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琅邪阁标志性杜鹃花图腾的二驾马车刚一入街口,唐桃儿就听到外头依稀掠过几声尖叫。
接着咚的一声响后是稀里哗啦声响不断,可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劫匪?强盗?杀人越货?劫财?劫色?
综合来说她一没财二没色,这事怎么说都是冲着虞王孙,那么她究竟要不要跑?如何跑?
电光火石间,这丫头脑子里掠过的念头之多,叹为观止。
只不过还没等她做出相应决定,虞王孙已经凑近身子突然伸出手臂刷一声将两边的暗格门窗拉了开来,顿时外头一切,一览无余。
这下子声音变得震耳欲聋,唐桃儿瞠目结舌瞧着外头的热闹,可算是明白了这淅淅沥沥砸车壁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啪,一捧满扎满打的花束对着车窗狠狠砸上来,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公子,公子,是公子,是公子来了。”
唰,又是一捧瓜子。
哗啦啦一片枣子撒过,打得铁壁响声一片跟雨打似地,有人声嘶力竭的喊:“公子,奴家的魂儿跟着你生死相随!啊啊啊啊!”
咚,赫,连椰子都有,你丫是要砸人还是要砸死人?
唐桃儿无语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琅邪公子怡然捞起她的手道:“唐唐这是叹什么气呢?怎么了?”
唐桃儿一脸惋惜的瞧着外头一地踏过后狼籍一片的地面:“多好的东西不吃拿来扔,太浪费了真是。”
“哦,不过是些普通吃食,那值当什么?”
唐桃儿一脸不敢苟同:“你看看那都是什么,多好的水果,平日想吃都吃不到呢。”
丰陵地处沿海,远从海外进贡的水果络绎不绝,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奢侈品,唐桃儿平日虽然垂涎,却没这口福。
这里居然拿来扔车,简直暴殄天物的令人切齿。
“嗯,娘子想吃水果,这有何难?”虞王孙莞尔一笑,突然将身子立了起来,这车厢虽然不小,却是也没能站的下他这么个高个,然而只见他随着起身手一抬,车顶被他顶了开来,顿时天光大亮,这车厢四个角伸出枝干,一下子变成了个敞篷伞盖。
虞王孙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一片轩然□。
唐桃儿瞧见四周一片又哭又笑疯癫了的女人们。
那铺天盖地抛来的东西顿时更加密集。
就听虞王孙对着赶车的喝道:“卫藿,你家夫人只要水果,给爷掷进来,其他帕子鲜花什么的统统给爷扔了!”
但见赶着马车的卫藿持鞯握缰,铁塔般魁伟的身躯矗立前方,两匹悍马四蹄翻飞稳步疾驰得四平八稳,另一手却横剑立轼,在密密麻麻一片中身形左腾右挪,点撩撇提,只不过片刻间,车厢里头接满了瓜果,形形□满满当当。
看得眼花缭乱的唐桃儿顿时向卫藿投去敬佩仰慕的眼神鼓掌呼道:“好身手,好壮士,好,好!”
一旁的虞王孙突然倾城一笑:“多谢!”一撩袍,一拍壁,在一片尖叫声中那头顶的伞篷霍压了下来重新组合成了个密不透风的车厢。
“哎,别啊,再继续嘛!”唐桃儿显然还没领略够英姿,伸手想去推门,身后某个人的爪子突然掰住她下巴将她的脑袋转向自己:“来,娘子,外头有啥好看的?有你夫君好看么?不是要吃果子么?咱们还是吃果子吧,别浪费了。”
吃醋
唐桃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头一回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作为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乞丐,这种发自内心的饱嗝令她顿时有一种吃饱穿暖,这世上已经木有什么值得再追求的圆满来。
虽说这饱肚有一半是水。
要不说丰陵富甲天下,这水果都能吃饱,如今她这肚子里可有不下十种类型水果,以往不要说吃过,连见都没见过。
唐桃儿满意的咂咂嘴,身旁二十四孝夫君虞王孙递过来一粒樱桃:“啊!”
