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管家的叫喊,本来昏睡的古真荣霎时清醒,并感觉到身上的束缚解开,他强扯开眼前的黑布,眼前的景象是快喜极而泣的管家及十数士兵。
「老爷你活著太好了,夫人担心得瘦了一圈。」
扫视毫无表情的官兵,古真荣叹气道:「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她会继续消瘦。夫人她们现在如何?是否安全?」
「公主派兵把我们救出,现在府上所有人都关在牢狱里……」管家扶起行动不便的主人,低声汇报。
「这边厢才在成腾手下口中得知公主重伤,那边厢她已经负伤冲著成腾而来,我还能有翻身机会吗?」
「老爷……」
「不论是被成腾抓住,抑或被公主救出,两件事的结果对我来说根本没差。」即使有差别,都只是他死亡的方式;是因折磨而死,还是一刀了结,总言之,都是以死作结。
他从来不想死,但事到如今,到了这种成王败寇的地步,与其死的痛苦,他宁可选择死得痛快。
睡眠不足的秋月待在内堂休息,恰巧她闭上双眼一刻,小仙和玉儿刚好从中土城前来,玉儿从李将军口中得悉已救出古真荣,她顾不得礼仪把秋月弄醒,秋月似笑非笑把目光停留在神色紧张的小婢。
「我听到了,放轻松点。」
「娘娘,殿下呢?又亲自去抓人?」小仙在衙门左顾古盼,发现不见彩云的踪迹。
「她被我丢在梦回楼,现在大伙儿替我照顾她和任雅。」
「放心,彩云睡的安稳,假如出了状况,梦回楼的大夫可是随传随到。」露悠然踏入堂中,嘴角微微上扬问:「既然古真荣和林泰身在牢笼,要到牢房走趟?反正林泰已经供出一切……」
「当然,若现在不做点事,我不知道这件案件要审判至何年何月才完结!我的身体能支持下去,但彩云不能。」要是证据确凿,一天审理已经可以判罪,不过今次牵扯到皇上的夫人,为了顾全皇家面子,她不得不费点功夫,更何况她需要一击即中,因为古真荣的供词可成为打垮成腾的其中一种武器。
整个东木城已翻起了一半,可惜仍未见到成腾等人的影踪,连蛛丝马迹也没有。城中每户都被官兵彻底搜查,有些自恃家世显赫的管家摆出架子阻挠卫士前进,更趾高气扬又如数家珍般细数达官贵人的名字打算吓退眼前小兵。
「就凭你们这些无名小卒就想入府?我家老爷和刑部尚书大人是姻亲,少爷是壬戌年探花及第,时常出入宫中看尽各人各事,梅州首富是老爷的兄长,认识不少宫中大人物……你们这些小卒见过朝中大臣了没,见过贵人了没?算吧,别说进宫门,连豪门的门槛也不会有机会跨越。」
将领们先是相视一笑,然後以嘲讽的神情徐缓道:「对啊!我们永世都不会踏入皇宫,甚麽大臣我们统统不认识,因为下命令给我们的只有将军,我们只听军令行事。
不过,彩云公主和太皇太妃昨天到七灵府来吩咐我们要彻底搜查整个城,而且我们亲眼见过公主和娘娘,反倒是你和你家老爷见过了没?还有,你好好听清楚,我们现在受公主之命而行,你尽管拦路,再不合作你项上人头不保!」
当眼前那些傲慢的表情听见是帝皇家的人下令後,紧接就是一副闻名色变的样子,将领趁他们处於惊恐未能回魂的时候,狠狠推开挡路者让下属匆匆入宅,下人们见管事也没能力拦住来人,士兵来势汹汹,他们鸟兽散似的到大宅各处躲避。
想不到彩云行动迅速,与先祖皇的作风相近,他佩服彩云的胆识,却不同意彩云以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回过神,安桓从围墙跳下,返回屋内淡漠地说。
