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来,那日心痛难当,一夜白发,似乎就是在琼华幻瞑之战后一日……
心急之下我立刻归派,向长老打听。
长老年事已高,却不像师父一样临近渡劫,他总说自己心有执念,这辈子也难以看破,无法迎来天劫,只能一日日的枯坐练功房内,越发显出老态罢了。
我恭恭敬敬行礼,请教,长老却长久的看着我,他清明如昔的目光仿佛将我的内心也彻底看透了。
良久,他才说:“昭云,你可知道,你已经心生执念?”
执念?
我思及脑海中的那个女妖,摇头微微一笑:“昭云岂会有这些妄念?”
“痴儿……也罢,你所说那夙岚,机缘来时自可再见,如今,缘分未到罢了。”长老淡淡说道:“记着你师父临走前的话。”
……虽然感觉后面那句话有点怪怪的,但我仍然诚心诚意的将长老所言一一记下。
我依然不放弃打探夙岚的消息,依然在四处游历增长见闻,天墉城在我手上算不得发扬光大,但起码也未曾失去原本规模衰落下去。
又是几年之后,我恰好心有所悟回派修炼,闭关而出时,便感觉空中一股淡淡的妖气在逼近,虽然全无恶意,但妖类从我天墉城上空大摇大摆而过,总是不好的,于是立刻以剑气示警。
我未曾想,原来这妖物就算我苦寻数年的女妖,就是那琼华派夙岚……
不,她叫空岚,她也允我称呼她为空岚。
我心潮澎湃,也不知自己所言所行是否失礼,只顾紧紧看着她。
她似乎成长了,眉眼间的神采却一如往昔,她的容貌虽然长得更漂亮更精致,但到底,我能看出是她,我识得她,她一直未变……
我以为她已经成亲,心痛如绞,而后又得知误会一场,又是心花怒放,一痛一喜间,便情不自禁,想要立刻一诉衷肠,但当时却是被打断了。
我虽然是在凡尘俗世逗留过几年,但到底是天性愚钝了些,未曾发现云兄对我的戒备,日后想来,当时那反应还真是傻……
其实想想看,我又有哪次遇到她不是傻乎乎又软弱而迟钝的呢?若不是如此……若不是如此……
唉,就算不是如此,怕是她也不会喜欢我的。
我在那一次偶遇她之后,回派便立刻喜不自禁,将多年来搜集所得东西全然准备好,等待去琼华派寻她后,将这一切都给她。
我甚至迫不及待到那稳固的道心都起了波动,那振奋的喜悦,是我从未体会过的。
长老召唤了我,沉默许久,也才道了声:“不管如何,你都是天墉城掌门,天墉城弟子。”
我不解长老此言何意,但也不再多想,自顾自的去了琼华派,但是显然她当日离开琼华别有隐情,虽然夙瑶掌门是修仙同道中人尽皆知的冰山美人,也不至于公然将来访的同道驱逐出去……
我不解,但还是顺从的离开了琼华。
未曾想过,这一离开便是半年多不得踏入琼华派了,看来上次我当真是不知哪句话惹恼了夙瑶掌门……唉。
杭州的相遇委实仅是巧合,当时我听到西湖龙王传闻,便来此处探寻,便见到她伶牙俐齿几句话,将那林公子逼退,活力四射一如记忆之中,从未改变。
我上前去与她交谈说话,这次毕竟是第二次再见,即便激动也没有上次那么迟钝,或多或少,我感受到几个男子身上传来的敌意和不善。
我心中了悟。
但是相比较他们,我却与她相差太远,我自知,虽然自己对她爱慕至极,但她对我的印象,也仅是一个遇过几次的熟人一样。
就像是家财殷实的人在雪中送出给将要饿死的人一个馒头和一个裹体遮风的外衣,对此人是举手之劳转眼即忘,但对于被救之人来说,便是一生一世也是足以铭记的恩情。
救命之恩,比之更重千万倍,而思慕之情,也比之重千万倍。
但这仅仅是我对她的感觉而已。
是以我必须一争,在她面前表露心迹的机会。
只是我们许是无缘吧……当我走到人群已经散了干净之时,我都没有遇到她。
我极度失落,却又在客栈的门口看到了她。
在失望时看到了新的希望,那是怎样的雀跃呢?我想我一直保持的微笑肯定已经变成了傻笑。
可惜……无论如何,无缘就是无缘。
她连给我说一句的机会也没有,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我,半点犹豫也没有……
那么……那么的干脆,让我连欺骗自己的机会也没有,让我连告诉自己说还有机会的勇气也没有……
我甚至觉着,也许自己就像是个自娱自乐的小丑,在那里自作多情又叫又跳,但根本没有人愿意来看我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万念俱灰。
长久以来的执念和坚持被打破,我脆弱到自己都不敢相信,唯一想到的,居然仅仅是逃避。
是的,我不能再面对她,我的道心每每看到她就在颤抖,似乎随时可能碎裂,让我入魔,我不能……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要离开她,离得远远的……
直到我再能面对她。
‘不管如何,你都是天墉城掌门,天墉城弟子。’
我忽然想到了这句话,我突然想念了天墉城,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长辈,长老也许能为我解惑……
我回到门派中,求见长老,希望能得一解脱。
不过是区区一天时间而已,我居然已经感觉万世沧桑一般,从浑身四处泛出的疼痛与疲惫让我几乎坚持不住。
执念……执念……
她是我唯一的执念,一旦骤然破碎,便如抽去脊骨,更何况,我其实并不想打破这个执念,一点也不想。
“昭云,我如何说不重要,你如何看,问问你自己的心吧。”
我如何看呢?
