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人?”小个子接了烟,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一溜,将烟夹在嘴里就着我的火一吸,叹道:“这烟还真不错。”
我忙从兜里将一盒都掏了出来:“大哥,留着抽,留着抽。”
小个子推辞了几下,就揣到了兜里,指了指山脚下的一棵树,走过去坐了下来。我也跟了上去,凑到他身边问:“大哥,贵姓。”
“免贵,姓李。”小个子吸了口烟,开始娓娓道来。
小个子姓李,自称李强,三十多岁,家里有两个孩子,生活清苦,所以才应招来这里打打零工。
自从这家叫做山河开发公司的开发商将这个山头圈起来以后,从城里过来的路还没修好,很多建筑工人不愿意到这荒僻的地方施工,开发商就到周边的村子里招一些青壮年,价格又低,这些人又感恩戴德,没有不好好干的,可算一举数得。
本来这也算好事,把荒山开发成旅游山庄,又提供了这么多的工作机会,不应该皆大欢喜吗?可从山下到山顶的路径修好了,开建沿湖别墅工程的时候,就出事了。
山路扩宽了之后,这些工人临时搭建的住处就搬到了山顶,临湖的地方,宽敞凉快,没有蚊子。这些工人都是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铁管上下床,一个人动,四个人都动,好在都是庄稼汉没什么心思,累了一天倒头就睡,根本就听不到什么别的声音。
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晚上,干了一天的活,工人们又脏又累,就有人提议吃了饭后到湖里去洗澡,得到广泛呼应。
李强也在其中,跟几个同村的还有邻村的伙计,能有十几个人,呼啦啦地脱了衣服都钻到了湖里。湖水沁凉舒缓,泡在水里,每个毛孔都觉得爽。还有些不会水的就在河沿打盆水冲一冲,整个湖边都热热闹闹的。
后来夜深了,大部分的人都回去了,李强和潘明、李顺水、李国章、潘维康等人玩得兴起,又睡在一间房里,也不提回去,还在湖里扎着猛子玩得兴起。、
后来回到宿舍,李强累得不行,摔到铺上倒头就睡,很快就呼声震天了。睡着睡着,就觉得有人推他,那人手冰凉,正贴在他背上,好像一块冰块,透骨的凉。他睡得正香,不由得心头火起,睁开眼睛一看,是李顺水,本村的一个年轻后生。
“小伙子,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李强说到这里,突然转头问了我一句,我一愣,点了点头说:“这个,可能有吧,可我从没见过,也就……”
“对啊,没见过谁都是半信半疑,可我,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了,还都是在这里见过的!你问我啊,还真会问对了人。若不是我家里实在缺钱,我还真不想继续干下去了。”李强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李强醒来一见是李顺水,就想破口大骂,当时他也没想黑夜里,又没亮灯,他是怎么看清楚李顺水的,就觉得李顺水扰了他的好梦,心里气恼不已。李顺水也不说话,一张嘴闭的紧紧的,一双手拼命地在胸前比划,还不住地向上指,就好像,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
“******,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李强坐了起来。
李顺水还不说话,神色看起来非常焦急,双手不停地比划着,就是不开口。李强莫名其妙,不知道李顺水发什么疯,正想继续转身睡去,李顺水也急了,他双手在脑袋上一拍,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西瓜一样猛然一下子被拍烂了,鲜红的血呼呼地向外冒着,一会将他整个脸庞都染红了,他仅剩一只眼睛,还在焦急地盯着李强,染上血的双手在李强跟前不停地比划,好像随时都会在李强的脑袋上也来这么一下。
李强“啊”地一声惊醒过来,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梦,他擦着冷汗向工友的铺上看去,李顺水的床铺赫然是空的。
“醒醒,醒醒,顺水不见了,你们谁见顺水了!”李强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忙推醒了一个屋子里的工友,挨个问谁见李顺水了。可大家干了一天活又到湖里去扑腾了半天,累的厉害,都随便嘟囔了一句就翻身睡了过去,就剩李强一个人坐立难安。他有心出去找找李顺水吧,可想起李顺水梦中整张脸都扁了的样子,实在有些发憷,就只能在心里祈祷李顺水千万别出事。
到第二天开工,也没见李顺水。工头知道后说等干完活大家一起去找找,也没当回事,也许还以为是受不了累活跑了呢。此后几天,谁也没见过李顺水,除了李强,谁也不当回事。可是李强怎么也没想到,李顺水竟然会以那样的模样出现!
第20章 鸳鸯湖2
交通条件有限,山上除了必备的一些电动建设工具需要发电机发电外,其它的都尽量人工完成。有时候,有的别墅的地基也是人上去挖的,按照设计师规划的,沿着湖要建一排排的别墅,每个别墅的间隔要大于10米,以便后排的别墅也能看见湖,达到利益最大化。
利益不利益的李强不懂,只知道跟着干活,他虽然个子小,却踏实肯干,人缘也不错。虽然因为李顺水的事这几天他有些疑神疑鬼,可活还得干下去,家里两个孩子上学还要钱呢。
这天,李强跟几个人在第二排别墅的一个地方挖一栋别墅的地基,打桩子。虽然靠湖的地方都是泥土地,比较好挖,但这次李强分到的活却不好干,地下有很多石块,一边挖要一边搬石头,进度就慢了,到天擦黑的时候,几个人还没干完。
工头说给留了饭,让他们加把劲把活干完,其他人吃完饭过来帮他们,他们没办法,就只得继续挖下去。
挖着挖着,李强突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好好像心脏一下子供血不足一样,有些喘不上起来,他有些纳闷,就借口喝点水从挖好的土坑里爬了上来,拿起杯子正要喝,一抬头,就看到了湖里。这时候月亮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光线朦朦胧胧的,湖面上看上去有些白茫茫的,好像起了雾,可就在那雾气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起起伏伏,好像在湖里游泳。
谁饭都没吃就下湖了?李强暗暗地想。
他仰头喝完水,又看了一眼,却见那个人影离湖边更近了些,好像能看清头上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很长,似乎,是个女人。
女人?他就有些愣了,这个工地上不是没有女人,那个经常随着开发商老总来的长腿细腰的女秘书,还有跟老总肥头大耳几乎一个模样的他的女儿,都是经常出现在工地上的,可她们不会到湖里去游泳吧?这里可都是大老爷们呢。
李强正纳闷呢,湖里的女人突然直直地立了起来,就好像踩着湖岸边站了起来一样,露出了白生生的身子,弹润丰满,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
李强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也就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白嫩的女人,这下子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还不让他气都喘不过来了?
