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印
伯长看着满屋子的人喜气洋洋,竟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也许都尉是怕士卒们听到这个消息兴奋过头吧!不过,短短三年的功夫,魏国在河东至少战死了五万人,不少魏国士卒已经把河东当做最危险的地方,极其不愿意来这里驻守。尤其是和赵、秦交接的封陵,大家都是畏之如虎。何况守护更差的风陵渡口了!手底下的这些士卒战战兢兢地守卫渡口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也许真的需要好消息振奋下士气了。
“咳咳,都别高兴太早了!那个谁,范二,李忠,赶紧带着你们那两什人马出去巡视一圈!老子可不想秦军偷偷摸过来!”伯长的话打断了屋子里热闹的交谈。
说起了任务。大家也不敢嬉戏。平日里说笑甚至开伯长的玩笑就罢了,但一旦涉及到军令,这些大梁兵还是严守纪律的。那些不遵守纪律的早就被派去了执行必死的任务,留下的自然是听话的士卒。很快,二十多名魏军打开了房门,趁着寒气还没有完全挤进来。咬着牙走了出去。
天上一轮明月挂着,发着寒冷的光,在雪地的映射下,视线还算极好的。魏军人手拿着一把青铜剑,别在腰间。这倒不是魏军偷懒,而是天气实在严寒,有鞘的剑成了士卒的最爱。虽然新郑刚刚发明了一种名为“手套”的事物,可以保暖双手,但实际上。皮毛制成的手套才算得上真正的暖和,然儿价格却让平民望而却步(我是不会告诉大家,韩军士卒免费人手一双皮毛手套的)。魏军士卒采买的手套其实是布和皮革制成的,保暖效果有,但绝没有那么夸张。而且,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长兵器携带不便。这就是为什么夜里巡逻魏军喜欢只携带青铜长剑!
“范二,你说秦国现在攻打汉中了吗?”。走在最前面的李忠一边呼着白气。一边和脚下的积雪做着艰苦的斗争。
“怕是已经开打了!你问这个干吗?”。范二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他是知道李忠渴望军功,这小子。就指望着立下军功多分点田地娶媳妇生娃,传宗接代呢!
“那对面的秦国防备岂不是很空虚?我们是不是可以?”李忠惊喜地问道,一边还朝范二挤眉弄眼。
“打住!我说李忠,你不会是想着偷偷跑到河对岸干上一票吧!”范二皱着眉头说道。他清楚李忠的过去,李忠就是一个浑人,典型的投机倒把分子。不然也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跑到军队里碰碰运气。如果伯长允许的话,他肯定敢跑到河对岸,绑一个白花花的大姑娘回来!若是没有姑娘,也会抢上几家。
李忠笑得很贼。低声说道:“哥们真懂我!兄弟最近手气差,输得可不少啊!若是能去对面捞一笔,自然是极好的!你说对不对?”
“对面的渡口秦军怎么少说也有几百人!伯长肯定是不会同意你带兵过去的。要去的话,只能是你偷偷跑过去!你确定你过得去?先声明,兄弟我可不去!我是有家室的人,为了姑娘犯险,不值得!我劝你啊,早些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那些赌债啊!慢慢还就是!都是一个锅里面吃饭的兄弟!还真能把你怎么着不成?”范二语重心长地说道。
“哎!不去就不去!”李忠垂头丧气地说道。
抬头看了眼一览无遗的冰面,确定没有秦军潜伏在冰面上,两人就带着手下的士兵转了一圈回去了。临走的时候,两人还咒骂着这么冷的天,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房子里烤火。这冰面还没那么厚,两人带人刚刚丈量过,冰层最厚的河边也不过是刚刚可以立着一个人而已,冰层最薄的河中央怕是连一个孩童都不能立吧!秦军怎么能渡河呢!
可就在两人往回走不久,河水对岸却是渐渐集结起了超过三千的秦军。咸阳尉桓齮是此次奇袭风陵渡的主将,这个“复仇”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兵败河东的关系,也许他还争不过别人。但他却是,一句简单地“我要为战死的两万七千名秦军报仇”就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了竞争的冲动。
“将军!冰面已经够厚了!可以出发了!”一旁的副将小心翼翼地说道,一副生怕吵醒了河对岸魏军的模样。事实上,这里离对岸的魏军营房足有十五里的距离,何况西北方呼啸,魏军是万分听不到的。
桓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第一个跳下了河床。然后做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那就是在冰面上趴着,一点一点向前挪动,他身后的副将没有丝毫犹豫,也是一声不响地跟着下去,学着桓齮的模样,在冰面上爬行。
仔细看时,他们的衣服显得极其臃肿,而且连最简单的皮甲都没有穿着,若不是腰间的长剑透露了他们的身份,路过的人肯定将他们当做农人。只不过,凄冷的月光下,三千人在冰面上一声不吭地爬行,这样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真有幸看到的,怕是会吓得半死吧!
