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胖婶,后者小眼一瞪:“胖婶是这样乱嚼舌根的人么?”
其实您嚼舌根了不少。
唐桃儿呵呵干笑。
难不成她还真就是那倒霉催的泡螺夫人?
这委实是一件令人很纠结的答案。
虞王孙挥了挥手,令紧跟着的众人退远了些。
远方一汪倒映过来的盈盈流水在浓黑清冷的桃花眼中氤氲着模糊的雾霭:“娘子你忘了,这是当年为夫闯了你的澡堂里瞧见的?”
“那还是娘子十岁的事,为了这个你也咬了为夫一口,你我这也算扯平了对吧。”
唐桃儿看着面前面若红云的某人下意识问了句:“俺咬了你哪儿了?”
虞王孙一嗔,目若流水面若霞焕,音却蚊蝇低哼:“……股!”
“啥?”唐桃儿没听清。
虞王孙瞪了眼:“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不过是练了一身臭汗也想赶紧洗个澡罢了,何曾知道你也在里头,就是个屁大的丫头非要说我非礼了你,扑倒了本公子还非得要在我屁股上咬一口印记出来,说是日后彼此都有个把柄,难不成你还忘了自个的丰功伟绩了?”
唐桃儿面皮可劲的抽了抽,非常不纯洁的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一张脸,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狰狞扭曲了起来。
这承恩公主,嗯,很好很强大!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往下挪了挪,移动到了某人的尊臀部位。
虞王孙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莞尔一笑神情暧昧:“娘子是不是要验看一下?如今天色已晚,咱们的洞房花烛夜,要验看什么,为夫都乐意的很。”
那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调子令人心头战栗,唐桃儿浑身一抖,猛地仰起头往后,这突然的动作令虞王孙猝不及防只听咚的一声之后便是一阵倒抽凉气:“娘子这铁头功夫,可真一如既往的狠辣。”
“没事吧。”唐桃儿瞧着对方捂住鼻子紧皱眉头的模样,那一汪清潭的眼睛有种雾蒙蒙潸然欲泣的意味,不由道:“俺不是故意的。”
虞王孙眯起眼丝丝抽了会,才道:“不要紧,为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娘子就是故意的,为夫也乐意。”
唐桃儿:“……”
“您就真不怕,俺是假的?俺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认错了日后反悔,多伤感情不是?”
面对唐桃儿如水清澄的一双眼,虞王孙眼神委顿了下,视线逶迤流转,长长的睫毛如同一重浓密的帷幕,将他清凉的眼神掩去神采:“为夫知道,娘子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为夫。为夫当年确实伤了公主的心,如今你不肯原谅也是在理的。”
唐桃儿无语的瞧着对方,脑子里益发跑驴的烟尘滚滚,你丫的说了半天原谅,你的风流债到底是毛都还不知道,在理个屁!
对方黯淡的语调突然又一转:“不过本公子的口味,从来不会错。”
“何况,”虞王孙言语一顿,食指捻住面前飘过来的一缕女子的发丝搓揉:“即便有错,本公子也定能让它变成真的,你说是吧,娘子?”
月儿西移,一缕风悄然刮过,吹走了体内最后一丝从澡堂子里储下的热气,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虞王孙瞧着面前女子略略张着一张小巧丰润的红唇,极是心痒,轻笑着将发丝凑近鼻端嗅着:“可是冷着了?怎么也不多穿些?”
虞王孙弯了弯双眼,顿时眉目含情:“更深露重,咱们歇了吧。”
“慢着!”
虞王孙长眉一挑:“嗯,怎么还有事?”
唐桃儿一哆嗦:“嘿嘿,没,没有,那个啥俺这出来匆忙,没和人打招呼过,这贸然不回去怕不太好,要不俺先回去和朋友打声招呼,明儿个再来?”
虞王孙目光灼灼的盯着唐桃儿瞧,半晌道:“这倒是在理。”
唐桃儿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舒,只听他又道:“这么些年也多亏有人替本公子照应着娘子,实在是该好生感激一番,今夜天色已晚,还是明日,让人备了大礼为夫陪着娘子一起去重谢吧,如何?”