他正呆愣愣地看着,坑洞中突然传来一阵叫声,刚刚还有条不紊干活的几个人炸了窝一样乱成一团,李强也顾不得去看湖里的女人,忙跳下坑去问出什么事了。黑子闪开身子让他看过去,手臂都在颤抖,嘴唇哆嗦了几下,到底是没有说出话来。
李强顺着他手指一看,差点就晕了过去。
坑洞的底部,挖出来一些骨头,那明显是人的骨头,骨头红红白白的,好像案板上刚刚挂出来的猪骨头,上面都带着零散的血肉:腿骨、臂骨,肋骨,一根根支离散落,横七竖八地扎在泥土里,但与骨头相隔不远的头颅却皮肉完整,只不过脑袋塌了半拉,一侧头顶上血肉模糊,仅剩的一只眼睛还睁着,似乎正穿越生死静静地看着李强。
“妈呀,顺水!”李强悲呼一声,顺水的头,跟他在梦里看到了的一模一样,可是顺水的身子,却只剩下了骨头。
事情很快就报了上去,李强等人要求报警,开发商却说调查调查再说。很快,开发商就通报结论,说是李顺水半夜去湖里游泳,脑袋碰到湖底的石头上,自个给自个碰死了,身子被野兽拖到岸上吃了。
可什么野兽不吃头和骨头?又是什么野兽将他埋得那么深?
李强等一个村子里的人不同意,开发商就威胁要开除他们,又跑到李顺水家里给了些钱,这事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说到这里,李强又叹了口气说:“小兄弟,你也别笑话哥没义气,在这世上,真是一文钱难到英雄汉,能找到这么个活不容易,家里都指着我拿钱回去呢,当时实在是……后来我想了想,那天晚上我看到顺水应该就是他托梦给我呢,他的尸体,就剩下个头了。,可是在梦里,他就是不说话,是不是害他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所以他说不出来?”李强颤抖了一下,“还有那个女人,我再回头想起来的时候,她当时站起来的地方离着湖岸远着呢,什么人能站到水面上去,那不是鬼,是什么?顺水,顺水说不定就是被那个女鬼勾走了魂了。”李强擦了擦眼睛。
“那这些人都是李顺水家里的?”我指了指哭成一团的那些人。
李强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这后来啊,接二连三又出了些事。李顺水之后,就是潘维康,在李顺水尸体发现之前就失踪了,当时我心里都装着顺水的事,没注意,后来才知道失踪好几天了。你看那哭得最大声的胖媳妇,就是潘维康的媳妇,叫娟子,儿子小虎才五岁,也够可怜的。再后来是几个我不怎么熟识的人,有的是被莫名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的,有的是在林子里睡了一觉头就不见了,有找到尸体的,有没找到的,很多人都吓得跑回家了,这里剩下的,都是像我一样缺钱的主,没办法,能挣一天算一天吧,老婆孩子都等着用钱呢,你说不挣,怎么办?我经常能梦到顺水,别人都梦不到,就顺水,还是说不出话,不停地向上比划,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唉,也许哪一天啊,就轮到我喽!”
我仔细看了看李强的气色,虽然愁眉苦脸的,脸色却没沾上死气,就笑了笑说:“放心吧,强哥,你不会有事的。”
“兄弟会看相?”李强皱着眉头打量了我一眼。
我一笑:“稍微懂一点,这山上就算有作祟的鬼,它的大限也快到了。”我自信满满地说,当时我是太过高估自己,以为自己鬼仙出身,虽然现在一身鬼骨都没有了,对付个吧个妖鬼还是没问题的,却没想到,若不是碰上了江心月,我接着就要去老白的地府报道了。只不过,后来我再仔细一想,江心月出现在鸳鸯湖,绝对是有预谋的。
我跟李强正聊着呢,突然山路上连跑带摔跤地滚下一个人来,那人大张着嘴巴也顾不得到处都是人,对着那几个穿着讲究的人嘶声道:“袁经理袁经理她”
第21章 鸳鸯湖3
来人喊得声音很大,一下子将现场的声音都压下去了,众人几乎同时回头,愣愣地看向刚刚从山上几乎是滚下来的那个人。
“慢点说,袁经理怎么了?”穿白衬衣的那人一皱眉,似乎很不高兴。
“她……她……死了!”来人喘息地说道。
“什么?”白衬衣大吃一惊,厉声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你不是说胡话吧!”
“不……不是……”来人不住地喘息,“真……真死了……”
白衬衣大急:“在哪,带我去!”
白衬衣拔腿就走,其它几个人都神色慌张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