排。

只为，她要回来她热爱的金港市，这里有她最在乎的母亲，这里，是最能接近她心里那个人的地方，她可能从未忘记一个人的名字——“沙沙”，她可能还仍未相信那场沙颖与孙前的婚礼，她脖子里的那枚戒指和装着沙子的小瓶子还挂着，而此刻，有个人真的没有出现，她的泪水是绝望，她的微笑，可能也在自嘲。

坐着张洋的车，她看着窗外，金港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的家都拆迁搬到新盖的小区，路全部拓宽，虽不是大城市，却也是高楼林立绿化葱翠俨如花园都市，一车人各自争相解说繁华处，只是蓝天，看到蓝芳和叶玉，她的想念一阵胜过一阵的猛烈，那些年，共同度过的那段岁月，姐姐和小玉看过她和一个人的相恋……于是，她压抑着，附和着，淡淡地笑着。

饭店包厢的餐桌上，姐姐妈妈都要她喝点酒今儿实在太高兴，她还是坚持要了一杯橙汁，蓝芳叶玉注意到她吃饭非常的细致，完全不像四年前那个蓝天，曾经很有光彩的那双小圆眼，好像看去哪里都没有了焦点，举止谦恭文雅，神情里一抹忧伤到今天都擦不掉，还好，那对括弧还在。
难道她仍在怪姐姐吗？她在后悔当初说那一个谎吗？她回到这金港小城市来干什么真是为了她的妈妈吗？席上的蓝芳叶玉细细地一分一秒注意着她，可以看出她的心根本已不在这个饭桌上，那么在哪里？难道还是在国外吗？还是根本去了北京？

晚上，蓝天在四楼蓝芳家里沙发上坐着与大家聊天，九点时回六楼自己家里，很简单地与叶玉道别。
叶玉找不着跟去蓝天家里的理由，在蓝图家里磨磨蹭蹭，十点时还是下决心让蓝图把她送回家。
下楼后，回头往上看六楼那个房间的窗户，有蓝天的身影闪过。
坐在车里说时间还早让蓝图陪她去酒吧。

蓝芳来到蓝天房间，她和张洋已给她把电脑和网线一早全部置办妥当。
“怎么样这电脑？配置目前来说已是很好了，应该够你用。”
“呵……没想到姐姐已给我把电脑买上了。”
“这里还有个U盘，送给你。”
“谢谢你。”
“不可以跟姐姐客气。”
“哦，呵……我……”

或许分开了四年，姐妹两个已不是很有默契，甚至已不了解对方，可蓝芳不能接受这种距离，她依然爱着这个妹妹，就是和张洋恋爱了，她心里想更多的，还是这个妹妹，何况，她一直自责毁掉过妹妹一份很真挚的感情，她希望这次归来，她们还是可以重归于从前，把心结打开。

“……还……还怪姐姐吗？”
“……怎么会？没有，小天……永远都不会怪姐姐，不管姐姐做了什么。”

发现妹妹还是如从前一样爱护着姐姐，这目光，很是熟悉，蓝芳舒开了眉头，笑出了月湾。
“真的？”

“嗯，这个世上，姐姐，妈妈，还有，还有小玉，对小天是绝对最好的。”

怎么说到小玉去了呢？一定是想说沙颖的，说不出来了，可是这说不出来让蓝芳难受了，上前拥抱她……
“纵然姐姐真的对不住你，请你看在婶婶的份上理解一下姐姐好吗？四年了，别让自己活在过去，你姓蓝，多想一下我们蓝家，幸福不是只有一种，她会过好的，就算这些年我们都得不到她的消息，她就是有意要避开你，理解她的心吧，好吗？她做得没有错。”

不想提她……
一提到她，心很累，很伤，可也知道姐姐定是一直在自责。

“姐姐……别说了，小天懂，她都结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会怪任何一个人，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可是——”
打断蓝芳的话：“放心，我很好。你看到了，我拿许多荣誉回来，没有不坚强。姐姐真的无需担心更无需内疚什么，在小天的心里，姐姐和妈妈没有区别。”双手却抓紧蓝芳的背。

“好，姐姐有小天这句话，安心多了。”
“姐姐，我……我想明天就去见院长。”
蓝芳以为自己听错立刻看着蓝天：“这么快？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不，没有必要，明天我就去。”
“哦，那，明天和姐姐一起去院里。”
“嗯。”

她不想耽误时间，不想在金港这个地方闲哪怕是一天。
第二天随姐姐一起来到医院，院长亲自面见蓝天，虽然院里也有能人，但如此高学历，并且未毕业就已听闻她在脑外科有新理论和新成就，在英国已有临床经验两年，院长很重视，也从此可以填补金港脑外科的空白。而叶玉和蓝芳都在这家医院分别是骨科和妇科。

卓祟优——这个医院的副院长，或许家庭背景也有所帮衬，三十五的而立之年，已在这家医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既是脑外科的医生，也兼着整个医院的行政工作，但他言语不多，除非工作需要，他从不主动与医生护士交流闲谈，一米七八的身材很是匀称，鼻直口方，看他的眼睛，会觉得很宁静，很踏实，双眼皮极不明显，嘴角总是很和蔼的微笑，普通的三七分发型看不见他很细心去打理，来上班时便装的他会给人感觉像个好说话的公务员，他的五官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特别拿来说一说的地方，但一眼看去，他成熟而英俊，他看上去不适合恋爱，但将是最好的结婚对象，可他到现在还是未婚，阅女无数，无一满意，倒给人摸不透他真正的喜好了。

而院长在与蓝天交谈以后，卓副院开始带着蓝天熟悉这个医院的各个部门，或许早从看了蓝天的照片和各项资料以后已对她很是欣赏，今天真正见面时，他深有众里寻她千百度的感触，对蓝天好感无限。

