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临风说著不禁唏嘘。
「我也听侯君玉说你是闯祸精,你到底在宫中闯了多少祸啊?」南宫绝不经意似的笑问。
「小的数不清,大的曾经放火烧掉两座偏殿,杀了十多个侍卫,还有两个护法…那都是我逃走前的事,後来他们用十一郎来要胁我,我只好乖起来。」左临风说话之间,已轻松地干掉一整锅粥,继续向桌上小菜展开扫盪。
南宫绝苦笑:「敢在啸天宫里杀人放火,你的闯祸劲儿还真不少,可是你不觉得奇怪的吗?别说啸天宫一向门规森严,就算一般门派也容不了你这种犯上叛逆的行迳,肯定早被人三刀六洞,分尸处死,可是他们却一直对你容忍宠纵,还让你坐上宫主宝座,你不觉很不合理吗?」
「他们才没饶了瞎小子!他们又打又罚,还困他到寒潭里,不是恰巧那儿长了一窝冰蜥,瞎小子早就饿死了!」立秋忙道。
「以那些长老们的精明,岂会不知潭里有冰蜥之理?」南宫绝否定立秋的话。
「义父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放我一条生路?」左临风有些不能置信,但细心一想,便知南宫绝的话合情合理。
「那也要你能够通过他们设下的试炼才成,黑道培养顶尖杀手,往往会将他们置於绝地,对风儿用的也是类似手段,此事不足为奇,奇在风儿自小反叛,那些长老怎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孩童?闹出如许大事依旧纵容,就说玉天童培养不易,可是对啸天宫来说,风儿聪明但不听指令,反而是最危险的人,按常理应该在他未成气候前除去。」
「那不是太残忍了吗?」立秋叫道。
「义父的话不错,秋,如果我是宫中其他徒众,早已被处死,我从小就不喜欢留在宫内,好像有某种令我恐惧的物事存在,所以我宁愿被杀,也一次又一次的逃,我一直以为我是玉天童中最强的一个,他们才勉强容忍我,现在义父这麽一说,似乎真的另有因由…」
「风儿你仔细想清楚,你是因为训练严苛,常被长老责打,所以想逃走,还是真的一直在恐惧「某种物事」?此事相当要紧。」南宫绝追问。
左临风沉思良久,才道:「从前的事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们入宫後,一直有很多人陪伴照顾我们,要甚麽有甚麽,但我还是很怕,不是因为思念父母家人,我那时早忘了他们…」
「怎会这样的?」立秋大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邪道继承者必须斩断世缘,令他们没有牵挂退路,也不起异心,所以他们在入宫前已被人用药或异术洗去记忆…」南宫绝道。
立秋望向左临风的目光中,不觉多了几分同情。
左临风只顾追忆前事,也没有甚麽伤感,顺著南宫绝的话道:「情况大概是这样,我对入宫前的事一丁点也记不起,哥也是一样,我却常常无故感到不安,哥倒不觉有甚麽,跟待从玩得很开心…我记起一件事了!」左临风突然叫道。
十三。 遗札 (4)
「甚麽事?」
「那天我们十个,除十一郎外,全被带到某座殿堂里,一到殿里,我已觉得很不自在,大长老一踏进殿中,我立时大哭起来…」
「那个大长老很丑的吗?你一见他便吓哭了?」立秋道。
左临风无光的双眼定在看不见的某处,当年那一幕彷佛在他眼前清重现:「…跟丑不丑根本无关,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片血海,一片深浓可怖,要将我扯进去吞噬的血海…我怕得不停大哭尖叫,想有多远便逃多远…」
尽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立秋还是感觉到左临风心内异常的恐惧,悄悄伸手去握他的左手,却发现他连指尖也冷得冰透。
