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即使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人也会老老实实地参与到守城当中。
很显然,在城头上守城最危险,但待遇也最高。晋鄙把府库里的财帛全都拿出来,用来犒赏守城有功的人。每一名韩军按照职位的高低,有着不同的价格,魏军可以凭借杀敌的数字,得到相应不同的奖励。这些被特殊标记的财帛,是启封城唯一可用的货币,可以用来换取最迫切的粮食甚至珍贵的肉食。在这个军功决定一切的时期,这也意味着,守城有功的人几乎可以为所欲为,除了杀人。
启封城已经疯狂了,晋鄙为了鼓舞士气,出此下策,把全城的百姓绑架到自己的战车上!面对韩军连绵不绝的攻势,启封城内没有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醉生梦死也就成了常态。
韩军在伤亡了一万五千人后,依然拿启封城没有任何办法。领军的蒙骜干脆留下五万韩军围困启封,自己率领大军主力直奔大梁城而去。
强攻一个倾尽举国之兵誓死反扑的国家并不明智,在没有瓦解魏国的意志前,韩国也知道这不是一个灭魏的最好时机。和谈也就成了战争之外的另一个手段,更通俗地说,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如果可以在谈判桌上取得想要的利益,完全没必要付之战争。战争,只有在未开打前最具威胁。一旦刀斧加身,对方稍微占据些许上风,就有极大的变数。上兵伐谋的道理,韩国不会不遵从。典客陈筮就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前往大梁,试图瓦解魏国的斗志,让韩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想要的土地。
面对陈筮的到访,魏王神情复杂地接受了对方的求见。魏王也是无法,虽然信陵君已经被自己派到临淄游说齐王,但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魏王总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信陵君身上,如果还有和韩国和解的可能,魏王也不愿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下去。即使魏国最后胜利了,也是惨胜,何况,魏王现在看不到魏国一点获胜的可能!(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吾名范睢
韩国给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渥,但却暗藏祸心。
河水(黄河)以北,除去被赵国侵占的城邑,魏国还剩下山阳、葵、雍、州县、怀、殷、宁、茅、共、汲十邑。这些地方方两百余里,民却愈四万之众。其地,西、北两面皆背倚太行山,其南,则紧临河水,易守难攻。太行八陉中的太行陉、白陉贯穿其中,乃兵家必争之地。韩国据有了这块土地,不但可以沟通上党,加强纵深,还可南渡黄河攻大梁,东取朝歌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
而河东郡安邑以东的城邑共有六座,因为河东百姓集中在安邑以西的缘故,其地方百里,民却只有两万。
如果按照韩国的第二个方案,韩国只要安邑以东和河水以北的魏国城邑,与全取河东郡相比,韩国起码会损失两万户百姓和百里的土地。而魏国,表面上占了一个大便宜,实际上却是有苦难言。
从大梁到安邑的路程超过七百里,即使军队日行百里,也需要八日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想要防守住的话,就必须搞好和韩、赵两国,尤其是韩国的关系。否则,魏国的大军根本不可能抵达河东。所以,这半个河东郡可谓是魏国实实在在的的飞地。弃之不舍,食之无味,如同鸡肋。
如果魏国心有二志,那韩、赵两国就可以拿河东来要挟魏国,疲惫魏国。如果韩、赵两国要讨伐秦国,那两国就会让河东郡的魏军一起攻打关中。即使魏国跟随韩、赵两国,屡次三番的击败秦国,赚取了大量土地。魏国也是一分为二的状态,对韩、赵两国造成不了真正的伤害。
魏国明知道这是韩国的要挟,却也不得不答应下来。韩国之所以愿意用半个唾手可得的河东郡拿来交换河水以北、朝歌以西的魏国城邑,不过是提防魏国的再次背叛而已!这无可厚非!誰让魏国失算,轻信了秦国?!
但韩国的要求显然没有那么简单。陈筮提出了一个附带的条件,那就是魏国派往韩国交割城邑的人必须是中大夫须贾。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魏王虽然纳闷但还是同意下来。在魏王看来,谁去韩国交割城邑都是一样的,既然韩国提出了这个要求,那就答应是了。
陈筮达成目的后。并没有在大梁城内逗留,而是在魏*队的护送下,直奔邯郸而去。韩、魏两国约定,十日后,两国交割城邑。为了表示诚意。十万韩军并没有渡过丹水,而是隔着丹水和大梁城相望。
信陵君的好消息在第二天传来,齐国愿意出兵二十万,十万南下攻打淮泗之地,逼迫楚军回师,十万前往燕、赵、齐三国交界的扶柳,震慑赵国,令赵国不敢加兵南下攻打魏国。
收到这个好消息。魏王的心松了大半。如果如信陵君所说,燕国也愿意出兵的话,那赵国也不足为虑了。魏国真正的敌人只剩下韩国一个!少了赵、楚两国的牵制。到底打还是不打呢?!一时之间,魏王又变得犹豫、患得患失起来。
国尉辛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魏王劝谏道:“国无信则不立。十万韩军就在丹水对岸,勤王的援军却在百里以外。哪怕燕国愿意出兵,也不一定能和齐国大军击败赵军。相反,一旦惹恼了赵国。就不是朝歌以北的八邑之地可以打发的了!河东已然是飞地,魏国一旦大举攻打韩国。韩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河东。但魏国兴师动众,损兵折将。最多不过是守住边境,于收复河东无所裨益?既然如此,不如答应韩国的条件,从长计议!”
