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作揖道别。楚上尘携着楚杉的手,一同前往楚峰山下。远远就看到吴叔一脸焦急的等着,“庄主,你怎么浑身湿成这样?马车内有干净衣物,赶紧去换了换。现在这般天气,莫要病了。”
楚上尘笑笑,并不介意身上湿透的衣衫:“吴叔,十月秋风萧瑟,黄昏已是寒风阵阵,吴叔你耐着寒风恐怕等了我们好些时辰,真是辛苦了。”
吴叔老泪纵横:“庄主总是这么关心体贴我们下人……我吴老汉贱命一条,哪比的上庄主娇贵的身份,赶快进车内换了衣衫,我这就前去将货品取回。”
楚上尘轻轻的拍了拍吴叔的肩膀:“辛苦你了。”
楚上尘自去马车后取了衣物,进了里头就褪下了身上的衣衫。楚杉趴在一旁的软垫上看着。楚上尘转眼就褪的只剩下亵衣亵裤,他白皙精壮的胸膛完全袒露,露出胸前的两点粉红,虽是看着精瘦却不羸弱,楚杉看着哥哥修长的双腿和美丽的身材,忽然脸“唰”的一下子从麦色变成赤红色,他别过头去,忽然觉得这看了六年的身体莫名的让他心若擂鼓,等楚上尘换好衣衫,看到楚杉捂着脸颊:“开颜,你怎么了?”
楚杉从指缝里睁开眼睛,又害羞的合上,“哥哥……”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嗯,我在。”楚上尘笑着去握了他的手,然后有些惊讶,“手怎么这么烫?”
楚杉的手硬生生的被楚上尘从脸上扒下来,他的眼眸里闪着盈盈泪光,“哥哥,抱抱。”
楚上尘以为他是内疚方才他下水的事情,“傻瓜,哥哥不会病的。”然后一把揽过他。楚上尘的体温透过衣衫瞬间席卷了他,他窝在楚上尘的怀里,手忍不住摩擦了下楚上尘的背,轻轻的呻吟了一下。
楚上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知何时,裴兄来我们山庄做客?到时候好好招待他,你好武不好文,我见他腰间配了长剑,想必亦是习武之人,到时也可与你比划切磋。他谈吐不凡,也可教你些许文墨,如此……甚好。”
怀里的身体却分明一僵,不似平日一般闹腾了。楚上尘以为他一日奔走,定时疲怠了,于是摸摸他的头,“那就睡吧,趴在哥哥的腿上。”
然后撩起那锦绣繁华的帘子,对马车前的小厮淡淡道:“回家吧。”
☆、第九话、君不见沙场思忆苦
方才那俊美公子裴戎昱,一袭紫衣,迎风伫立,暮秋的风吹的他两鬓墨发轻轻飘动,俊逸若仙,可偏偏那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又觉得深不可测,不敢贸然靠近。
他注视着那两抹悠悠远去的身影,眼里慢慢的,由方才的冷静从容慢慢的蜕变成无尽的冰冷寒凉,让人望而生畏:“泰安楚峰……”他掌中凝聚内力,只挥一挥衣袖,一声巨响,一旁高大的云杉树轰然倒塌。
裴戎昱眼中却半丝惊愕动容也无,只随着那一声巨响悠悠然的转身回到画舫,嘴角有淡淡冷笑。他以手作枕躺在甲板上,信步飘摇的画舫荡漾在一派悠悠的碧绿如翡翠的湖水中。
那些鲜红的,无法融入流年的从前便如那黄昏不断上涨的潮水般汹涌袭来。
六年前他因罪贬谪至我朝边境,率兵出征,守着那一片荒芜的沙漠。皇命在身,连那个人刚刚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也无力安慰……
六年,多少隔世经年,往事随风,却无法抹去裴戎昱心中的痛,一切一切的伤害,竟都是拜方才那个一脸淡然,气质脱尘的逍遥公子所赐吗?!六年前那笔血债就是那一脸脱俗淡然的楚子卿亲手酿成的吗?