「风儿你知道吗?手札中也有提到此事,荆扬说小十无故吓晕留仙殿中,事後更大病一场,大长老却说十子中以此子最为灵慧敏锐,感应到他身上镇宫神器,是百年难遇的「祠君」,还带走他亲自抚养,至於那神器是甚麽,「祠君」是甚麽,却连荆扬也不知道…」
「如此说来,那次该是大长老故意将那件「神器」带在身上,好测试他们的感应力,由於风儿的反应激烈异常,因此被确认为继承者,所以任他如何反叛,也要设法保存他。」方涛插口道。
南宫绝补充道:「那大长老心知肚明,风儿的叛逃,是基於对宫中那件所谓「神器」本能的恐惧逃避,他越恐惧,便越显示他的灵觉远异常人,是进行那个神秘仪式的最佳人选…」
「说来说去,那个到底是甚麽仪式?」立秋问。
「有谁知道?但应该不是甚麽好东西。至少「淬玉功」本身就邪门得紧,风儿,你自幼被种下「玉种」,可知「玉种」是从何而来,是甚麽东西?」
「我不知道…」还未从恐惧中恢复的左临风显得非常迷惘,迟滞地回想著道:「当时大长老将一块透明带血丝的晶体按我的在丹田上,把一团火也似的气团迫进去,种下玉种後,除了非常痛苦,还有很多幻觉,我看到丹田中那团玉种,有许多神情悲惨的人面在张口呼叫,吓得我没法吃饭睡觉,大长老看出不妥,问明原因後,在我眉心划了一下,我便似被一道白色电光劈中般晕去,醒来後才再没有出现幻觉。」
南宫绝沉吟:「不,那可能不是幻觉,是你感应到玉种的真面目!从你和荆扬身上的迹象看来,玉种应该是历代宫主和玉天童的精气灵神,你看到的大概是他们死前的残影,那些长老用某种方法将精气封存在那枚晶体里,然後找寻合适的孩子,将玉种种入,失败的立即将玉种连同那孩子的精气一并收入晶体中,成功的继续培养,用这种方法令宫中强者辈出,但为防天童们背叛,另有秘密的执刑人对付你们…」
「破玉使!三哥就是被破玉使杀的!」左临风一听便立即低声悲呼。
「不错,荆扬在暗中追查破玉使和那神物的秘密,但到最後一页里也没提到走火入魔的事,札记便突然中断,所以我怀疑荆扬根本不是走火而死,而是跟侯君玉一样被杀人灭口…」
「分别在三哥已知破玉使的存在,心里已有所防范,所以尽管不敌,还保住最後一口气赶来将这秘密告诉我!」
「不错,在手札末後留有两三篇侯君玉写的札记,不知何故,他也不过一年前才找到这本书札…」
「三哥一直跟祈长老亲如师徒…」
「荆扬没教过你麽?」南宫绝问。
「没有。我到了七岁,大长老才放我跟其玉天童一起受训,他们教的东西无聊得紧,我没心思学,自己跑去玩或是偷东西吃…长老们说我仗著大长老宠爱任性妄为,都很讨厌我,动不动便打,大长老既不管我的胡闹,也不理他们怎样对付我,总之我一离开他所住的小谷,我便跟他没关系似的。」
「真古怪!」立秋说出其他人心中的话。
「你两岁进宫,由大长老教养到七岁,你跟他的关系麽该很密切,我只听过啸天七老,却从未听过那大长老的名堂,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南宫绝见识之博,所闻之广,竟不知有这麽一个厉害人物,事情确是很不寻常。
「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见过他!」左临风的话叫所有人都呆了。
「很奇怪罢?」左临风苦笑:「就算啸天宫的普通徒众,也只知有元老会,不知七老外另有一位大长老,据说此人已逾百岁,伺侯过四任宫主,是宫中资历最深的人,平时深居简出,只有在每次选拔玉童和新宫主即任才会出来,风吟鸣动的剑诀也是由他保管,他虽然不管事,但元老会对他十分尊重,是忌惮才对…」
「跟著这麽一只老妖怪,那不是要闷坏了吗?」立秋嘀咕。
