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泪水,我认真地看着镜芒:“要是能救水色,我一定不哭。”
镜芒微微一笑,松开我的手,走上前去。
……》
第十章 死亡
“杀了她!”
武林大会中总能看到两类人,一种人像铁道门帮主楚凭一般老练内敛,另一种人则如秋逸闻一般冲动多事。
然而很多时候,冲动的人所引起的效果不可小觑。
秋逸闻的话音刚落,四周各类冲动的典型都跟着呐喊起来,大厅内顿时充斥着不满的抗议——
“杀了这个魔女!这个连禁书的妖怪!”
“杀了这个□!她根本没有资格活!”
“杀了她!杀了她!”
镜芒上前的脚步一滞,又退了回来。
我紧张地拉拉他的衣袖。
“静观其变。”镜芒淡淡地扫我一眼,用四个字平复了我内心的焦虑。
我缓缓地松开手,又紧紧地握住拳,压抑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他们为什么说水色是……?”
镜芒警惕地关注着大厅内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分出一部分精力向我解释道:“因为《天门》。你口中的……水色,她练过天门这本书。”
“所以就是妖女?”
照这个说法,我和雪姮岂不也是妖魔鬼怪?
镜芒点点头,不再说话。
人群突然发生了暴动,一个身着黑色外衣的男子拔出剑向水色飞奔而去,身旁的同伴想拉住他却被他挣脱开来。
“我要为我的妻子报仇!”
男子举起剑对着水色下手的一刹那,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屋顶上掉下来,砸在男子的手腕上。男子吃痛地扔下剑,抬起脑袋一个劲地往上看。
四周的人群跟着抬起头,可高高的房梁上却空无一人。
我心中一喜,脑海中浮现出由火的笑容,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敢问……”镜芒淡淡地开口,“你所说的报仇是指?”
男子愣了愣,随即化疼痛为悲愤道:“我的妻子都被烨椛宫的人杀害了!这种血仇,难道都不能报吗?”
“报仇没有错,只是你似乎找错了对象。”镜芒的眼中射出一丝犀利的光芒。
男子强辩道:“厥殇这个妖怪就是练了天门才变成畜生,练天门的人都是畜生!全部不得好死!”说完,激动地捂住胸口倒在地上。一旁的同伴赶紧上前把他扶下去。
镜芒皱着眉转向吾流风:“帮主当初可没有说,这个大会是为了一群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开的。”
吾流风老练地笑了笑,“迁怒固然不是好事,却也是发泄的一种。既然事情过去了,就当没发生过吧。”
镜芒闭上嘴。
吾流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所有人,顿了顿,厉声道:“今天将原雪姮的徒弟抓来,不仅为了找出他的下落,更因为……天门这本必须消灭掉的妖书!这本书存在一天,武林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四周响应声连连。
我不由地一怔。
他们要找雪姮?找他们的武林门主……原雪姮?看着水色被折磨后的样子,我的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不仅仅烨椛宫……就连武林正派也要杀雪姮了吗?
“说,原雪姮藏在哪里?”
水色缓缓地抬起头,映入我眼中的是无神的目光和苍白的脸。
心狠狠地揪痛着,可我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水色啊!和你一起长大的水色啊!柳洛城,你如何能这样看着她被众人鄙弃!
我侧脸望了望镜芒,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根本没有上前阻止的打算。
也对……眼前的镜芒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他有什么理由来帮我?即使我将他适才的沉默当做了承诺。
“原雪姮……”水色艰难地启口,喧闹的大厅顿时一片安静。
即使不看,我也可以想象每个人都竖起耳朵的可笑模样。
水色的目光静静地落在我的身上,仅停留了一秒又移开,然后在秋逸闻的身上定住:“原雪姮……在你的身后。”
秋逸闻像是看见了鬼一样一下子蹦得老高,等他反应过来这只是水色的戏谑时,狠狠地辱骂着往水色身上踢了一脚。
水色吃痛地伏倒在地。
帮主李秋月把徒弟拉了回去,踱步到水色面前,阴测测地笑道:“小姑娘,你应该知道现在的状况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才对你最有好处。”
水色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也知道人和畜生总是有区别的。”
李秋月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你说的敬酒是畜生的,那么我还是选择罚酒。”水色丝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李秋月对视。
李秋月不顾帮主的身份,一个耳光狠狠地甩上去。
水色被甩飞到燕儿的脚下。
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燕儿有些僵硬的脸。
镜芒依旧镇定自若。握紧的手牢牢地抵在身旁,我拼命地沉住气,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再有人这样对水色,我不管一切都会冲过去保护她!一定!
镜芒似乎看出了我的决心,动了动身子挡在我的面前。
“再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水色就要被打死了!我忍住咆哮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自己有手,不劳你费心。”
镜芒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将目光收回,继续关注大厅内的状况。
“铁道门楚门主对这个妖女有何看法?”李秋月老马失蹄,狡猾地将重担推给到现在为止一语未发的楚凭。
楚凭冷冷地看了水色一眼:“除而后快。”
李秋月显然没有想到楚凭会如此果断,结结巴巴道:“不过……原雪姮的下落……”
“我一生最讨厌的有两件事,一是逼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楚凭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秋逸闻明显在人群中缩了缩脖子,楚凭顿了顿,接着道:“二是,看到男人打女人。”
李秋月的脸一瞬间气成了猪肝色,无奈不能发作,于是大力一挥衣袖,冷声道:“那倒要看看楚门主如何凭一己之力找到原雪姮了!”