我不想忘,不愿忘,不肯忘,即便她对我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我也是思慕她爱恋她想她到发狂,我不想……一点也不想化解了这个执念,也不愿放开。
我可以看着她幸福,但做不到忘记我对她的情。
“长老,昭云明白了。”
我轻笑。
执念……不过是阻碍了升仙而已。
成仙重要吗?一点也不……我修道,仅是师门期许而已。
所以这情,我会一点点收好,葬在心底深处,无人得知。
作者有话要说:实话说告白没出口就被堵回去对这个温柔的娃伤害太大了,直接将他的信心击成了碎片片,毕竟这孩子的心智其实还太年轻了……
感情白痴遇到什么就退缩望天
☆、第103章 系统番外(一)
能再见到她;我的感觉是十分欣喜和复杂的,但第一次见面,却也只能按照规定好的一切冷冰冰说着话。
她对我的厌恶排斥是毫不掩饰的;那其实是当然的,无论何种情况下;她都是最爱自由,而我;系统的存在;对她那强大的能力来说,与其说是帮助;其实更是制约。
没错,我现在存在的意义是在制约她;诸神已经无法继续宽容她一次次因为小小的不愉快;就去毁掉一整个世界了。她无情而肆意妄为,满心乖戾,比魔更要可怕。
诸神怜悯她,想帮助她,却也担忧她的所作所为,是以我的存在便出现了。
即便我早已经死了,她与我其实已经没有干系,但我依然想要她好好活着,排斥不屑什么都好,起码现在我和她是一体的。
其实我是很欣慰的,女娲在我融入她之前曾告诉过我,她和她已经谈过一些什么,她可能会改变。但是我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救别人。
不是说她本性自私又或者如何,而是因为从不相信人类脆弱感情的她,居然会去救别人……
她真的是成长了。
我其实并不能经常和她说话,也不应该和她经常说话,我怕我会忍不住和她相认,那样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收拾。
她对整个世界的恨,对所有生灵的恨是由我而起,既然我在她记忆里已经死了,那么就不该再存在。她忘记我,才会更好的生活下去。
我让她入了琼华派,一次次给她派发一些类似拯救别人的任务,她其实每次都很不耐烦,但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任务。
“系统,你的存在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她经常会在脑海里这样莫测的问我,但我能给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呵……不管你身后有什么人,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是啊是啊,她何等的骄傲,就算我已经尽力不让她觉得我在支配她,但我存在于她身上,就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了。
我明白着,但也无法否认的难过着。
她很少打开系统看一看,也很少理会我,她也不知道其实我能看到她所看到的一切,同时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每一次变化。
我们是一体的,我很清楚这一点。
但同时,我是辅,而她是主,她死我必死,我死她却可以毫发无损。
我也清楚这一点。
所以我恪守本分,她若是真的想杀我,我是毫无反抗能力,但我付出许多,才得到再陪她身边的机会,又怎么甘心这么简单就离开?
她说要铸剑送给师兄,我不言不语,列出八大铸剑之法,她一眼就看中了血肉相祭之法。
她内心深处,还是不在意自己,不论是生命还是躯壳,我为让她那奇特的飞狐妖身子能融入这世界,不知与满天仙神共同发力,做了多少努力,才瞒过此间天道,她却可以随便糟蹋。
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气愤的。
她用幻影的自己将脊背剖开,将剑胎植入,紧贴脊骨,而后涂上特制药膏,脊背光滑如平,此后七七四十九天内,她不能弯身,任何动作都让她宛如千刀万剐之痛,但她却还是如往常一样蹦跳笑闹。
这是长剑,若是匕首,只需要放入前臂就可以了……
我挺后悔,不该将这个铸剑之法放在上面的。但此世铸剑之法,对拿剑之人无害的也仅仅是那么几种罢了,要铸神兵,必须要让剑有灵性。
事已至此,我便只能按照她所说的,为她计时。
我总觉得她似乎对这个世界很熟悉,她也总是对某个人的心情变得复杂,尤其是当我按部就班的将一个早就列好的拯救青霄任务发出的时候,她那些微的纠结被我感知到了。
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呢?
我和她分开的太久了,纵然对我来说,这段分开的日子仅是闭眼和睁眼的时间而已,但于她,究竟周转过几个空间几个世界,又过了多长久的时间,我都不清楚。
兴许她曾经在某个世界里,看到过此间天道大势的投影也说不定。若是如此,让她去接触这些天道自有所定的人,是对是错?诸神到底是想看她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又或者单单只是想消灭了这个祸害……
我一念至此,不由嘲然的笑了笑,什么时候起,就连我这个敬畏天地神明之辈,也会对诸神不再有半分信任了呢?
只是一切我知晓又能如何?单只是我是系统,只是一个制约而言,她也不会与我多做交流的。
我想女娲对她所说的一切,可能真的让她有了很大改变,每日的睡觉,我听到的都是她内心深处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她说,我是人,有情,有爱,不是嗜杀残暴的怪物。
她说,这些人不能杀,我要忍耐,我要爱他们。
她说,他们对我很好,我不能杀了他们。
她说,我答应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