「外面情势危急,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孟崇谦,你快想办法。」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杀出血路。」孟崇谦睥睨靠在墙壁的安桓。
「杀出重围?我早说过只能护送成老板离去,至於你和孙老板,恕我能力有限。」
身边传来阵阵火药味,孙怀树对於这种内讧戏码感到无奈,不过成腾没有制止双方的意思。
「这个……我们不如各自离开……」他没想过要陪葬,反正官兵抓的是成腾,他没理由留在屋子等死,何况他身上有银两,要走总有法子。
成腾早已知道孙怀树贪生怕死,而且他失去任雅这个良才是不久前的事,他明白他心情有多混乱。
「你想离开我不会阻止,只是你走出这个大门,我们不会理会你的安危,好好保重。」
「成老板,我发誓不会供出你的下落,我先走了,後会有期。」映入眼中的大门一开一关,成腾轻叹摇头。
「安桓,城门没有再关上?」成腾开始想办法脱身。
「没有,不过守卫森严。」
此时,屋外传来快速的拍门与叫嚷声,安桓催促说:「随我来!」
成腾主仆跟在安桓後头,直至走到後门才停下。安桓把木门两旁的砖头拿出,这刻他们才留意到围墙比平常的厚,简单的砖块形成了两个可容一人的石室。
把砖头草草塞入,安桓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他拿起利剑冲向人群,为首的将领眄见来人後,先是一愕,然後也抽剑出鞘。
「束手就擒吧!你能杀得多少人?」
犹豫一会,安桓收起利剑,「我让你抓,但必须由我亲手关门。」
「好。」
众人退出小屋,安桓用铜锁扣上门後,隶属李将军的将领轻声问:「为甚麽你会在这儿?」
「现在让我见彩云,秋月也可。」
「公主在别处休息,娘娘和将军在府衙指挥。」
「那麽,带我去衙门。」
正当举步至官府阶梯,安桓巧合地碰见在屋檐下走过的露,露讶异地朝他投眼,之後急步上前。
「你在这,那成腾……」
「我故意被抓,他和孟崇谦被我困在屋内。告诉我秋月在哪?」
「在牢中审问古真荣。」
「想不到你们竟然把他找出……」他喃喃道。
「是秋月的提议,当然古家管家也帮忙不少。」
秋月瞟著古真荣关回在木栅後,久久没有动身的打算,直到露的呼唤,秋月才回神扭头。安桓的出现令秋月感到意外,她缓缓站起往牢外走,二人沉默走著。
回到内堂,秋月察觉到李将军用诧异的目光望向安桓,她不得不好奇地问:「你们都认识?」
「当然认识,他是彩云爷爷的亲兵,禁军之首宣绍庭。多年来沓无音讯,原来是改名换姓,我们一众兄弟以为你归天。」
安桓摇头朗笑,接著朝秋月说:「我在彩云四岁时离宫回乡守孝。十多年了,我和彩云都认不出彼此。」
秋月眨眨眼,觉得一切来的突然,不过叙旧还是留待案件完毕才继续。
「依你所说,成腾应该走不了,而孙怀树则独自逃命?」
「是,但我不能保证他会不会翻墙离开,毕竟他们没有被绑住。」
「我现在和小仙去看一下,这样安桓就不会被怀疑。」露提议,小仙点头表示赞同。
见二人主动追捕,秋月并没有阻止,弹指间二人消失,安桓亦开始道出成腾和孟崇谦的罪行。悄悄推开後门,露率先入内,小仙瞥见安桓所指的容身处已空无一人,二人简单查勘屋内的情况,可惜甚麽也没有。
小仙火速回府覆命,露选择独个儿在街道寻找应该未能远走的罪人。
部份涉案人士陆续送往东木城,孙怀树小心翼翼躲避囚车和官兵,又清楚望见马富和朱桀锁在同一木牢。直到街道冷清,他拚命压下内心的恐惧装作若无其事准备出城。
「孙老板,连你仰仗的氐尾城刺使岑廷寿也被抓住,你还能回去吗?」背後忽地有女子叫声,他不敢回头亦加快脚步。
忘记自己拐了多少弯角,孙怀树藏身在小巷中,等待再次逃跑的机会。