言下之意,秋月帮自然不会帮忙。至于其他帮派,按现在的情况看来即使帮了也心不诚意不足。
楚凭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我想我处理问题的方法应该不需要向秋帮主禀报吧!不过我可以承诺,我的方法一定比你切实。而且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不会威逼利诱,更不会打女人!”
这下,李秋月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楚凭看了看燕儿,又将目光移到水色身上。
燕儿的眼神一颤,似乎不确定地望了望楚凭,楚凭的眼中露出一股精光。燕儿垂下头,轻轻道:“是。”说完,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对楚凭建立起来的好感在一瞬间崩塌,他居然……指示燕儿去杀害水色!
难道……他不知道水色曾与燕儿是同门师妹,难道燕儿不是他的妻子……难道……叫燕儿杀人他就能洗脱残暴的罪名吗?
突然觉得……比起打人的李秋月,真正卑鄙的人是楚凭,这个一脸平静地坐在正中央的恶魔。可悲的是,这个恶魔,居然是燕儿的丈夫!武林中名声赫赫的大侠!
燕儿握匕首的手有些颤抖。
我推开镜芒,大步跑上去,挡在水色面前。
燕儿惊讶地看着我,目光渐渐地转变成更深的惊讶。很显然,她认出了我。
“让开。”燕儿的声音压抑着,却仿佛带着哀求。
我紧紧地抱住水色。
“不让开会死的……”燕儿的声音变成了带着哭声的低咛:“让开!”
我的手臂越收越紧。燕儿僵在一旁,举着匕首的手仿佛在下一秒就会落下。
四周的空气无比沉重,有人小声议论着,也有人肆意地大喊:“你是什么东西,快滚开!”
水色在我的怀里微微一笑:“公子,我早上的粥还未喝完,不知凉了没……你辛辛苦苦熬的粥,真是可惜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吧……还有你去年送我的杏仁糖……我用绢子好好地包着,水色没有舍吃完……可现在,却已经忘记了这糖究竟是甜的……还是苦的……”
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
“人终是要死的。”水色的脸平静地如同一汪秋水,“公子,等见到了师傅,请代水色传句话。”
我哭着点点头。
“请告诉师傅,水色没有辜负师傅的嘱咐,也没有辜负对父亲的承诺。”说完,她轻轻地挣脱我,对燕儿轻笑:“燕儿,燕儿,你的性格看上去刚毅,却比我还要心软……记得……人心不总是那么单纯的。还有公子你……”
我抹着泪握住水色无力的手。
“一杯清水中滴入一滴污水会变浊,一杯污水却不会因为一滴清水的存在而变清澈。公子,请你永远记着这句话……“
说完,水色吐出一大口鲜血,伏倒在地上。
我抱住水色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喘不过气来。
身后,镜芒冷笑着走上前,以一如既往平淡的声调道:“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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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重逢
话音未落,各种型号的暗器突然像是不要钱一样从大厅的四处发射而来。
原本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武林大侠一个个像是踩了大粪一般喊着“妈呀”四处逃窜。
镜芒为我挡去射来的暗器,一把握住我的肩膀。我挣脱他,扑到地上牢牢地抱住水色。
燕儿定定地站在原地,楚凭则用匕首轻巧地挡住射向燕儿和他的暗器,冷静地看着这片混乱。
李秋月狼狈地挥着剑,扭着脖子朝吾流风大喊:“操、你奶奶的,你那什么吃里爬外的狗屁堂主!”
危急时分,小人之敝态,暴露无遗。
吾流风躲在镀金的宝座后,肩膀一个劲地发抖,一口一个“我的妈呀”,根本没把李秋月的话听入耳里。
“快走!”镜芒皱着眉紧箍住我的手臂,“你不想再见原雪姮了吗?”
所有的一切在“原雪姮”这个名字出现的一刹那,都变成如镜花水月一般的虚无。
“你知道雪姮的去处?”我紧紧地抓住镜芒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去,“快带我去!求你了!!”
镜芒冷静地看着我,一把抱起我往门外跃去。
几个偷听到我们交谈的小罗咯刚想追出来,就被暗器射到在地。
离开时,我深深地看了水色最后一眼。
“究竟在哪里!?”我望着一语不发的镜芒,气急败坏地问。
“才走了这么点路你就不耐烦了?”镜芒露出一丝冷笑,“柳洛城,你的耐心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吗?”
我微微一愣,一语不发地跟上去。
走了整整一夜的路。
到达这个湖边小屋时,第一缕晨曦从云间射出,淡淡地着色在湖面上。
耳边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树叶在清爽的晨风中微微作响。
镜芒走到门前止步,淡淡地扫我一眼:“你要的人就在里面。”
我来不及道谢就推门而入。
白皙的手在空中一滞,手中的茶杯升腾出一股袅袅的烟气。黎明的光线照出一张微微泛着倦意、却美丽得虚幻的脸。
原雪姮继续倒茶,举杯,冲我微微一笑:“洛儿,需要喝杯茶提提神吗?”
昨夜之前,我仍旧如此记挂着雪姮的安危。看到他平安无事的一刹那,心中的石头顿然落下。可心情却没有预料中的欢喜。
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