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也装着你,
你可莫要把哥哥忘记……”
那歌谣似是他的乡音,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歌谣的词句也是朴素平实,但在少年的嗓音下,还有这清冷的秋夜,秋本多愁,如今更是叫人无不感慨,那些原本说笑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时全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的心思似乎也都回到了远方,回到了远方的家中,大概任凭谁在这秋叶中,都会眷恋家中的那一丝温暖吧?
李文轩本事打探消息,没想到意外看到了这一幕,如今他与明珠结成连理,心中却始终有一个芥蒂,那就是宋金若是当真再起烽火,自己与明珠又当何去何从?看到那些西夏兵的神色,心中不免也是顿生感慨,大宋也好,金国也罢,还有面前的西夏,何苦要连年征战厮杀不休?经年累月,昔日的英雄早就已经埋身黄土,今日的英雄却还在前赴后继。
那些人为了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疆土,让自己的子民用血肉来铺垫道路,胜了,便是站在尸骨垒砌的高台上,祭奠上苍,昭告天下,一时间风光无限。而那些为他战死的人,却永远不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幕,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陪伴他们的只有战死疆场后的一抔黄土。他们的家人或许会因为他们在疆场上的舍生忘死,收到几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几头牛羊,几亩薄田,但是这些东西要来又有何用?家中没了主心骨,只剩下几个妇道人家,将来难免会走向一个被人欺辱,夜夜在青灯冷灶前泪雨阑珊的命运。更有无数的不幸者,沙场饮血,却是连个姓名都留不下,化作孤魂野鬼。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是这是打了胜仗,若是败了呢?那便留下了无边的仇恨,不是一两个人之间的,而是两个国家,民族之间的仇恨,无数的血性二郎要为自己的亲朋好友报仇,他们要用血来征服对方,带来的就是无尽的厮杀,双方之间越来越多的人或是被人鼓动,或是盲目跟从,都要投入到这个厮杀的怪圈,越来越多的生命消逝,但仍是难以自拔。
其中最为凄苦者,便是如眼前的这些西夏士兵,他们是为了不战而战,因为得知金国不久之后将有举动,只得提前动手,其实这些士兵又有谁会是天生想要作战?而李文轩亦是如此,他与这些西夏兵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却是无奈被放到了风头浪尖上,面对着这些西夏兵,他本不是嗜血好傻之人,昔日在莆田,为救苏晴雪,李文轩一怒之下独闯福州镖局,连伤数十条人命,时候追悔不已,很不该出手杀人太多。其后李文轩再也不忍无端伤人性命,但是在沙场上经理了几次,事到临头却又不得不那般做,因为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在沙场上,最温顺的羔羊也会比豺狼凶悍。
连连的感慨,被一阵秋风吹的李文轩缩了缩脖子,再起打起了精神。
既然有了吴有道的那一场虚惊,只怕是这山腰上怕是不知道早就藏好了多少凶险在等着自己,尽管大营就在眼前,但李文轩自然是不敢贸然前往,那个吴有道虽说是被自己一剑斩杀,但那毕竟是他自己大意,如果是两人面对面当真的较量起来,李文轩寻思着如果自己没有受伤的话,想要胜他怎么也得三十招开外了。
一个吴有道已经是如此,更可怕的却是他身后的人,那人既然敢设下圈套来埋伏自己,也必定不是易与之辈。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对方识得李文轩,但李文轩对自己的对手却是一无所知,自然是落了下成,更加不敢丝毫大意。
李文轩在那座大营前面约莫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便闪身跳入了不远处的一处乱石堆,这里的石头错落无序,大的可高丈余,此时又是夜晚,只要不是有人特意走进了细看,确实是一个极佳的藏身之处。
向来时的方向望去,方才燃起的大火烧的更是旺盛,李文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很快,山腰上的士兵有了动静,原本寂静如水的军营中骚动了起来,远远望去,一队队的西夏兵都跑出了营帐,奇怪的是出来的时候全都穿着战甲,带着兵刃,并没有一点突然醒来后的慌乱。
李文轩心道,这些西夏兵果然是早就有准备。
营中的西夏兵列队待命,一个二十人的小队已经向着山腰那火光先行打探去了,看到他们就在自己不远处经过,李文轩浑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军营中,寻找着那个神秘的身影。
不过,李文轩有些失望,军营中尽管有了动静,但是只有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在人前来回走动,并没有什么主将模样的人,也看不出什么人有异常。
李文轩也不心急,这次下得山来,听到了吴有道口中的那些话,收获已经是不少,至于那个金人,李文轩今日即便能看到他,但是此时的情形,也容不得李文轩向他下手。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几个,没有与那位副将报告,而是直接进了中军大帐,至于说的是什么,李文轩也晓得,自然就是吴有道身死的消息。
很快,中军大帐中出来了一位银甲武将,一把胡子已经花白,看来年岁是不小了,想来就是那位呼延雷,呼延将军了。
呼延雷出大帐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快步急趋,那副将上前似乎是要向他说些什么,可呼延雷却是一挥手直接往大帐边上的一处稍小一点的营帐走去。
这位呼延将军年岁不小了,此时既然能让他有此紧张的表现,看来吴有道的死,对这位呼延将军震撼不小。
呼延雷进了那座营帐,也就是两句话的功夫,自营帐中冲出了一个青袍道装的老者,腰悬长剑,不顾呼延雷在他身后招手呼喊,身形飘飘,向山上的那团火光奔了过去。
那青袍道士出来的时候,李文轩只是看他的身影有些眼熟,但是随着那青袍道士上山的时候,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那面容依稀可见,李文轩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冷汗涔涔,暗暗惊道:“不妙!怎么会是他!”
