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雨牵了马过来,三人上马,一溜急行,不多功夫已到了轩辕王府。
轩辕敬已睡下,轩辕持迎了出来,还觉奇怪,心道莫非斐雨这么快就把事情
办妥了,待看到皇兄面色惨白如鬼的样子,不由得也吓了一跳,轩辕桓却哪里理
会他,也不避嫌,直奔素寒烟的寝室,进去后劈头就问:「洛洛的信在哪里,信
在哪里?」
素寒烟本就伤感,没有睡下,此时见轩辕桓前来,他心中有气,站起道:「
信是二殿下写的,只说皇上病重,时日无多,陛下可不必看了吧。不过皇上倒有
四句话,分别是给陛下以及给我的,陛下若想知道,寒烟自当奉告。」
轩辕桓听见「时日无多」四个字,不觉更加心如刀绞,此时再听说华洛有话
给自己,忙问端的,听见素寒烟一字一字道:「皇上说「永不相见,生无可恋,
不能求全,死亦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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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相见,生无可恋。永不相见,生无可恋……」轩辕桓缓慢的,一字一
字的不断重复著这两句话,越重复心中就越痛。洛洛对他的感情竟然是这样的决
绝。永不相见,生无可恋。为什么这样的爱,他却只以为洛洛是利用自己对他的
宠爱来要挟呢?他的洛洛,是真的爱著他啊,而且爱到了这个地步。而自己……
而自己……
素寒烟见他颤抖著身子,冷笑道:「陛下原来这样情深似海吗?我先前听说
宫中不许有人说皇上的名字,连风雅楼都拆了,更何况秀女们也都进了宫,来年
就要选妃立后。此时又到我这里来惺惺作态干甚?果真觉著对我们皇上有丝儿愧
意,不如到他坟前去说,我们皇上既单纯又愚笨,生前已那么容易的相信了你,
义无反顾的付出一颗真心,就是做了鬼,也定是一个痴鬼,岂有不信你的……」
他话未说完,忽然被刘言打断道:「恕奴才多嘴,王妃请别说了,皇上心里
比谁都难受呢。他先前那些看似无情的举动,别人不知,王妃难道还不知吗?还
不是因为其实忘不了公子。先前王爷不也是看似无情的对待王妃吗?公子病重,
王妃心痛我们也清楚,但在此刻,实在没必要再往皇上心头捅刀子了吧。公子向
来乐观开怀,皇上也一定没想到会这样结局。这个时候儿,不说想著怎么救公子,
却在这里埋怨也没有用……」
素寒烟心头一滞,竟无话可说,半晌方叹了口气道:「还……还想什么,皇
上的病药石无效,我当日还有个阿里法师来救,可皇上又能有谁去救他,只怕这
会儿……这会儿……」一语未了,珠泪已滚滚而落。
刘言道:「王妃且别伤感,您那是天遣,有几个人的病和你相同?难道所有
疑难的病都只有那位神人能治不成?不是奴才说狂话,山月国的太医如何能与咱
们大风的太医相比呢?把华公子接回来……」他还没说完,已经提醒了轩辕桓,
连忙勉强抑制住伤感,正色吩咐道:「持弟,立刻去备几匹汗血宝马,斐雨去请
张御医,他若走不动,你就背他过来,朕要星夜赶往山月。」
不一会儿,诸事已准备妥当,那张御医被斐雨背了,如飞赶来,一路只嚷著
「我这把老骨头……」,可笑神态倒冲淡了一些伤感。
轩辕桓拉过自家兄弟,悄声吩咐道:「朕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朝堂之上
暂由你作主。群臣当无疑惑,就有,母后必定相帮,撑过了这几日,待朕和洛洛
回来,好好感谢你。」说完也不待轩辕持反对,来到院中飞身上马,一时间府门
大开,几骑马如飞奔去。
那轩辕持刚回过神儿来,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的不幸,忽然一转头不见了自
家老婆大人,只吓得追出院子,见夜色中一袭白衣分外显眼,不是素寒烟还会有
谁。他急得直跳脚,大声抱怨道:「这是怎么说著,我不但凭空多了一副重担子,
如今自己的王妃,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著人家跑了,你说你去凑的什么热闹啊。」
一边捶胸顿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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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月皇宫
静谧的寝宫里,华越寸步不离的守著自己的皇兄,看他有一口没一口艰难的
咽著碗里的东西,他心里一酸,握住了华洛枯瘦的双手,强笑道:「实在不想吃,
就不吃了罢,把药喝了要紧。」
华洛淡淡的看一眼碗里褐色的浓稠药汁,皱了皱眉头道:「苦的很,何必逼
我喝呢。越儿,我知道我是好不了的了,说不定连年也过不去……」话没说完,
便被华越打断,急道:「怎么会过不去?这还有两个月就到除夕了,群臣百姓还
等著你与他们同乐呢,快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华洛呵呵笑了几声,看向自己的弟弟道:「是吗?我倒也想与他们同乐,只
是这身子恐怕不会轻易遂我心愿了。看你,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一个死字,
我还没怕,你倒怕了起来。」说完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喃喃自语道:「这屋里怎
么还是这么冷,唉,果然世间最温暖的地方,还是那个怀抱。」目光望向窗外,
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脸上冰凉一片,他才用手拭去,回过身对华越笑道:
「我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不会来的。越儿,你将来可不许记著你老哥这副可笑
的模样,我都已经这么可怜,再被你记著这副样子,就不止可怜,更是可悲了。」
那笑声渐渐低了下去,他垂下头,再也忍不住呜咽之声:「这……这是怎么的了,
明知道是永不相见,怎么会越来越想他,哪怕只看上一眼,看上一眼再死……不