本来是追寻成腾,但却在路上遇见孙怀树,露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最後她跟踪处於惊慌的孙怀树,更从後使力打向他的脖颈,孙怀树感到一阵刺痛便失去知觉,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身处牢房,隔壁邻居就是先前被成腾关起的古真荣,而古真荣以幸灾乐祸的冷笑讥讽出卖他的下场。
「怎会跑到这里?人已抓到了?」霞和雷坐在梦回楼大厅品茗,小仙认真的表情引起霞的注意。
「成腾和孟崇谦偷偷跑掉,露正在努力,她拜托我来找你们帮忙。」
「她向我们说一句就成,用不著拜托我们吧!当然,依现时情况我们不会惊动霜啦!就让她陪伴任雅用及好好休息。」雷拿起放於圆桌上的宝剑,再与丽娘交待几句,三人便一起踏出梦回楼。
缺少安桓的保护和探勘,成腾与孟崇谦不单觉得遇上重重险阻,更走的狼狈。二人偷偷摸摸在小巷穿梭,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他们想混入人群也不能。
经过几番转折,主仆躲在彩云在东木城的留宿地——赵府;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二人打算待至风声稍减时才离开东木城。
官兵和三侍卫在东木城各处奔波,距离预定停止搜寻时间只剩一个时辰,露等人虽心急如焚,但仍不厌其烦再一次查寻每户人家。
烈日当空的午时让人吃不消,小仙因体力不计只好回官府,在神推鬼使下,本来往右拐的她往相反方向行走,当她经过赵府大门时,她无意中发现门环上的铁锁失踪,脑中一股念头涌出,促成她潜入赵府的行为。
小仙沿围墙爬到府中的大树上观察宅第,两道人影震撼了她的情绪,令她想起被孟崇谦挟持的那次。复仇心态浮现,但也不急於一时,她亦知道别在这种时候逞强,所以小仙咬紧牙关用上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官府,而李将军则亲自带兵随同小仙前往赵府捉拿罪犯。
瞄著屋外的军士,成腾情绪出奇地平伏,孟崇谦眉头拧成一团斜睇玄色脸面的小仙。
「你这个无用的小婢终於不扯公主後腿了吗?」
「孟崇谦,你的说话总是那麽刻薄。」跨步上前,小仙甩了他一记耳光。
拭去嘴角血渍,孟崇谦没再答话,成腾低头忖度,顷刻他重重地吁口气。既然无路可退,主仆惟有选择投降,当这个消息传到秋月众人耳中,秋月即时想起彩云的脸。
虽说是想起她,可为甚麽眼前伫足的人如此真实?还一脸神采奕奕朝她微笑……
看来,该要休息的人不只是她……瞧秋月勉强睁开眼皮,还趁她小休时替她工作,秋月的作为让她心痛毙了。彩云以踱步趋近秋月。
认出是令她思盼担心的人,秋月抿嘴道。「那麽早回来?」
「未时是关键时刻,我固然要来,另一方面我已经充分休息,所以才提前到来。」彩云祥和地笑。
「人赃并获,该是时候开审,要在太阳下山前完结,否则明天你作不了主……」秋月提醒彩云药效有限。
换上在皇宫常穿的轻装,彩云让秋月坐在堂下,李将军站在秋月对面。
震慑人心的惊堂木声响遍公堂,成孟主仆、古孙二商及林泰被押抵堂上,秋月杀人似的视线直插入孟崇谦身上,纵使孟崇谦垂头,他也感受到目光传来的压迫感。
环境寂静太久反而听到鸟儿叫声,彩云没有问话,她俯视跪地的若干罪犯,成腾和古真荣低头直盯地上,孟崇谦偷看四周的环境,孙怀树及林泰则身躯颤抖。
直到堂外鸟儿飞扬的一刻,彩云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