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师傅……?哎……百里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莲见的笑容仍旧如那三月桃花一般的耀眼美丽,眉眼之中却蕴藏着浓重的冷意和决然。
“是啊!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光均剑已出鞘,却是握在手中直直的遁入了地。极寒的铁剑生生的扣在了地面,星星点点的火光迸射。
光均满头的银发随着风飘散,眉目之中仍是冷峻,那一双眼透露着极致的愤懑,而后一个波浪翻来,又隐了那愤怒,回归清冷。
“你让不让我走是一回事,我跟不跟,却是另外一回事。你刚服下续命还魂丹不足月,好好静养,属下告退。”光均仍是面无表情,话语之间却是坚定。
莲见笑而不语,莲步轻移到了桌前,提壶给自己斟茶,仍旧是那香气满室,馥郁馨香的毛尖儿。自是懂茶之时便心仪了它,不自觉中竟已十几年。最初的喜爱新奇,早已变成习惯。
莲见看着光均离开,无言地饮下一口茶水。脑海里却仍旧是方才楚上尘抱着楚杉的情景,心头一阵痛楚,乱成一片,对光均的离去倒是不甚在意。愈来愈悲从中来,愤懑,索性站起身来,宽大的袖子一挥,扫落桌案上的瓷器,“哗啦”一片碎裂之声。
光均一直在门外守着,一听动响立马紧张起来,推门去看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映入眼帘的是莲见双膝跪在地上,满地的瓷片狼藉。那赤色的狐裘颜色却愈来愈深,光均的瞳孔猛然放大,一把踩过那些碎片,将已跪在血泊之中的莲见抱起来,胸膛起伏的厉害,想必胸中尽是愤懑与无奈。
“你疯了吗!”光均出口的声音带着盛怒,抱着莲见的手拳头已是紧握,“你莫非真要我去杀了楚上尘!”
虽是怒极,将莲见放入床榻的动作却仍旧是小心翼翼。光均无言的转身去拿药箱,而后动作利落的一把扯开莲见的裤腿,“撕拉”一声,那鲜血淋漓的双腿赫然呈现在光均眼前,满膝的碎瓷片。掺着那滚烫的茶水将原本白皙嫩滑的肌肤烫开滑开一寸又一寸的伤,看的光均胸中一阵抽痛又倒抽一口冷气,怒不可遏:“你真是活腻了!幸而我守在外头!”
双手带着颤抖去将那碎片一片片用银质的小钳子夹出,嵌着碎瓷片的伤口细小却深刻,倏然脱离又迸出一抹鲜血。包扎伤口的过程快速简洁,莲见却感到自己已包扎好的伤口又濡湿了一片,心头一震,疑惑道:“光均,不是吧……你竟……哭了!?”
光均低着头,银发遮住了面庞,他冷声道:“哼,可别把我当做你了!”声音却分明是颤抖、忍泪之觉。
莲见愣了半晌,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愈来愈欢,完全是取笑的样子:“你……你竟真的哭了?哈哈哈……哈哈,真是……真是笑死我了!”
心中却想起那些光均为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年,他每一次执行任务回来,身上便尽是鲜血与伤口,眉目憔悴却仍旧是面无表情,冷冷清清。自己有一次心情不好,举起一旁的九节鞭就抽在他身上,他却是站着生生受了。到了最后,莲见的手麻了,光均的嘴角已是溢出鲜血,他紧紧握着拳,一声求饶吃痛都无。
最后,只极淡极冷的出口:“气消了?那……我可走了。”擦了嘴角的鲜血便出门去,步履蹒跚,有些颤颤巍巍,但仍旧是背影坚毅,不带一分怒色一分愁苦。
这样的光均,居然也会哭吗……
光均抬起头,眼眶泛红,他一把站起身来,抽出身后的剑,直指着莲见,颤声道:“我有时候真的想一剑结果了你!你这般的人,怎能存活在世!”
