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公主站在附近,大臣蜂拥而上,彩云庆幸自己的宫殿前庭地方广阔,能容下无数官员,否则各人挤在宫殿门前,汹涌的场面定必传到皇兄耳门,届时恐怕令他既不悦又难堪……但,依宫中的线眼,她估计事情应该已经传送至兄长处。
「各位大臣好!」彩云漾开爽朗的笑容,「想必你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所以请到内堂慢说。」
大臣们颔首,纷纷尾随公主走进接待来宾的殿堂,彩云才上坐,他们再次七嘴八舌,环境嘈杂恍若庙会一般令她感到头痛,不过她还是听见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拒绝异国的婚事。
「你们也知道并非我能做主,我说不嫁只是气话,我又怎能违抗圣旨?」
「殿下,你想骗我们吗?新进宫的小子不知道你的事,我们可不会忘记!」已过花甲的礼部尚书正色道。
「方大人,我怎会骗你?」
「还敢说没有?」在公,她离去确实会引起朝野混乱;在私,彩云在他眼中犹如自己的孙女,他舍不得她离开。
「你知道我用不得,何必逼迫我呢?」
「彩云,恕老夫直言。如今盛世太平全因为你,你能替皇上压制想谋朝篡位的皇族,平定州县乱局,杀贪官奸商,皇上失去你根本是个损失。」太子太师语气略重地指出,「曾经身为皇上老师的我,怎会分辨不出天下形势?我年纪虽老,可脑筋仍然清晰。」
「何老师,你别气了……人生七十古来稀,要是气下去,你过不了三个月後的七十岁寿辰。」
「你还说笑!我们可是非常认真!」
她哪有閒情逸致开玩笑,她现在是欲哭无泪啊!
「我也认真回答!你们认为我搬出爷爷的诏书能改变得了多少?」她不相信皇兄会完全忘记诏书的事,而是她不知道他们想耍甚麽把戏。
要是她拿出诏书,她猜不出皇太后究竟用甚麽事情要胁她?虽然,离不开是寒府上下的性命,可她不喜欢被人威胁,更讨厌自己重视的人受到伤害。
倏忽,何大人「咚」声跪下,其他人也一拚跟随,更大喊:「公主,请三思。」
为甚麽每个人都强迫她选择她不想走的路?
皇兄如是,大臣如是!
轻抿嘴角,彩云把视线移往一直站在人群後方的寒大人,寒大人则回以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诸位,你们能告诉我假若我拿出圣旨,我将要面临甚麽危机?」从锦盒拿出诏书丢在兄长面前是多麽容易,可问题会接踵而来,「你们知道爷爷的诏书会连累多少人吗?」除了寒家,当日赞成的人都会牵连在内。
「臣知道。」方大人率先开口,彩云的眼神因他的话变得凌厉。「彩云,你不用顾虑我们,在场不少人及我都是三朝元老,人脉甚广,再加上你的声誉,只要是你想做的事,都没人能阻止……而危机和死伤,我们会尽力减少。」
「我无非不想出嫁,怎会变成篡权?」其实她心知使用诏书的结果等同夺取皇位,而这个道理大臣们岂会不知?所以彩云以饶富兴味的心情紧睨眼下众人,等待解释。
何大人瞧见方大人点头,前者娓娓道出。
「从圣旨颁布的一刻开始,你不出嫁和登上帝位是连带关系,旨中存在的种种例外可谓前所未见,先祖爷早就希望上座的人是你。假如你选择留下,以皇上和太后的脾气定必把你铲除,因为那道诏书无疑是推翻他们的凭证,况且皇上未能掌握朝局,不得人心。无论如何,你想得到心中之物,就得付出相应代价。」
静默半晌,彩云朝远方瞪了眼,接著换上冷冽语气下逐客令,「各位,你们的说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是忤逆谋反,今天的事我当作没听见,你们都退下。」
大臣们先是一怔,有些官员对於彩云霎时转变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注意到彩云的目光在刹那间有异,所以他们按照她的话主动离去。
官员退出大堂时,露悄悄走近彩云,然後她露出狡猾的神情消失。
半个时辰不到,露坐在彩云附近,盯著正吃点心的彩云。
「比平常晚了。」彩云把碟子往右边推去。
「好久没跟高手交手,而且他派来的人愈来愈难应付。」露回想适才的画面,开始感到头痛。
与大臣对话不久,彩云已经望见一道鬼祟的身影,她不担心自身安危,但官员的性命此刻正在她手上,她务必把他们赶走;另一方面,她当然不会让那入侵者有回去覆命的机会。
「大臣的说话有没有令你动摇?」
「没有,因为我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答案呢?」彩云勉强挤出笑容摇头,因为选哪个答案,她都会成为输家。
当彩云跨越门槛时,大殿上的阵容随即让她皱眉,怪不得前来传话的冯公公处於战战兢兢的状态,又显露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眼前,两旁不仅站著三品以上大员,还有早已迁移到分封地的几名皇叔,而且秋月竟然坐在天子身边,可想而知,大事不妙!