给蓝天的办公室，早于一个月前医院已开始准备，在院长的允许范围内，叶玉蓝芳精心为她设计和布置，办公桌上相框里蓝天的单人照片，还是蓝天读大学时叶玉给她照的，青涩而阳光，只是总不看镜头，蓝天拿起看着自己，与卓副院交谈时的笑容，此刻因为面对照片，略显僵硬。

拆开桌上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个带盖的白色瓷杯，瓷杯上印有她和蓝芳叶玉三个人大学时的合影，这是叶玉送给蓝天的礼物。杯子里卡片上写着：
“天：
没有你的日子，缺很多。怀念我们三个人的大学生活，那是我要一辈子珍藏的记忆，和小小玉一起。
欢迎回来！
小玉”

拆开另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是一支很漂亮的派克笔，盒子里的小卡片上写着：
“小天：
姐姐想你，带着愧疚担心了你四年，也希望这四年你已把一些事情真的沉淀。可不可以别让姐姐真的后悔？
欢迎回来！
姐姐”

“蓝芳和叶玉也都是你大学时的同学，对吧？”卓副院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想了解蓝天更多。
“对，一起在上海四年。”
“听说了许多你的事情，你的学校给我们重点介绍你，你的教授对你……非常看好，今天见到你，呵……我也有这种感觉。”
“呵……教授偏爱于我，我也会尽全力为院里工作。”
“怎么样？这个办公室？”
“非常好，谢谢。”
“千万别客气，在此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卓副院伸出右手，目光真挚，似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已到下班时间，叶玉蓝芳都穿戴好跑来蓝天的办公室，一边一个嘻闹着挽着她走去车库，蓝图已在叶玉的车旁边等着。
“你的阿图哥很守时哦。”蓝芳笑着探过头来说。
“他不是你哥啊。”叶玉的眼睛，从蓝图身上，别去另一个方向。

蓝图笑着打开副驾驶的门，又打开后座的门，叶玉犹豫自己坐前面还是后面时，蓝芳和蓝天已钻进车里后座，虽然可以坐下三个人，但蓝芳没有让出位置来，也好像不该去挤那后座，有些失落地坐去副驾驶上，耳朵一直竖着听蓝天在后面与她姐姐的谈话，偶一回头，看到蓝芳围抱着蓝天的腰，额头靠在蓝天脸上，非常亲密。

叶玉隐隐地感觉到一种被重新挖掘的孤独。她的一生，已在什么时候与蓝图好像定下了，好像无可更改了，好像自己也已经认了，但她很清楚自己对蓝图似是而非的情感，那偶尔与蓝图在一起的“相爱”，更像是成人玩着身体的游戏，与许多无关。她的爱情，如岩下涓流，唯有她自己知道流淌的脉搏和方向，这番成长，她不曾想会演着一遍又一遍的独角戏，此刻看着窗外，一颗心还是腻在后座……

一直忙于适应这个医院，忙于工作上的安排，时间过得那么快，周末很快到来，清晨，蓝天练完剑，喝完妈妈煮的粥，心与脚步都惦记着长江边……
经过四楼并没有去和蓝芳叶玉打招呼，她一个人坐公车前往沙颖的老家。

四年前的12月，她飞去英国，当时天气非常寒冷，是她记性太好吗？她没有忘记一点点，如这条路，这方向，象是纹在了她的身上……
那路旁的杨树被秋风吹落一地黄叶，曾经的石子土路，已浇成更宽的水泥路，公车也换了新的，还记得多年前，她骑着自行车带着她的沙沙往这个方向去，夏天时的鸭舌帽，冬天时的围巾……一路都是美景……

再也回不去的那些年……

不知变化有多少，姐姐说她的家还在长江边，她的弟弟一定长高了，不知奶奶的身体好不好，不知她回来过几次，她回来后……有没有去找过蓝天……
可是……蓝天的家已经换地方了……

沙沙……我回来金港了，什么地方都不想去……这个金港，这条路……你还记得吗……

经过这个小镇，一眼看去，再多变化都留存着当年的影子，他依然如昔日繁华，耳边也传来这江边小镇特有的方言，只是，人群里，她寻不到那身影，那容颜，当生活可以变得宽裕，当她还自己一身自由，她的心，却画地为牢，住在了曾经的时光里，眼前的一切，兼成浮絮。

徒步来到长江边，远远便看到沙颖家的房子，如果上天眷顾这份感情，会否今天就能见到她，这种想法在今日变得奢侈，已经不可能，她和孙前一定一直在北京。

走到沙颖家里，大黄狗对着蓝天直叫，蓝天看着这条狗，这不是沙颖的大黄，大黄呢？
这条狗，看蓝天站着不动，也可能是看蓝天睁着眼睛却满脸泪水她不像外人，同样一身金黄的它停止了叫声，发出吱吱的声音它往后退，沙颖的奶奶，头发花白，身体严重瘦弱，慢慢地躬着背走出来，用她苍老的声音……
“谁？”她浑浊不堪的眼睛还剩多少视力在打量眼前，可好像她非要看出一个究竟，或许她也惦记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你是？小天？”

蓝天微笑着走向奶奶，把拎在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奶奶，我是小天，我来看您了。”
“天儿！！”
“奶奶！我回来了，好久没有来看您，身体，好不好？”
“天儿！你不要奶奶了是不是？你和颖儿都不要奶奶了！是不是？”她抓着蓝天的手，似不敢相信这真实。

“奶奶……都怪小天，是小天不好。”
“天儿！我的颖儿呢？你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她说你出国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