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凡讶然朝她望去。她已经胜了,这样不好吗,她还想说什么呢?
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玉寒烟脚尖轻点,身形一晃间便已跃至台下。然后,她回转身温雅一笑,道:“吾家对蝶仙子神往已久,若她因事缠身不能前来的话,吾家也不愿以这种方式获胜。林大人,请把我们的赛程推迟。如果不行的话,就判我们平局吧。”
司仪愣了愣,随后连连点头。场中围观之人也对玉仙子此举交口相赞,尤其是那些个年轻男子们,纷纷表示仙子果然气度过人,清雅不凡,他们坚决支持仙子的这个决定。
正当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幽香拂面。在场诸人不乏感知敏锐的顶尖高手,忽有所感地抬首望去,只见一团白影突兀地出现在远方视野之中,又在下一刻闪现到何不凡身旁,淡淡的rǔ白sè光晕缓缓消散,露出一位俏丽的女子体貌。
“好快!”秦言第一次亲眼目睹蝶舒梦的身法,心中震惊不已。以他的眼力,也只勉强看到了一串白影流光飞驰而至,根本瞧不清她的动作。昨rì行刺林沐瑶的那少年的身法就已经算是绝妙莫测了,可是比起蝶舒梦也是相形见绌。
他开始为玉寒烟担忧起来。她的皇极惊仙剑固然神妙无双,或许可以破开蝶舒梦的千芳万蝶阵。可是蝶舒梦并非站着不动的稻草人,倘若她施展起此等匪夷所思的身法,玉寒烟的攻击真能奏效吗?
秦言发觉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蝶舒梦。只看她这一手绝妙的身法,自己就难有胜算,硬拼下去大概也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除非自己动用舍生诀……
蝶舒梦先向何不凡行了一礼,转过身来,目光在玉寒烟与秦言两人面上来回游动。
“你总算来了。”玉寒烟唇边勾起笑意,再度登上擂台。与秦言料想得不同,她的眼中没有分毫担忧之sè,灼灼的目光凝注在蝶舒梦脸上,视线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轻纱,直视她的真容。
见蝶舒梦迟迟不动,何不凡催促道:“小梦,上去吧,大伙儿等你很久了。”
蝶舒梦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迎着玉寒烟的目光,道:“玉仙子的皇极惊仙剑与幻梦术都是一等一的绝学,我并无取胜的把握。这场比试,我认输了。”
话语随风飘散,全场气氛仿佛凝固了一刹那,接着就是一片哗然,讨论声嗡嗡响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何不凡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中升起。秦言隔着擂台望去,只觉得他的脸sè比当rì硬生生收回‘焚尽八荒’后还要难看。他却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蝶舒梦这一举动,同样打破了他和玉寒烟的计划。这家伙……莫非已经猜到了玉寒烟的用意了吗?
只见蝶舒梦头也不回地道:“玉仙子的法力确实在我之上,我若拼死一争,必会伤了和气。弟子尚有要事在身,就不行此不智之举了。请师叔见谅。”
“好!好!”何不凡凝声道,“你既然做了决定,我也不能勉强你。等你回去之后,自己去向掌教师兄说明吧!”
擂台上林家司仪听见他的回答,便宣布了玉寒烟获胜的结果。在场的群雄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满意,虽然没有明显地报以嘘声,却皆以沉默来回应。除了几位倾心仰慕玉仙子的年轻公子叫好之外,场面一片冷寂。
何不凡重重哼了一声,猛一甩袖,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你成天不见踪影,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刚才是气昏了头,现在一定得问个明白。
蝶舒梦答道:“此事……容我稍后再向师叔禀报。”
何不凡又哼了一声,打算再说两句,却见林沐瑶一路小跑着来到蝶舒梦身前,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兴奋地叫了起来:“蝶姐姐!这回看你还往哪跑!”
蝶舒梦眼中透出无奈之sè,应道:“放心。我这次回来,一定会把‘枯蝶剑术’和‘紫云八法’教给你的。”见慕城雪也走了过来,她将衣袖一扬,拿出一个竹简,递了过去,“雪儿,这是你要的‘紫晖’琴谱,我给你带来了。”
慕城雪欣喜地接过:“谢谢蝶姐姐!”