唐桃儿忙不迭摆手:“不用不用,不用那么麻烦,那地方小门小户的,俺怕阵仗大了吓着人家,要不俺先去和他们通个气?”
虞王孙捏着唐桃儿的手腕笑:“娘子害怕人家嫌弃礼重么?也罢,就让管家贾奕亲自走一趟,先去拜访一下便好,娘子可是从城郊桃花谷桃花庵里过来的?贾奕你就辛苦跑一趟吧。”
啊,唐桃儿傻眼,愣愣抬头。
“夜黑风高的,那荒郊野外为夫可不放心,娘子应该不希望,你那些朋友有什么不妥吧?”公子笑得纯良无害。
夜中似乎有利刃的钢锋像卫藿那把刀一样在看不见中划破肌肤,不见血,却已足够痛。
隐约明白,今晚上她怕是做定了这个承恩公主了。
出门不看黄历这种事,果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虞王孙却一脸自然的捧着她的手念叨:“娘子放心,有琅邪阁在,谁敢为难?今儿个晚了就先送个信吧,明日咱上门去好生感谢一下人家,唔,夫人,你说为夫第一次上门去见客该穿什么衣裳好?红的?矮油,太艳俗了,绿的?不好不好,夫人喜欢为夫穿什么为夫就穿什么好了。”
他又一拍手:“啊,对了几个孩子喜欢什么玩意,明儿个让人去卖,他们要什么,天下有的东西琅邪阁都能弄到,天下没的,琅邪阁也能给娘子弄出来!”
他碎碎念的声音仿佛远离耳畔,没入身后漫天的灯火,与苍穹斗星灿烂交织,仿佛是一张巨大而繁复的密不可知。
这场景,恍惚间令她想起在庵堂破败的地方时常能瞧见的一种东西,房梁屋角最多的物事。
蛛网!
屈曲繁复的丝网中,常能瞧见冷不丁撞入来的小东西。
无论如何挣扎,最终被死死黏住成为蛛网主人盘中的美餐。
苍穹棋盘星作子
“……夫人?……夫人!”恍惚间突然被叫回了神,清凉如玉的眼闪烁着:“夫人这是想什么呢?”
虞王孙伸手握了下唐桃儿肉呼呼的小手:“怎么这么凉,瞧我,一高兴就忘性大,走走走,咱们进屋去快,别冻着了。”
温热有力的大手突然紧握,令唐桃儿顿时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冰凉,以至于被这么一热反而打了个冷颤,虞王孙自动自发的靠过来:“来,靠着为夫暖暖。”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噪杂之声,虞王孙抬眼望去:“何事?”
清洌的声音与前一刻截然不同,如丝弦宫调,缕缕锐昂。
“报公子,有人擅闯天机阁,被阻在青,衮二幽境,虚位及亢位宿卫已与之交手,请公子定夺。”
虞王孙嗤嗤一笑,胸廓微颤:“琅邪重地已经有多年没人敢来,今夜居然有人敢闯到九幽境之第三重,不错不错,本少倒要看一看,是什么人那么有胆!把人往这赶!”
“属下明白,这就让宿卫把人往公子这驱。”
“公子!”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唤了一声,几步上前,先朝着唐桃儿鞠了个躬:“贾奕见过夫人!”又朝着虞王孙道:“公子,您这身子刚好了些,还是交给孩儿们去办,这些人不值当您亲自动手啊。”
虞王孙眼一瞪:“娘子当年就说过男人不能柔柔弱弱,做事理当亲力亲为,娘子的话,就是本公子的金科玉律,如今正是娘子验收为夫是否刚猛之时,岂能回避?娘子你说嗷?”
唐桃儿……
贾奕讷讷。
虞王孙又殷勤道:“娘子,为夫这些年一直谨记你的教诲勤于锻炼,你瞧为夫可有强壮许多?”