六年来他驻守边疆,征战沙场的思乡之苦,马革裹尸,大漠无垠,徒留千丈鲜血的惨烈,那些大风吹的令旗猎猎声响的岁月,风沙迷了他的眼,他骑在汗血宝马上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尸首。血雨腥风,疾苦病痛,让他,从18岁的浪荡公子,一日长成了冷血的少年将军。而那个人……也从爱赌气撒娇的粉雕玉琢,有着明亮澄澈如一汪泉水的眼睛的娃娃,成了现今绝情无泪的模样……
望京东宫。大殿内所有的帘子都被拉上,昏暗朦胧,只有盈盈闪动的烛光可依稀看清殿内两人的面目。雕梁画栋,金龙缠绕的朱红柱,满目的繁华璀璨,但空荡荡的大殿,幽暗凄清,却更贴了一丝冷意。
“罪臣裴戎昱叩见殿下。”裴戎昱着一袭官服,伏跪而下。官帽上绚烂的翎羽也随着他的心脏颤了一颤。
而高高的台阶上,一个男子穿着黄蟒金丝的绸衣,整个身子陷在玉石雕琢的椅子里,只慵懒的回了一句:“平身吧。”
“谢殿下隆恩。”裴戎昱起身看了看距离他几丈远的男子,不过六年,却好像是过了一个甲子,那个曾经的孩童,已经再不是最初的模样,他仍是有举世无双的俊美皮囊,一双丹凤眼极为,但那眉目之间,也没有当初鲜活灵动之气,透出的,是丝丝冷意。
“裴爱卿六年来勤勤恳恳,安心守护在边疆,杀敌无数,早已将功补过,不必再以‘罪臣’自称了。”
“谢殿下。不知殿下急招微臣回朝,意欲何为?”
那大位上容颜艳丽的男子,莹白纤长的十指伸手握了一只青瓷白描的茶盅,笑盈盈的说道:“我要你,给我杀一个人。”
那个曾经看见鲜血就头晕目眩的孩子,现在轻描淡写,甚至用略带兴奋的口吻,让他,去杀人。
“何人?”
男子轻轻用茶盖捋去嫩绿色的鲜茶叶,吹散杯中热气道,“我朝前太子。”而后,朱唇抿了一口茶水,赞叹道:“这毛尖儿可真是人间极品。清香淡雅的味道,凝聚唇齿,久久不散。多谢爱卿特地打江南过,给带我这心尖儿上的宝贝。”声音仍旧是轻巧的,满带笑意的,更透着丝丝缕缕的魅惑。
裴戎昱闻言惊愕,“谢殿下夸赞。可是他……不是早就死于六年前的大火?”
男子冷笑:“凭他的心计,他的手段,能这么轻易的丧命于一场看似意外的火里?”
“殿下是说……”
男子眯眯眼,狭长的丹凤眼已不含任何笑意,满眼满眼的杀意,看得人心惊:“那一场震动天下,惨烈无比的大火,纵火犯,就是他自己。他借那一场大火金蝉脱壳,逃出生天了。”
裴戎昱虽平日是沉稳之人,这时也不由得露出讶异神色。
“他现藏于泰安楚峰。我要你拿到父皇赐给他的免死金牌,带着他的头颅来见我!”他冷笑着说道,手上力道一动,茶盅瞬间碎裂,滚烫的茶水洒出,瓷片划破了他的手心,殷红的鲜血便汩汩流出,男子却眉目无一丝异样,恢复了盈盈笑容。
“锦罗你……”
“你反了吗!敢直呼太子名讳!裴戎昱,我只问你一句,答还是不答应?”赵衡阴冷的吼出这句话。
当今太子赵衡,乳名唤作锦罗。
“臣……必当尽心竭力,为殿下扫除一切障碍。”裴戎昱心中隐痛,俯首道。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臣子。”赵衡伸出粉舌舔了一下手上鲜血,瞬间腥气充斥着口腔,但他脸上透出享受的神色,半分从前的惧怕和惊恐都无。
“你有所不知,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现在满朝文武都听闻他现今仍苟延残喘于人世的消息,要轰我让位。而我苦心筹谋,其能让他再来夺走我的东西?苦苦寻觅三月有余,才从密报中探知他藏于泰安楚峰。他本就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怎可让他还存活于世!”赵衡脸色极为狠辣,俊美妖娆的面庞带着狰狞。
“微臣领命。明日即刻离京寻他。现在,请准许微臣给太子殿下叫御医吧……”裴戎昱犹豫片刻,说出心中所想。
赵衡手上的鲜血已经滴落在华贵的黄蟒金丝绸衣上,那鲜血淋漓的模样,看的裴戎昱心疼不已。
“辛苦……舒扬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赵衡点点头,口气温和的吐出这句话来。裴戎昱表字舒扬,六年了,赵衡再未唤过这个名字,现今说出,惹得裴戎昱心中一动:即便是众叛亲离,被世人唾弃,但有他的一句‘舒扬’,他此生再无遗憾!