原来这位青袍道士乃是李文轩在西夏认识的一位高人了,两人两度交手,第一次李文轩恨他挟持了自己的至亲之人,用拼命的打法将这人逼退,第二次李文轩仗着宝马相助,占了少许的便宜。这青袍道士便是夜入元帅府,刺杀金兀术,后又在秋田围猎上与李文轩争夺金刀的绝尘老道了。
绝尘老道本是完颜昌的门人,但是完颜昌作乱的时候,李文轩曾经担心会撞上这个道士,不过后来得到了消息,却是这老道士和完颜昌不知何故吵了一架,然后当真绝尘而去,所以李文轩才没遇上这个硬钉子,不然有他在的话,那夜的情形终究会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说起这绝尘老道,李文轩是即敬且恶,尽管之前的两次交手李文轩都占了些许便宜,但李文轩两次都是占了便宜,若不是绝尘老道的运气太差,两人相争之下,胜败如何犹未可知。绝尘年纪大了点,但一身的剑法造诣实在了得,李文轩的功夫到如今的境地,遇到敌手实在是太少,看到这样的对手,又是武林前辈,难免会心生敬畏之心,可这绝尘挟持过铁铃儿,又是为完颜昌做事的,那便是触动了李文轩心中的底线。
眼下的这些西夏兵已经是难对付至极,这凭空又冒出来了一个与李文轩剑法相当的绝尘老道,李文轩又是有伤之身,这不是要命的事情吗?
李文轩看着绝尘的身影,心中苦恼不已,自己与明珠要是跟他打了照面,只怕就是凶多吉少了。眼见绝尘老道越来越近,李文轩屏住呼吸,将身子紧紧的贴着石壁藏好,不敢有一丝的响动。
绝尘一脸的悲痛,李文轩可以断定,这绝尘与那吴有道的关系怕是不简单,不然怎么能如此惊慌失措,竟是连与呼延雷说话都顾不上了?
李文轩思索间,绝尘已经到了距离他藏身不过五丈的距离,而就在这时候,原本急速上山的绝尘忽然脚下一滞,飞驰的身形忽然顿了一下,李文轩在暗处看的是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心中好生惊讶,我藏的如此严密,难道他也能感觉到我的所在?
惊慌之中李文轩已经握住的青霜剑,只要这老道士走近来查探,李文轩也就只好豁出去给他一剑了,那样子或许还有些胜算,不然以今天的情况,两人光明正大的过招,李文轩只有挨打的份了。
绝尘在原地呆立片刻,双目微闭,凝眉沉思,于此同时呼延雷也带着上百个兵士追了上来。呼延雷向绝尘一鞠,说道:“道长,不知道眼下应当如何行事,还请道长示下!”
李文轩距离他们不远,这些话自然听的真切,按说呼延雷一名堂堂老将,这次围捕依兰公主的时候又是领兵万余人,按理说也是一位在西夏剧组轻重的人物了,可他怎么会对这老道士如此恭敬?李文轩觉得其中必定大有文章,也是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绝尘默然不语,过片刻,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双目已是微红,呼延雷见状也是长叹一声,道:“令高徒天资过人,将来定可将道长师门发扬光大,如今被奸人所害,遭此横祸,我亦为道长痛心,只是还请道长节哀顺变,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绝尘轻轻摆了摆手,一脸的无奈,看来吴有道的死对他的打击不小,相比起之前秋田围猎上与李文轩斗剑时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现在却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声音有些嘶哑,道:“我那徒儿却是天纵之才,我老道一生阅人无数,若论天资,无人能出我徒之右,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他天资高本是好事,却也害了他,未及学成,便视天下英雄谁如无物,此番之事,我曾经数次告诫他要小心,山上之人绝非易于之辈,可他却始终听不进去,反倒是起了争强好胜之人,不然……不然以他的造诣,即便不能取胜,但也绝不至于如此死的不明不白,唉!”绝尘老道说道最后,不顾旁边有许多西夏士兵在场,已经是声泪俱下,痛心莫名,就连李文轩在暗中看见了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这老道士也是位性情中人。
呼延雷在一旁陪着,只是连连点头,那些士兵看到老道长流泪,却没有一个敢胡乱出声的,众人的敬畏神色,全都写在了脸上,过了好大一会,看到绝尘老道的神色略有恢复,呼延雷才试探着问道:“道长,我已经着人上看看护令徒遗体,只是如今的情形,下一步该如何动作,还请道长吩咐。”
绝尘老道擦了擦眼泪,听呼延雷一问,这才想起强自收敛悲痛,脸色神色越发的冰冷,一字一字的说道:“搜!给我搜!不要叫人上山,就从这里开始,一直向着大营搜!今日我定要他为我徒儿偿命!”
呼延雷正要吩咐下去,却微微一愣,问道:“道长,您是说从这里开始往我们大营搜?这怎么……那人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是应该往山上搜吗?”
绝尘冷笑一声,说道:“他既然下得山来,不是想要趁夜色突围,就是下来打探消息,按说杀人之后,或进或退,都应当隐匿行踪,而他却放了一把火,将我们引了出来,你说,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呼延雷微一沉吟,惊道:“你是说他向故意引我们出来?”紧跟着老脸一红,没想到如此浅显的道理自己方才竟是没想到,还被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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