但最不妙的,是她不知道为甚麽被召唤到殿中。
「皇兄,今天是为了甚麽连皇叔们都前来?」
「彩云,皇兄我开门见山……出嫁的事准备如何?皇叔们听到你即将出嫁,都感到非常高兴,所以都特意到来祝贺。」
好一个开门见山,直接攻击!
「你们不是为我安排了吗?我能反对吗?」搬出一大群人,原来是想逼她屈服。
「寡人既然答应婚事又怎能反悔?」皇上斜睨秋月,问道:「太皇太妃,你说对不对?」
静默良久,秋月扯出牵强笑容,更艰涩地从口中漏出音节,「对……皇上金口一开,岂能改变?」
众大臣知道以秋月及彩云的交情,根本不可能会说出这番话,而彩云本人比其他人更加清楚,所以她双眼下意识在殿堂扫视,寻找寒大人的身影。
当然,答案如她所想,寒大人脸色绷紧站在大殿里,不过一些早前拜会她的大臣却失去踪迹。这也难怪,他们以往那麽高调支持她,纵使露除掉上回的密探,也只是暂缓之策,他们终归未能逃离皇兄的耳目。
事到如今,皇兄手上握住的人命比她所想的多,她不能因自己致使他们赔上性命,为势所逼,她无从选择。
彩云没有被秋月的话击倒,相反她明白秋月的处境,所以她双手交叠胸前,换上不屑的神情盱睢安坐皇座上的人。
「好,臣答应婚事!」听到彩云首肯,圣君和皇太后掩盖不住欣喜,因此没有留意堂下众人和秋月脸上带著错愕和悲恸。
皇叔们相视一笑,他们笑的不是因为彩云答应出嫁,而是皇上做出愚蠢的抉择。
皇兄,总不能让你事事如意!
「皇上,不过臣有条件。」
「你尽管说吧!」他认为彩云开出的条件也不会影响大局,同时,他发现彩云更换称谓,这代表她处於盛怒中。
垂头冷笑一声,俄顷,彩云凝望满面郁抑的秋月,「第一,太皇太妃可以自由进出皇宫,更可以随时回寒家安享晚年;第二,朝野众臣不是三朝元老,就是先皇的大臣,皇上不能贸然因小事怪罪他们,否则有损天子宽宏之名;第三,皇太后必须每天诵经,带发收行,以洗清她一生的罪孽。」
「彩云,本宫有甚麽罪孽?」她气得用力拍打椅子手把。
「皇太后心知肚明。」
皇上为阻止骂战发生,便决定插话。「好,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皇兄都答应你。」皇太后怒瞪儿子,却不知道他的心意。
「那麽,现在应该没有臣的事,臣先行告退。」这场闹剧她无意再演出,「各位大臣,我祁彩云顺道藉此叩谢你们。今後,请大家尽力扶助皇上。」她突然跪下叩头,众人吓得立即跪地。
徐缓站起,彩云头也不回离开大殿,秋月眼眶霎时一热,她没理会礼教,也没理会惊惶的大臣,匆匆跑出令她感到委屈的地方。
经过一天休息,应该好了点吧!