国恨家仇,他要一并向那个城府深厚的前朝太子讨回!
他六年来失去的,想念的,被迫接受的,还有那一笔笔的血债,都要向泰安楚峰山上的那个人要回来!
前朝太子赵彦与赵锦罗本是同胞兄弟,当今二皇子,前太子,弑兄杀弟,阴狠毒辣,更是不惜为了太子之位设计害死了自己的母妃与异母同胞的哥哥,为人城府极深,极善于阿谀奉承,讨得当今天子欢心以及满朝文武的拥戴。六年前不知何人纵火烧的那华丽的东宫留下一摊灰烬,从此那曾经名冠天下“贤良淑德”的二皇子自此消失。
裴戎昱想到这里眉头皱了下。
这世上,不是没有黑暗,而是那些黑暗,鲜血都太隐晦太不易察觉,繁华笙歌的背后,是世人都不曾知晓的冷酷和嗜血。
☆、第十话、棋逢对手
楚峰山中不比山下,早已冷意浸染,楚上尘早早就安排让所有家丁穿上厚厚的棉衣。这日,楚上尘在“养心阁”念经打坐。
吴叔急急忙忙的跑来,“庄主,庄主……”
楚上尘回头,放下手中的木鱼,纳闷道:“嗯?”那一声‘嗯’,在别人听来‘嗯’的风情万种,‘嗯’的挑人心弦,吴叔这张老脸忍不住的红了一下,顺便这颗老心也偷偷的羞涩了一把。
“回禀庄主,这这这……门口……有一位神仙……”吴叔手舞足蹈的说,因太着急都有些口吃。
楚上尘听闻,忍不住笑了一下,“吴叔,难不成是我心诚则灵,这观世音真的驾临寒舍?”
吴叔扯扯楚上尘的袖子,神叨叨的说道:“那人……是‘咻’的一声,御剑乘风的飞上来的!!长得……”吴叔忍不住的都要捂脸了,“惊为天人。”
楚上尘挑挑眉,眼角眉梢的都是笑意:“噢?”
待到了花厅,楚上尘看到那一袭青衫端坐于椅上,讶异道:“裴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裴戎昱淡淡点头,道:“哪里哪里!还望楚贤弟莫怪在下失礼。”
楚上尘上前握了裴戎昱的手,“裴兄莅临寒舍,在下心中甚是欢喜。”
裴戎昱眉头轻皱,但并不松开楚上尘的手,“想不到如今仍有人愿意放下一切功名,隐居山林。”
楚上尘笑笑,拉着裴戎昱坐下,“裴兄不亦是如此?我早年身陷官场,觉得人心实在叵测,不如学着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些年,也过的甚是欢愉。”
“我见这山中还有一座山庄,莫非也是楚贤弟的山庄?”
“噢,那是莲见姑娘的住所。她一年前来此,身子不适,来此养病。”
裴戎昱点点头道:“是位姑娘啊……”
“嗯,她现正与开颜在后院养心池一起玩耍呢。”楚上尘又道:“裴兄,这次来此,在下必当好好招待一番!”
裴戎昱拱手道:“那么,为兄就谢过了!”
裴戎昱目光一瞥,看到了放在花厅一旁的棋盘,“不知楚贤弟可否赏脸与在下对弈一盘?”
楚上尘一愣,然后笑道:“折煞我了,能与裴兄对弈,不甚荣幸。”
初冬寒意已有些凛冽,山风从半开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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