唐桃儿默默瞧了眼他修长的身板,纤细的腰身,堪比美人的妩媚,头顶默默感受着一旁贾奕火辣辣盯着她的眼神,违心道:“唔,瞧着,倒是有些,威……猛的。”
虞王孙顿时乐开了怀:“娘子喜欢,为夫也就放心了,今晚上洞房,为夫,唔,也定当一展雄风威猛到底,管保服侍的娘子你喜欢。”
“……呵呵,那,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娘子服务,乃是应当的。”
唐桃儿……
话音刚落,只见不远处明灭盈动一片华光璀璨,接着那蛛网一样的灯火暗了一处,又亮起一处,俨然如星辰闪耀。
天河一般流泻苍穹的灿烂纵横交错着一缕缕粗细均匀的线条,仿佛用天幕做着的棋盘。
那闪烁明灭的灯火如同浩淼棋盘上的白子,而上面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跃动起伏的黑影如同排开架势的黑子。
天若棋盘星若子,斗换星移纵横间。
此刻棋势正势均力敌,白子大开大合磅礴汹涌,黑子缩阵成团坚若磐石。
向着虞王孙等所在的这一片区域蹒跚移动。
虞王孙突然跃然而起,宽大松散的白袍如大鹏展翅,霍然扬起。
玉白的足蜻蜓点水般立在栏杆之上,身后一片璀璨。
他驻足而立扭头瞧了眼,眯了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令这位发如墨衣如雪肤如凝脂眉如黛的王孙公子越发妖魅,却又圣洁如莲,对比强烈的两种感觉完美交融在他的一张一弛中。
“娘子!”他朝着唐桃儿招招手,晚风刮起他的鬓发如瀑布倾泻。
唐桃儿冷不丁又是一个哆嗦。
今晚这天气,有些凉,唐桃儿默默概叹。
“娘子,看为夫为你展现这些年来的成果!”纵身而下,气流穿腹而过,衣袖蹁跹。
“哎呀公子,真是太,太执拗了。”胖婶不知何时走近了些,瞧着不远处摇头,白了眼贾奕:“你怎么也不劝着些公子,他身子骨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贾奕两手一摊:“老朽哪阻拦得住,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子的脾性。”
胖婶叹口气,语重心长对着唐桃儿道:“公子一向不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独独对您的话上心,夫人喜欢英雄人物,他便勉强自己练功,可是你也知道,他胎中带病,根骨一向不好,勉强练武,更是容易雪上加霜,您如今回来了好歹劝着点行不?咱琅邪阁还用得着他亲力亲为么,夫妻过日子,平安就好哇。”
唐桃儿听着这话,看着远处的公子,略感无语。
那如妖似魅的身影绵延起伏,回风流雪一般在空中划过,乌发行云流水时而印刻在洁白如玉的袍袖之间,时而张扬飞舞在棋盘之中。
多么欢实的身影,哪有分毫勉强?
“尔等擅闯我琅邪阁,可是为了与在下一同迎接本阁夫人的?”清洌冷锐的声音随风飘荡,不绝于缕。浩然突入棋盘的身影颇有几分气贯长虹的气度。
话音刚落,空中金戈鸣镝,划破夜幕,唐桃儿但听耳边一声惊呼,贾奕低沉苍老的断喝:“卫藿,保护主子!”接着身后黑影一闪,劲风刮过,带起鬓角乱发。
但见夜空流星般划过一道刺目的弧线,狠狠切割在苍穹棋盘之上,盘根错节的蛛丝萦绕在那片犀利之上百般纠结,却在一声雷霆叱咤中化成零落,棋盘二子中的黑子顿时散乱无序,再不成章法。
就瞧见虞王孙跟个大蝴蝶似的白影略略不稳的在空中跌了跌,划破牵丝的利刃往他脚下一递,接着往廊台一递。
呼啦一声,偌大的纸鸢呱唧飘过,重心不太稳当的栽了进来。
“公子!”贾奕和胖婶不约而同欲上前,迈出去的脚刚一抬,面面相觑了下,却又往缩了回来。
眼瞅着虞王孙踉跄几步,在与地面接吻的刹那勉强站稳在唐桃儿寸步之前,抹了把额头,道:“刚刚是练手,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