唐桃儿仰天典着难得突出来的肚皮艰难的摇摇头:“饱了,撑着不吃了。”
虞王孙半歪着身子一边当人肉垫子,一边拿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瞧着手底下小女人嘴里头嘟囔着,鼓着腮帮子眯着眼,十足一副满足的猫,也露出一副得意的笑,修长的手指头慢悠悠爬走在小肚子往上,随口道:“满意不?”
“嗯哼”唐桃儿哼哼。
“还想吃什么?”
“饱了,什么也不想吃了。”
“呵呵,一会消了食咱可以继续,喜欢吃什么,为夫带你你去。”
唐桃儿望天想了想:“张家园子枣仁糕,寿安坊的十色沙团,太平坊的麝香糖,哦,还有张拐子的京都炒栗子。”
虞王孙手指头一顿,过了会儿道:“你这口味倒是一直都没变,总爱吃这些零嘴不吃正餐。”
唐桃儿巴巴睁着眼想象那几样小点的品色,肚子涨得厉害,那口水却依然泛滥:“都是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的,能吃上一口就不错了哪能吃饱?”
虞王孙哈哈一笑:“瞧娘子说的,你要是喜欢,为夫把那几样摊子买下来就供你一个人吃到厌都行,我琅邪阁要什么吃食吃不到?”
唐桃儿眼一亮:“真的?!”
“那是,为夫这就叫人把它们买下来如何?”
唐桃儿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独乐乐不如总乐乐,我一个人吃那就没意思了,还是大家都吃得到热闹些好。再说这样子花钱也太冤枉了,还是算了吧。”
虞王孙拨开身旁还堆着些的瓜果,凑近唐桃儿,一双清凉古玉般的黑瞳灼灼:“娘子说的对,那咱就吃热闹的?”
拿手敲了敲车门对外头道:“明儿个让人放个风,说本公子喜欢上张家园子枣仁糕了。”
回头对唐桃儿又是一笑:“咱慢慢来,一个个吃够本。”
唐桃儿吃饱了脑子再一次慢了半拍,愣了会儿问:“怎么吃?一个个买?”
虞王孙道:“娘子不是说了花钱买多冤枉,咱还是用老办法,又热闹又不花钱,娘子觉得呢?”
“你,你是指用刚才那法子?”唐桃儿思索半晌总算是开窍了,却愣住了。
虞王孙却笑得眉眼儿弯弯花枝招展:“然也,等你吃厌了,本公子就再换口味,管饱你一个个都吃遍。”
……
“可是,那枣仁糕好像很松脆,这么扔,会碎的。”
“没关系!”虞王孙信心满满:“卫藿的身手你刚也看到了吧,为夫保证他能控制的很好。”
“啊,那倒是。”唐桃儿点头表示赞同:“卫壮士确实身手漂亮功夫好。”
虞王孙看了眼唐桃儿,问道:“娘子似乎很,欣赏卫藿?”
唐桃儿点头:“那是,这位壮士身形威猛,面容严谨,瞧着就是位英雄。”她看了眼虞王孙,想了想觉得作为一个拥有良好拍马屁素质的人士,对于上头不仅要拍他本人马屁,应该对于他手下能拥有和驾驭优秀人才的能力亦时不时要表示一下由衷的敬服和羡慕,以体现对他滔滔不绝的崇敬。
于是她又赶紧添油加醋道:“俺一瞧见卫壮士第一眼,就对他仰慕已久深表敬佩恨不得日日相见梦中所思亦是此君高大威猛的形象,俺对他的英姿定会日日镌刻于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这话,大半是从北市五间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说的。
唐桃儿觉得融合这许多形容词想来是足够表达她对于虞王孙能用人的发自内心诚惶诚恐的敬服了吧。
她说完了虞王孙半晌没说话,只是拿一双黝黑铮亮的眼沁着一股子冰凉瞧着她,瞧得她慢慢心中发毛:“夫君?”