桓齮的三千大军选取的是河水最窄的一段,但也有接近十里的距离。而且,他们还携带着扁平的木船,这无疑表明等到了河水中间,冰层最薄的地方,他们还要借助木船来渡河。也就是说,他们大概要先爬行三四里的距离,然后划船到冰对岸,再爬行三四里,然后才能上岸。即使完成了,他们不过是完成了任务的一半。因为,到时候,疲惫的他们,还要和魏军展开一场厮杀!(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欲擒故纵
风陵渡的失守毫不意外。当一支军队可以冒着零下二十度的严寒,爬过将近十里的冰面的时候,他们就不允许自己失败。最终,出发时的三千秦军成功抵达对岸的只有两千三百人,就是这两千三百人,能够站起来的也不过堪堪两千人。两千怀着极度仇恨的秦军生生“撕碎”了不到五百的魏国驻军。前几个时辰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回家的魏军埋骨风陵渡的河畔。
秦军在渡口只是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就急袭三十里外的封陵。秦军预料中的抵抗和鏖战根本没有发生,魏军用他们的生命给他们的懒散和懈怠付出了代价。不过,秦军的脚步也止步于此了。奇袭拿下封陵,桓齮手下只剩下一千五百人。用一千五百人的大军防守封陵尚可,但用来攻略封陵附近的坚城,那就是和找死没有差别了。毕竟,奇袭这种事运气的成分很大。
一直在封陵失守五天后,河东郡的魏军才察觉到自己的土地上出现了“不速之客”。可这个时候,秦国的两万大军也已经完成了渡河。与此同时,赵军猛攻蒲版,三日而克之,和秦军遥遥相望。身在蒲版、封陵之间,距离两地不过六七十里的阳晋一日三惊,生怕秦、赵两国大军夹击阳晋。为了防止秦赵两国的细作入城,阳晋令下令关闭了四门,严阵以待。
对魏国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秦、赵此次出兵都没有超过三万,两国加起来堪堪五万大军而已。而且,或许是天寒地冻的关系,两国在各自拿下一个城邑后,就偃旗息鼓,一副不肯离开城邑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秦、赵两国把手伸到了河东这样的大事,都足以引起魏国的警觉。何况。两国的大军虽然不多,但考虑到战力,河东郡的八万魏军能够抵达多久,还真的是一个问题。所以,魏国君臣一番商议后,毫不犹豫地向韩国求援了,其速度之快。言辞之急切,就好像大梁被围困似得。当然,魏国的两万大军已经在晋鄙的带领下先行开赴河东安邑,稳定局势。
当秦国的大军出现在河东郡的时候,也许是巧合,原本在蓝田、陈仓秣马厉兵的秦军一下子偃旗息鼓了。不是一夜间消失不见,而是来了场急行军就原地解散。这让韩国有一种一拳打在空气的感觉。好比一场戏,韩国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只等着十多万秦军入侵,来一场荡气回肠地阻击战,将整场戏推到"gao chao"。这个时候,秦国突然跑开。说不演了。韩国的郁闷可想而知。
新郑昭仁殿里,韩王然接到魏国的求援后,就把一干大臣全部召集起来,共议大事。秦国这一场声东击西玩的炉火纯青,骗过了天下。援助魏国是必须的,但要达到什么程度,就值得好好商榷了。
军方第一人暴鸢最是耿直,这次被秦国戏耍了。连一个秦军的影子都没见到,心里的恼火自然可想而知了。因此韩王然刚刚说完议题,暴鸢就站了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王上!魏国刚刚依附我韩国,如今魏国有难,我韩国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支援!最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将过河的秦军尽数歼灭!以震赵国之胆!臣愿意率三万精兵出战!”
韩王然笑而不语。暴鸢的性子他是清楚的,三万韩国精兵在魏军的配合下,挫败秦军乃至秦、赵联军绰绰有余。破这个局面很容易,难的是如何看透秦国背后的迷局。何况。魏国是韩国的盟友不假,但让韩国大公无私,舍生取义,帮助魏国击退秦国却不能捞得一些有形或者无形的好处,那就不妥了。何况,秦国如此兴师动众地演了这么出好戏,肯定还有后招。见招拆招稳妥不假,但却一直落人一步,掌握不了主动。
张平则是皱了皱眉,身为韩国的丞相,他考虑的更多。暴鸢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建功立业是本能的想法。但张平却是辅佐韩王然,统领全局。在别人看来,战争不过是胜负两种结局,那些伤亡也不过是纸面上冰冷的数字而已。张平却要考校大概会损失多少人,耗费多少粮草,国家要下发多少抚恤金,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来维持大军的运转。如果是开疆扩土,张平自然双手赞成。但现在却是要趋师千里,为的只是一个名声,张平心里隐隐有些反对。
但直接反对显然会得罪暴鸢,张平是丞相,当然不怕得罪暴鸢。但以和为贵的家训告诉张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为了些许的小事树敌是很不妥的。所以张平婉转地说道:“魏国在河东有八万大军,加上大梁已经派出了两万大军,足足十万大军对付秦、赵五万大军足矣了吧!按照臣的意见,我韩国出兵两万掠阵即可!”
暴鸢一听这句话就急了,两万的数量太少了,而且还只能掠阵!到时候,主要的功劳还不是魏国得了!韩国怎么宣扬自己的国力呢!而且,躲在魏军的身后,让暴鸢觉得有些下不了台面!在暴鸢的潜意识里,韩国已经是和秦、赵两国一样,是举足轻重的大国!大国嘛,不身先士卒,怎么让手底下的小弟服气!
“丞相!秦国已经占据了风陵渡!秦国的大军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咸阳开赴到对岸!这两万大军实在有些太少了!”
暴鸢偷偷打量了下韩王然,见韩王然没有反对,鼓起勇气道:“何况,赵国的三万大军在一侧虎视眈眈!虽然秦、赵双方没有合军一处的迹象,但万一赵军突然从我们侧翼发动攻势,我怕魏军抵挡不住!若是因为魏军的无能导致我军的大败,这样的后果可不是我们可以负担地起的!”
范睢抬头看了眼暴鸢,笑了,说道:“按照太尉的意思,三万就够了?”
暴鸢还以为范睢同意自己的观点,大喜道:“三万自然有些少,但将就着用,绰绰有余!前提是魏军不要那么不堪一击!否则,我军的伤亡就要大了。”
“暴鸢这厮,难道是怨恨攻打峣关、汉中没给他委以重任。现在怎么对战事那么感兴趣?“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