「我还能想闷坏这回事麽?那次吓晕後,我被送到大长老所住的小谷中,种上玉种,整整在床上过了一年,他好像经常在我身边,但又好像做梦似的不清楚,我适应玉种之後,他便改用传声召唤我,因为留仙殿那次的事,我很怕见他,可是他一传声,我心里便迷迷糊糊地,自动走他那里,他每次都是隔著帘子跟我说话,我没有见过他,他教我的方法也很怪,他一说话,我脑海便出现相应的影像,我就像做梦著魔似的跟著那些声音和影像去做,很多时候力竭晕倒也不晓得…」
「那是传说中的秘魔天音术!」方涛骇然道。
「想不到世上还有人懂这种异术,此人以心灵之力通过特殊的言语,将秘技传予风儿,等到风儿的玉种稳定下来後,他便可以将风儿送回宫中,因为这些秘技已深烙在风儿心灵,至死也不会磨灭,只要再加磨鍊实战,无需再费神教导,他亦会进步神速,风儿之所以没兴趣随众练习,皆因他所学的,已超越其他玉童甚至长老…」南宫绝道
「这样说,所谓的「祠君」会不会指做那大长老的传人?可是秘魔天音固然可以将秘术一丝不漏地传承,不过当中风险极大,风儿若然承受不住,必定会疯癫狂舞至死!」方涛皱眉。
「也有这个可能,啸天宫行事本就邪气,那大长老已是百岁高龄,急於找传人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他早确认了风儿有这种能力…啸天宫中真正可怕的,只怕非此人莫属!」南宫绝道。
「的确很可怕…尽管他从未骂我打我,管教也很宽松,每日只是念书习字,其他时间我可以在谷中随意玩耍,可说待我很好,本应是我小时最亲近的人,但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即使我当上宫主,他前来道贺时,这种感觉也没丝毫改变…」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南宫绝比立秋还快一步发问。
「不知道,总觉得面对的不是一个人!感觉不到他的喜怒哀乐,感觉不到他的武功深浅,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个人明明抱过我,教过我,跟我一起玩,可是我竟然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记不起他的身形和声音!」左临风的情绪又再强烈波动起来。
「风儿冷静些,那人既可以将你对父母的记忆除去,自然可以令你忘了他的形貌,这不是甚麽大不了的事,不过,你他日回啸天宫,可得尽量避免跟他直接对抗,因为你天赋的灵感力似乎已被他封住,不管你武功多高,一天未回复那种力量,一天也斗不过他。」
「那不是糟透了吗?」立秋叫道。
「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荆扬这本手札,多少可以提供一点头绪,风儿,这个我迟些再还你,霜华功有清心宁神之效,你这两天心神不定,该好好静修,别的事慢慢再说。」
十四。 朝凰 (1)
一行四十多人沿山道转出,行色甚是匆忙,除了当中一顶垂著软帘的牬k漶A和两名婢女打扮的女子,馀下的全是身形剽悍的武士,奇怪的是武士中大都是色目人,装束以于阗人为主,只有少数汉人。
「啐!连镳车也没两架,这羊儿肥不到那里去,没甚麽瞄头。」在高处探看血辟邪不屑道。
他身旁的凤逍遥笑道:「现在叫你血少爷劫镖吗…」一言未毕,山道後人声隐传至,那些人面色一变,走得更急了。
「笨旦,该分散逃啊!」血辟邪骂道。
「你也有关心别人的时候吗?」凤逍遥忍不住揶揄。
「我是在看他们怎麽死哩!那些人用猎鹰确定目标,定是准备来个前後包抄,将这些蠢蛋一网打尽,聪明的便该在合围前化整为零,还有望逃掉几个,现在不逃简直是等死。」血辟邪一想到血肉横飞的场面便开心,死的人越多越好。
果然如他所料,那批人才走到山坳,还未转上山道,数十名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