魏王这才恍然大悟,派出中大夫须贾为使者,携带河北十邑之地,安邑以东六邑之地的舆图和人口策籍前往新郑。在中大夫须贾看来,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韩国作为战胜国,免不了趾高气扬,自己是失败一方的代表,只能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这件事,做成了自己没有功劳,失败了却是大罪过。难啊!难啊!
果真如须贾预料的那样,抵达新郑后,韩国根本就没有派什么诸如典客的高官迎接。只有典客下属的一个秩三百石的“行人”不情不愿地问候了须贾几声,告诉他如今掌管议和之事的乃是御史大夫张禄(范睢的化名),有什么事情,须贾得自己去找御史大夫张禄商议。
须贾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好说歹说,终于打听出了张禄的喜好,也知道了求见张禄的窍门。因为张禄身为韩国三公之一,政务繁忙,只有是一天的卯时才有时间待客,其他时间一概谢客。而且因为张禄是韩国的新贵,深受韩王信任,这负责看门的宾客狗仗人势,自然不好打交道。若是没有熟人引荐,怕是都不会有门人把拜帖交给张禄。所以,最好是有熟人引荐,否则,想要见御史大夫张禄一面,难上加难!
听到这个消息,须贾的心凉了一半,自己在新郑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向张禄引荐自己!若是没人引荐,可就麻烦了。韩国明显是在刁难自己,或者说,是在刁难自己代表的魏国。如果自己连这个小问题都解决不了,不但让韩国耻笑,还会让魏王觉得自己庸碌,办事不利!说不定,自己的前程、富贵就完了!
一想到这里,须贾哪里还有休息的心思,顾不得旅途的辛苦,当即在驿舍中来回走动,苦思良策。这个时候,一名衣着朴素甚至显得有些落魄寒酸的中年人进入须贾的视线当中。
须贾心头一颤,如同白日见了鬼一般,颤声说道:“范……范叔,你不是被……被丞相打死了吗?”这个时候,夕阳已然西斜,天边晚霞也渐渐变得昏暗。一抹晚风吹过,须贾身子一冷,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了。
这也不能怪须贾,任谁在异国他乡,见到一个自己亲眼看到死去的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能够身子不软,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已经是胆大的了。
范睢苦涩一笑,似乎是回忆起了那段不堪回事的往事,说道:“天意垂怜,当初弃尸荒野。幸得苏醒,被一路人所救!也是我命不该绝,将养了半年,总算活了过来!身体康复后,我亦知道不容于魏。只能逃入韩国。”
须贾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范睢的这次受难,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听信了手下门人的挑唆,又怎么会轻易地认为范睢通齐卖魏呢!这件事,完全就是手下的门人嫉妒范睢的才能。可惜,等自己意识到自己错的时候,范睢已经被鞭笞“死了”。没想到,范睢居然大难不死。这让须贾又是羞愧,又是欣慰。
“先生现在在哪里谋生?可还在游说?”须贾问道。
范睢摇了摇头,道:“魏齐在位。我实在不敢再行游说之事。如今我在新郑城拜入一千石官员门下,教书授业,聊以度日!”
须贾不禁唏嘘不已,好好的一个有志之士、国之栋梁,因为自己的错误,走了一遭鬼门关后变得小心翼翼。束手束脚。自己可谓是毁了他的一生啊!念及于此,须贾暂且放下了忧虑的政事。将范睢挽留下来,与之同座。并令驿站的舍人端上热腾腾的炒菜和一应食物。须贾自然不会放下身板承认是自己的错误,但如此招待,多多少少令须贾的心里好过一点。
天色已晚,晚风愈急,范睢的衣衫显然有些单薄了,虽然有热气腾腾的食物下肚,但须贾明显可以看出,范睢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须贾见状感慨道:“范叔一寒如此!来人啊!把我的缯袍拿过来。”
一旁的侍从连忙把须贾的缯袍递了上来,须贾亲自把缯袍批在范睢的身上,范睢的脸上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但须贾却没有发现。等须贾再看向范睢的时候,范睢的脸上依旧恢复了正常。
“多谢大人的款待!”范睢放下碗筷,不卑不亢地说道。
须贾摆了摆手,示意不足为谢,轻声问道:“如今秦国十万大军尽覆灭在洛阳,韩、赵、楚三国伐我魏国,这件事范叔知道吧?”
范睢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新郑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韩国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攻打魏国的河东。又出兵十五万,攻打大梁。楚国十万大军已经距离大梁不过三十里,赵国大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取八邑。魏国危在旦夕啊!”
须贾长叹了口气,说道:“国事艰难,这次我是受魏王之命,前来求和的!听典客府的行人说,这次负责议和的乃是御史大夫张禄。其人权势滔天,深得韩王信任,韩国能有今日之强,其人出力颇多。我欲要拜见他,却苦于没有人引荐!先生在韩日久,可否有什么办法能让我见到他?”
说完,须贾一脸期待地看向范睢。虽然范睢能够帮助到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范睢明显混得颇不如意,但须贾现在已经是病急乱投医。哪怕从范睢口里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也好过自己没头没脑的乱跑。
范睢却是没有半分犹豫,谎话张口就来,道:“我家主人和御史大夫张卿关系甚好,自己也常常出入御史大夫府邸,可以为大人引荐!如果大人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找来用四匹马拉的马车,供大人驱使!”
须贾听后大喜,道:“此言当真?”
范睢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大人想要什么时候见御史大夫?我也好早做准备!”
“听典客府的行人说,御史大夫每日里只有卯时才有时间待客,你看看,明日卯时合适吗?”须贾试探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