莲见好不容易忍了笑,毫不害怕的看着光均:“你来好了!当我怕你吗?”言语之间极其挑衅,讽刺,却半分害怕与悔意也无。眉眼里的媚意显露出来,更是倾城。
这么多年,楚上尘宠了楚杉,光均又何尝不是宠溺极了周莲见。只有当自己心知眼前人是任自己百般作弄、折磨也不会离开的时候,才会这般肆无忌惮。周莲见吃准了光均奈何他不得,所以百般放肆。
果然,光均只冷着脸道:“你……”便收剑入鞘。站直了身子,拳头握的不能再紧。半晌泄气般的松了拳,咬牙给周莲见掖好了被角,冷声道:“你若是真想明日子时离去,就勿要在这时伤了自己!给我好生歇息!”
周莲见的眼中仍是波光潋滟,只有在此时,瞳仁之中倒影的才都是他的影子。那狭长的丹凤眼中一派媚意笑意,有不屑,却专注。光均叹了一口气,稍稍放软了声音:“你先好生歇着……我去厨房生火做些饭菜。”
莲见挑挑眉,不说话。
“会是你爱吃的,莫问了。好生……睡着吧。”语毕便出了门去。
周莲见看着光均离去的身影,有些蹒跚。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踩着碎瓷片来的,心头微颤。脚上的碎瓷片想必亦是嵌入的深,光均每踏一步竟都在地上映出一抹血迹,颤颤巍巍的走着,背影却仍旧坚毅。
一如当年,万鞭加身,却倔强冷峻。这么多年,变得就只有他周莲见吗……?掩了身份,掩了性别,掩了真心,小心翼翼至此,面目全非了,面目全非……
莲见叹息着笑了笑,闭了眼睡去了。
光均说得对,我疯了。子卿啊,这么多年,我爱而不得,早就疯了啊……早就爱得痴颠爱得疯傻,我多想抱着你,多想触碰你,多想对你表明心迹……可是,我不能。懂你如我,知悉你虽是多情人,但骨子里的冷然傲气又注定了让你薄情,你的心这般大,大到可爱世间万物,却……也这般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我终究是来迟一步,让楚杉……捷足先登,陪了你最苦最难的日子。
子卿,我对你,当真是倾心相付了……只是,你愿意白首不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当年是赵衡,现在又是楚杉。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呵~我确实是疯了,你如此薄情,我却依然爱你如故。
若是这世上当真有换得人真心的药方,我便是拼了性命,折了寿辰也是要夺来的。我爱你这么多年,舍了荣华舍了名利,甚至甘愿舍了性别与尊严,现今,也舍了自己的康健……但即便如此,仍旧得不到你的心啊……心灰意冷之间却仍旧贪恋你指尖温暖……徒然,黯然又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在留有最后的一点骄傲之前,假作潇洒的……离开你吧。
当年,你抚着我的眉眼说我令你心折,我却分明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半点对我的情谊。这命运如此不公,既然我们终究错过,那当初又为何让我们遇见?彼时年少,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感,便愈陷愈深,待到自己发现,早已是心动难自抑了。如此,一切皆一发不可收拾。
人成各,今非昨,而今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我终究只能,咽泪装欢。
☆、第五十七话、多情自古伤离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楚上尘笑着对被光均抱着的周莲见二人道:“如此你们伉俪和谐,在下也便安了心。下山之后记得通信报平安啊。”
伉俪和谐?光均冷笑了下,并不说话。心中却明了莫不是主上昨日因要离去之事大为哀恸,怎的会迷迷糊糊的跪在一滩沸水与碎瓷片中,连累着今两膝撕裂般的痛连走路都不能,眼前的罪魁祸首还笑着说他们‘伉俪和谐’!?楚上尘的眼睛,果然是瞎的吗?