昨天秋月冲出朝堂的事,玉儿转告了小仙,小仙立即通知彩云,彩云听後既心痛又无奈。
今天,她选择出现在寒秋宫,第一是探望心情应该已经平伏的爱人,其次是希望在出嫁前好好跟她聊聊昨日的事。可惜,眼前站著的人影却令她怨愤。
寒秋宫主殿外围有十数人伫候,彩云放轻脚步走近,顷刻,除了玉儿,宫女及太监连忙闭口下脆,他们不是因宫中规矩做出如此礼数,而是被彩云冷如玄冰的脸色吓倒。
穿过人群,她缓缓举步,在一扇半启的窗户附近静立。
「你们还是一次把话说清,我不想看到你们的脸……」秋月的声音比平常变得沉实。
「彩云开出的条件我全数答允,我保证不会追究任何人。」卸去皇上的威严,天子叹气道:「前些日子……抱歉。」
纵然圣君低头认错,秋月也不为所动,「你的道歉根本毫无意义,为求目的,以大臣和其府上众人一共四百多条人命要胁我和彩云,现在一句说话希望得到原谅?皇上,你跟我说这番话有甚麽目的?」
「秋月,你认为自己可以讨价还价吗?」太后显得不满。
「张悾穑愀冶兆欤∠衷诨共坏侥愦鸹啊!骨镌路怕祷八俣取
「你这个贱人有何资格叫我……」话未说完,清脆的掌掴声在屋内萦回,皇上瞄了眼惊愕中的母亲,没有阻止秋月的意图。屋外,彩云也被秋月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而且也知道秋月的忍耐到了极限。
「再吵,我用的是剑而不是一记耳光。」她斜睨女人并作出警告。
皇太后按著刺热的脸颊咬牙,君王徐徐站起,「我亏欠你和彩云实在太多,我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秋月,所谓孤家寡人,就是这个样子……做大事就是有所牺牲。」
打扰清净的二人远去,秋月伏在圆桌放声大哭。
「对不起……彩云……对不起……」
秋月,我不会怪你!
更何况,你没有做错,错的是现今时势及我们的身份。
彩云背靠墙壁苦笑,她听著秋月的哭声,忽然觉得清澄天空与凉快秋风格外讨厌。
「彩云,这是最後一次问你……」露代替其他侍卫发声。
「你们不用再问,我决定了就不会後悔。」坐在木椅品茗的她扫视四侍卫的表情,「喂,今天好歹是我出嫁的大日子,是红事不是白事,你们别哭丧著脸,我又不是跑去送死!」
「是跟送死没分别。」霜老实不客气地指出。
「难道你知道甚麽?」冲霜狡黠一笑,彩云不等她回应继续说话,「嫁到塞外後,我会想办法逃走,反正山高皇帝远,他们根本无从得知我的去向,况且皇太后只想把我赶走,依她的性子根本不会派出探子调查我究竟身在何方。」
「原来早有打算,怪不得一派悠然地等待出行。」霞笑道。
「也不算是早有打算,要不是他们母子找上秋月,我也不会有急於逃走的意图。本来,我也想安分等上一年半载,借回娘家路上遇到山贼之名来个假死,届时想走也容易。」
「看来是皇太后坏了你的大事呢?」雷站在青烟身後,把玩她的秀发。
「若在潜逃上碰到麻烦,我和丽娘一定帮忙。」青烟为了送行,所以要求妹妹带她进宫。拉起薄长的裙襬,她取出绑在大腿外侧的匕首,「这个是丽娘拜托我交给你,以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