她有种感觉,这马屁,拍着马腿上了。
正深刻反省何处错了,虞王孙突然笑了笑:“想来,你我夫妻果然心有灵犀的。”
“嗯?”
虞王孙低头取了个青梅子慢悠悠剥皮:“前些日子清河湾出了帮水匪,当地官府求琅邪阁派人支援,我一直犹豫不决,如今既然夫人这么说,那感情好,就让卫藿去领兵吧,想来定能彰显我琅邪阁的声誉。”
“哦,”唐桃儿有些惘然:“琅邪阁还管剿匪的事?”
“清河湾乃丰陵辖属,自然要仰仗琅邪阁支援,娘子觉得为夫的意见如何?”
“你刚才不是说,要让他为我接枣仁糕,十色团沙,麝香糖,京都栗子,杏仁枣子乳浇糖,鸡丝粉,荔枝柑橘龙眼唔,还有樱桃,西瓜椰子,我还等着吃个遍呢。”(闺女,您能整点别的想法么?)
“……唔,有么?不过说咱日后就这么热闹的管饱,也没说一定要是他么。”
……那我费那老劲拍马屁作甚?
“何况这种小事,为夫手下能做到的多如牛毛,让这样一位令娘子日思夜梦的壮士干这等事,也太委屈了,娘子你说是吧。”
唐桃儿眨了眨眼:“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虞王孙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卫藿,可听到了?路途遥远,明日你就上路吧。”
外头赶马车的卫藿:“……是!”
伸手将青梅塞入她的小嘴,丝的一声酸得她口水直淌。
瞧见一抹汁水顺着嘴角直淌,便伸手用大拇指摁上她的嘴角掖了掖顺道拂过红润的唇畔:“既然你我夫妻如此心灵相通,娘子可愿意帮助为夫一个小忙?”
唐桃儿自然忙不迭拍了拍胸脯道:“放心,俺能做到一定做。”
“要说妾身。”
“啊?噢,好好,妾身,妾身没问题,包在俺身上。”
虞王孙莞尔:“那为夫的清白,就仰仗娘子了。”
“好好,”唐桃儿应得顺口,半晌回过神来:“嘛?啥玩意?清白?清白是个嘛玩意?”
……虞王孙挑了下眉:“为夫前些年是有些荒唐,年少不懂事,如今深刻反省,自与娘子完婚,便一直守身如玉,半点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到此他顿了顿,瞧着唐桃儿,后者则完全茫然的将他望着。
他皱了下眉:“怎么,娘子不信我?”
心头一凌,立刻端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信,信,妾身信,呵呵,夫君说什么妾身都信。”你就是说你是王二麻子附体俺也往死了信!
虞王孙点头:“嗯,夫人信就好,只不过为夫虽无心于风花雪月,奈何落英缤纷,委实纠缠不清,这大白日出来走一遭,少不得会遇上个把应酬,不若咱趁着今日彻底了结了,为夫也可以安心陪着娘子。”
说罢,将殷切的神情瞧着唐桃儿,她没做声,也在殷切的瞧着他,等待后续。
两人这么无声的殷切互望了半晌,虞王孙笑得风流蕴藉越发亲切,唐桃儿也笑得益发谄媚恭顺和气融融。
气氛和谐而不知所谓。
这时,车壁外头有人敲门打破了这种和谐,随即马车停止了下来:“公子,到了。”
出了马车虞王孙小心翼翼扶着唐桃儿下车,等她下了车,立刻堂而皇之揽着她的腰亲密道:“夫人可懂为夫刚才的话了?”
“呵呵,要俺出力气嘛,小意思。”唐桃儿挥了挥小拳头,显示了下自己的信心十足,“俺,哦不,妾身一定会努力的。”
马车外,是一座风雅修葺的小楼,临着街面却又处在一条巷道中,闹中取静,大概是因为停留的地方乃是偏门处,前门口的喧嚣只隐约传来。
二人一下车,门内颠颠过来一位中年秃顶,典着发福的肚子的白净掌柜,哈着腰,一张脸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爷来了,雅座早收拾干净了,您请!”
虞王孙神情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