何不凡对这些女儿家的事物毫无兴趣,正打算走开,忽然眼中jīng光一闪,却是看见秦言往这边走了过来。
“蝶仙子!”秦言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朝蝶舒梦拱了拱手,对于何不凡却看也不看,“几rì不见,仙子风采更甚往昔,可喜可贺……”说了一大堆肉麻的奉承之语之后,终于说明了来意:“不知仙子可还记得,多rì之前,小弟与仙子曾有一个小小的约定……”
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如果蝶舒梦再找理由推脱的话,就撕破脸来,动用舍生诀狠狠揍她一顿,以泄自己心头之恨。至于进阶任务,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也只有等到明年了……
让他意外地是,蝶舒梦这一次回答得异常干脆:“东西我已经带来了。”
她抬起手来,掌上浮现出一团斑斓sè彩,那是无数蝴蝶织成的云霞。随后斑斓霞光复又敛去,露出她掌中的物事,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漆木匣。
眼看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秦言心中一阵激动,伸手去接,却没忘了凝神戒备,身子如弓弦般绷紧。对于这位诡计多端的蝶仙子,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但这次蝶舒梦并没有为难他,规规矩矩地将木匣递到了他手中。他一掌拍掉铜锁,将盖子打开一条缝隙,飞快地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来。
好吧,看在你这次这么老实的份上,本少爷就对你既往不咎了。
却在此时,何不凡冷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能轻易给他!”随着他的嗓音一同迫过来的,还有迅猛呼啸的风雷之声。
灼热的气浪直扑面门,容不得秦言有丝毫大意。他的身躯做出本能的反应,第一时间举掌相迎。
第八十一章 人头暴露
“喀!”拳掌交接的声音如同战车相撞,冲击的余波震得附近人们的耳膜嗡嗡作响。纠缠的火焰与淡金sè光晕之中,两人的身影静止了刹那。
何不凡那势若千钧的拳头,竟被秦言一把捏住。他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座山峰,不但没法有丝毫寸进,反而被反冲之力震得气血翻涌。而秦言也不好过,虽然他眼明手快地握住了何不凡的拳头,但手掌传来的巨大压迫之感绝不像是一个人类的拳头,倒像是一方烧得通红的巨鼎,炽烈的温度烫得手上皮肤滋滋作响,整条左臂的骨骼也在巨力下咯咯呻吟。
就在短暂的凝滞之后,何不凡身形再动,右臂往外一甩,欺身跨前一步,左手拳头再度朝秦言胸膛砸来。
赤炎扑面,鼻孔中吸入的都是滚烫的热浪。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秦言再有多余的想法,不得已松开了抱着木匣的右手,逆着焰流与何不凡硬拼一记。
两人的身躯齐齐一震,均发出一声闷哼,拳掌一触即分,各自退开两步。
就在那一击的冲力下,秦言所立之处的玄武铁岩地板碎裂出数百道蛛网状的裂纹,而何不凡站立的地方则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可见他所承受的反震力更比秦言凶猛几分。而就在两人分开半秒之后,秦言放开的木匣才摔落于地,发出咚隆一声震响,在这寂静的广场中格外清晰。
秦言狠狠瞪了何不凡一眼,脸上尽是yīn沉冷鸷之sè,视线的余光却向木匣瞄去。而何不凡呼呼喘息几下,也终于缓过劲来,低头看了那木匣一眼,也不敢蹲身去捡。经历过两场拼斗之后,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已经拥有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实力。
后生可畏啊!但无论如何,沧流殿决不能咽下这口恶气!
木匣躺落在两人之间,距任一方的距离不足两尺,这个时候,它已经成功吸引住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围观者们可以舒心了,虽然没能见识到武林两大仙子拼剑斗法的场面,却有幸目睹了这么一场额外的对决,可算作是对他们长时间等候的一点补偿了。
真是讽刺!两位仙子没有打起来,她们的师叔和师弟却按捺不住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今rì的场景又将经过多少人的修饰夸大,从而演变为说书人口中的“九龙与沧流之战”呢?
身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何不凡与秦言都没有任何高兴的心思。一个身为名动一方的武林前辈却战不下晚辈小生,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另一个则为自己师叔的人头安危担忧不已,如果再来这么一次的话,小小的木匣绝对经不住任何一人的随意一击。
逼视秦言半晌,何不凡缓缓开口:“明达,把这个匣子收起来。沧流殿的东西,未经过我的允许,怎能轻易送给外人。”
张明达应了一声,有些迟疑地望了蝶舒梦一眼,见她摆明了袖手旁观的姿态,便大步走上前来,刚yù蹲身,却闻秦言说道:“老东西,你自己皮肉结实,就不顾座下弟子的死活了吗?”
冷淡的语调中渗出刻骨的寒意。张明达一个激灵,动作顿时僵在半途。前rì一战中,他引为倚仗的龙骨金狮兽在这个人面前一个照面就被刺成重伤,那威势让他至今想来犹为心悸。而木匣旁边的深陷下去的脚印与四散的裂纹更是提醒着他,如果插入这两位大爷的战斗之中,能不能保住xìng命是个很大的问题。
何不凡冷哼一声,喝道:“别管他,捡起来!”他看出秦言只是sè厉内荏。在众人眼下杀害正派无辜弟子,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秦言慢悠悠地道:“张兄是吧,你若是不信,大可试一试啊!”
两人各说一句,却丝毫没考虑到张明达的感受。可怜他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新一辈明星,此刻夹在两大高手之间,蹲也不是,站也不是,脑门上不禁冒出涔涔冷汗来。
却在此时,原本驻足于蝶舒梦身旁的林沐瑶忽然迈步行来,边走边道:“你们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何必为了这点东西喊打喊杀的。”她来到张明达身旁,一矮身将木匣捡了起来,“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让秦公子紧张成这样……啊————”
伴随着一声高亢刺耳的尖叫,木匣咚隆一声摔落,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出来。那是一个须发怒张的人头,面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依稀可以看清死者脸上不可置信的惊愕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已被血sè占据,狰狞恐怖如同妖鬼一般。
这种东西只要多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的吧!
林沐瑶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连向后跳出老远。蝶舒梦身后的慕城雪也惊呼了一声,小脸煞白地扭过头去。
何不凡低头瞧了一眼,脸sè当即一变:“血衣盗!他竟然死了!”他还想蹲下身去看个仔细,忽觉一阵寒意袭身透骨,却是秦言踏前一步,激昂的杀气已经将他全身笼罩。
将师叔的人头暴露在众人面前绝非秦言所愿。血衣盗在十余年前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不知害了多少人xìng命,若不是在十一年前归林庄一战中被不动真人破了灵台气海,他将继续成为正派人士的噩梦。自他藏身归隐之后,江湖中人想要寻他报仇的不计其数,仅从此刻在场人们的反应来看就能略知一二:
“血衣盗,这狗贼竟然死了!可恨我还未能生啖其肉,就这么让他便宜地死了!”
“姑父,姑母,恶人已经伏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可恨啊!他竟死在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