是说了永不相见的吗?他……他是不会来看我的,哪怕我死了……」一边说,一
个身子已如筛糠般的颤抖起来。
华越见他如此,心中大惊,连忙用手去摸他的额头,只觉滚烫炙人,再看华
洛,两颊竟微微的露出桃花之色,艳丽无双,他心下大骇,这副模样大异于以往,
莫非……莫非是皇兄的大限到了吗?一想及此,心头如刀剜针扎,登时再不敢想
下去,只叫快请太医。一边又吩咐宫女拧凉毛巾来去热。
正忙乱间,忽然一名太监进来报道:「启禀殿下,素公子带了几个人由山月
赶来,此时在殿外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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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越大喜,复又悲痛不已,忙道:「快宣。」一边拉起华洛的手,哽咽道:
「皇兄你听到了吗?寒烟从大风赶回来了,你和他是最相契的,怎也要好起来,
解了他的心结才好,否则岂不让他愧疚一辈子吗?」一边说,素寒烟和轩辕桓等
人早已进了来。
轩辕桓已在路上换上了普通服色,因此华越也没看出来,只以为是素寒烟的
仆从侍卫,刚要招呼他去看华洛。忽见这个侍卫竟然抢步上前,扶起华洛的手,
听他颤声道:「洛洛……」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倒像是心痛之极的
样子,不由得大惊,他是多聪明的人,看向素寒烟,惊讶问道:「莫非……莫非
是……」
素寒烟已知他猜出轩辕桓身份,微微点头,忽见他面色一转,竟是大怒之态,
情急之下也不顾君臣之分,忙拉住了他的手道:「殿下请忍一忍,轩辕皇帝虽可
恶,但如今能救皇上的,怕也只有他了。」
华越如何不知这道理,只得把气忍了下去,回头看时,只见华洛已勉强抬起
头来,目中尽是惊疑之色,喃喃自语道:「轩辕桓……是你么?我……我是做梦
还是怎的?怎么会看见你?难不成我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到了你的皇宫吗?」
他久病体虚,这几句话说的又快,不由得连连咳嗽起来。只见雪白床单上立刻落
下几口鲜血,血色迅速浸染开去,仿若一大朵一大朵盛开的梅花。
轩辕桓吓得一把搂住华洛,大骇道:「洛洛你怎么了?是朕,是朕来看你,
你没有死,也没有做梦,洛洛,你……你千万不能死,是朕……是朕来看你了啊
……」话未完,这平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君王,竟然泪如雨下。
刘言碰了碰张太医道:「您老人家别光在这儿发呆啊,也上前看一看,皇上
语无伦次了,您不会连诊脉也不记得了吧?」
一语提醒了众人,轩辕桓连忙道:「对,张爷爷您快给洛洛看一看。」他因
当初太后难产,幸得张太医临危不乱,将他接生出来,故此一直尊称他为张爷爷。
张太医忙走了上来,轩辕桓放下华洛,刚要离开,冷不防华洛那双瘦骨嶙峋
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死也不肯松开,他心中一痛,又滚下泪来,连忙重新坐
下将华洛半个身子抱在怀里,一边轻声道:「洛洛,朕不离开,朕绝不会离开你
的,就算死,我们也死在一起。」说完对张太医道:「就在朕怀里为他诊脉吧。」
张太医把了一回脉,又让伸出舌头来看一看,这边众人都紧张看他,半晌方
见他站起,面色沉重,道:「请外屋说吧……」一语未了,就听华洛轻声笑道:
「张爷爷别捣鬼了,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在大风皇宫里呆的那些日子,你看
我怕过什么来著,如今想一个死字就吓倒我,也忒看轻华洛了。」
张太医强笑道:「公子既这么说,老臣便不瞒著了。这病险得很,九成是救
不过来的,剩了一成,也得看天意。如今老臣先开几副药,世间事也难说定,或
许奇迹就在公子身上发生了呢。」
他说完,华洛点头笑道:「多谢张爷爷坦诚相待,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您
若说能救过来,我还真不信,如今说剩一成,我倒不免要和鬼差大哥拼一拼。」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咳嗽了好几回。张太医忙道:「快别说话,如今不但要用药,
精神静养都是要紧的。」一边说一边早开了几张方子,递给一个宫女道:「快按
照这个煎来,先看看能不能把血止住,方可行其他的。」众人听他这样说,不由
得都把心沉了下去,忽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轩辕桓,此时放开了
华洛,背北朝南的跪在了屋子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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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刘言赶忙上前欲搀扶起主子,却被
轩辕桓摆手制止,只见他举起一只手,目光射向窗外的无尽苍穹,沉声道:「苍
天在上,轩辕桓自负聪明,如今才发觉其实蠢笨如牛。竟将母后与王叔一腔深情
视之为耻,横加阻拦,致使二人相隔天涯,受尽苦楚。亦惹上苍之怒,洛洛之病,
想是由此而来,今我亲历锥心之痛,彻骨之悲,悔之不及。回宫后当大礼成全母
后与王叔。望上苍看在我已知悔改之情,使洛洛趋吉避凶,病痛根除。此事皆轩
辕一人之过,便有惩罚,亦当全由朕背负。无不心甘情愿。」说完认真的伏在地
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站起时,借著烛光一闪,众人方发觉他已然泪流满面。
当下众人无不落泪,只希望他这番祷告真能感动苍天,让华洛转危为安。
华洛注目看著轩辕桓,惨笑一声道:「当日为了这事,你都决定和我恩断情
绝,因何此时又忽然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