光均昨日的脚伤其实伤势严重,但今日莲见是断断不能走路的,便是一路抱着。
莲见掩着朱唇笑笑,弯弯的柳叶眉暗藏媚色:“琐事颇多,若是得了空闲,必是要与子卿取得联系的。”
楚上尘点头道:“如此也好,路上小心。”
莲见笑笑盈盈,眉目之中却含着些哀伤不舍,让光均将他放下身来。脚才一沾地,钻心的疼痛就从脚尖膝盖钻上来,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疼得发颤,脸上却媚得动人妖娆,他柔柔的笑着,道:“子卿,今日你我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便抱抱我做个离别之礼如何?”
此言一出,楚杉立即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了,他气道:“我呸啊!哪有人离去要抱抱做礼物的!那不是谁都要走啦!哥哥,别听他瞎说!”
莲见笑着:“哟,这是吃醋吗?某人可是已十八岁的人,怎的还似个孩童般,不、成、器呢?”狭长的丹凤眼透露着丝丝缕缕的不屑,字字顿顿听得人心头忍不住蹿火。
果不其然,楚杉中招,本是挽着楚上尘将其拖后的,现今一把将他推开,气呼呼道:“切!谁不成器,不就抱一下吗!”
楚上尘揉揉楚杉的脑袋:“好了,雅心不过是要作别的,别难为人家。”
楚杉气得叉腰叫唤:“谁难为她了!你爱抱就抱去!切~!我不稀罕!”然后摇摇头做无所谓状,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两人。
莲见“噗哧”一笑,觉得有趣,见楚上尘半天不动,主动上前搂了楚上尘。楚上尘身子一僵,但仍旧象征性的懒懒的环上了他的腰。仍旧是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味道,淡淡的清冽的梅花香气,胸臆间满是温暖快要将莲见融化,莲见自知今日一别,断不能再相见了,心中不舍心酸愈来愈强烈,眼中已有泪水要汹涌而出,但仅存的骄傲让他一定要将眼泪收回。莲见微微仰着头,让眼泪回溯,他拼命索取楚上尘胸臆间的温暖,这一个拥抱,自己想了六年啊!今日,却是在这般的情况之下重新拥有。
赵衡那年与我道你不好龙阳,我愣是花了五年的时间历练,舍下了自己的性别,可,你竟与男子成婚了啊……
虽是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莲见仍旧是苦着一颗心强迫自己放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声音有些发颤,脸上笑着,笑容却比哭泣还要难看几分,此刻莲见心中已如死灰,但仍想作最后的努力一搏:“子卿,听说望京三生苑的桃花来年春天开的最好,桃花亦是定情白首之物,莫要忘了……带着楚杉去好生瞧瞧。”
楚上尘的瞳孔倏然收缩,眉目之间有些慌乱:“你怎知……三生苑有桃花……?”
莲见的容颜仍旧可堪魅惑倾城,嘴中吐出的话却是苦涩:“呵~日头不早,子卿,我走了。”
“等等!”楚上尘的心一颤,伸手要去捉周莲见的手臂,心头喷薄着不安与震颤: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楚上尘心中不安起来,但莲见已勾了光均的脖子让他将他抱上马车。光均仍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抱着莲见上了马车,他不会温柔,放下莲见的姿势却是带着小心翼翼,但还不能轻柔,弄痛了莲见,莲见吃痛,眉蹙了起来:“果真是笨人!这等小事都办不好!”
光均并不争辩,转身对楚上尘和楚杉拱手道:“就此作别。”
楚上尘伸手拦在马车前,急道:“冒犯了!可……望雅心一解在下心头之惑,你怎知三生苑有桃花?”
莲见鼻子一酸,坐在马车之中眼泪已是要涌出,在心头一遍又一遍的道:阙果然没骗我……当年,他有真心,他确是真心……此生,无憾了。
强作镇定得在马车中,道:“噢?原……三生苑真有桃花,奴家……是从前,听一位故人提起。”
光均已坐稳,准备驾车,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