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下意识不想再看到林辰,更遑论鼓起勇气占到对方面前去质疑,俩人也不过是处于确定关系之前暧昧不清的前期,又何来之资格质疑。
屋漏偏逢连夜雨,才走出楼道不久,兜头便是一场寒至骨缝里的秋雨,还嫌不够地下得细密,雨势匆匆,顺势便模糊了眼前的万物,朦胧月色之下只见得点点霓虹斑驳,像是连这个城市的面目都看不清了。
雨水滴落在伤口上,浸湿了创口贴,挑起一阵刺痛。
谢安宁没来由得想坐地上先大哭一场,然而却是压抑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丝。茫然地站在雨水里,像是要淋个淋漓尽致,无意识地抬了手像是想要触着什么,便有眼尖的司机停下了车,半放下了车窗。
“去哪儿?”
是啊,要去哪,谢安宁盯着司机看了看,忽就笑了。
“哪远去哪儿吧。”
“您逗我呐?”司机一嗤,显然不相信。
谢安宁已经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规规矩矩地坐定,笑了笑:“你看吧,找个离这远的宾馆,把我撂到那里得了。”
“我说吧,你们这些个小年轻不知道想什么呢,你这位又是怎么的?脑子里进雨水了,还是想要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你知道离这最远的是市郊吗,市郊的旅馆不仅贵,而且不安全,我看我给你找个不坑人的旅店得了,有钱也不是这个造法儿。”
天底下总有好心人,谢安宁笑了:“谢谢师傅。”
“你难过的话也别笑了,和哭丧似的,睡一觉就没有过不去的事。”司机随口道。
“也是,我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手上无休止的是来自被刺的地方传来的痛痒,像是扯破皮都消不下去。
精疲力竭。
到了司机所说的价格较为合理的旅店,礼貌地谢过司机,登记了房间,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上了楼,借着房间的光看了看伤口,密密麻麻的红点看得渗人。
试着抬手去碰,疼得不住嘶声,看样子是没法不去医院看看了。这会儿淋了雨也不知道感冒会不会再次加重,谢安宁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脆弱。
花钱向旅店的人借了一把小破伞,走出了旅馆,屋外的雨势丝毫不减,林辰在这时候发来了短信,谢安宁疲于应对,连内容都不想再看,随手回了知道。
耳边还是苏文笑着问我们在一块吧,林辰简洁明了的答了声,好。
那自己又算什么东西呢?
谢安宁站在马路边自嘲一笑,招了一辆出租径自去往医院。夜里的病人终归比白天要少很多,等谢安宁在医生面前坐好,对方打了个呵欠问道:“怎么了?”
谢安宁探出已经红肿的手,缓声不紧不慢说话,像是那只手并不是自己的:“被仙人掌扎了,现在可能过敏了。”
医生掀了眼皮看了一眼,被满目的红点渗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不疼?”
“疼,挺疼的。”
“那你这个人倒是挺喜怒不形于色的。”医生笑了笑。
谢安宁也跟着笑,心里有发泄不出的郁气滞在胸腔,她现在总算知道古代为什么有那么些人能积郁而死了,都是忍着喜怒,活生生逼死自己的。
医生示意谢安宁将手放到灯光下以便更仔细的看,停了停,指着几处说:“这几个地方刺折断在里面了,我要给你挑出来,有点疼,你忍着些。上次有个人有刺没及时取出来,刺在里面往里长,没办法了只能截肢,都是不重视,小毛病引起大事端。”
谢安宁点点头,并不说话。
那医生说疼,果然是疼,谢安宁忍着疼往别处看,到后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浑浑噩噩走出了医院,雨已经听了,地上积着雨水格外的滑,映着灯光照出这个城市的另一面。
只可惜城市之大,几无容身之所。
时间已经不早,林辰照旧在沙发上放了床被子打算睡下,苏文制止道:“和我一块睡还能弄脏了你?咱们都是女的。”
林辰便道:“咱俩都是同,你说这句话不觉得好笑吗?”
苏文还想再说些什么,林辰手机却又响了:“喂?”
是小赵的声音,还喘着气,估计现在也还在路上。
“师傅,城北有个小区有家煤气爆炸了,你赶紧过来。”
林辰问清了地点,便要急急赶去,苏文看见她的背影下意识便握住她的手,旋即讪讪松开。
“这会儿不担心我出事了?”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你先睡觉,别吸毒,保持精神稳定。”
像是说一件物品,轻拿轻放,千万摔碎了。
苏文脸色有些难看,但还保持着笑容,轻声道早点回来。
等林辰赶到现场,警车消防车救护车胡乱停满了整个小区,喧嚣侵袭着这个本该宁静的夜。小赵老远便隔着人群看见了谢安宁,急匆匆赶过来停到林辰面前喘了口气。
“师傅,你来啦?”
“怎么回事?”
“半个小时前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因为下着雨,火势才没有蔓延开,不确定是意外或是谋杀。”
林辰拧眉不语,直觉告诉她这次的案件绝不简单,这还是第一次,毫无依据的,如此原始的直觉。
☆、莎乐美(倒V看过勿买)
现场已经惨不忍睹,随意一望便看得满目焦黑和灰烬;毫无生机。林辰忍着刺鼻的焦味进了现场;其中正在处理的现场与林辰相熟的警察抬眼看见她;放下手中处理的东西走了过来;却是一笑,“你的小徒弟真会给你找事干;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他的头一件事就是二话不说冲到现场,第二桩事就是给你打电话;我说你们师徒……嘿,猛一想还真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
林辰听了也笑;摇摇头道;“我们以前要是学学他的干劲儿,说不定比现在更有成绩。”
那警察笑着不说话,抬手指向一处。
林辰看了看,被眼前看到的尸体微微震了一下,几乎要融进周围脏灰墙面的焦黑躯体并不完整,已经看不出面目来,下意识轻轻嘶了一口气。
那警察似乎满意于林辰的表情,补充道:“法医看过了,说是死于爆炸,以后不论是在使用煤气或者天然气都要小心一点,常通风,这种意外就是教训。”
“意外?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意外呢。”林辰定神凝眸看向那名警察。
对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不是意外又是什么呢?
的确,狼藉的现场没有表现出丝毫有第三者出现的痕迹,据说这名女性受害者也是独自居住在这间房子里。问过了周围的邻居了解情况,大致知道这个人很少与人往来,唯一的特点便是阴郁,每次摘下口罩,那目光都能慑得你胆寒。
“白,不是外国人那种,有点近乎于惨白。”邻居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林辰俱是记下了,对着对方礼貌地点点头微笑:“感谢配合。”
收了笔记放入包中,林辰不禁叹了口气,连日来的忙碌已经让她疲乏不堪。睡在苏文家的沙发上几乎夜夜不得好眠,她一向认床,换个地方就不习惯。转了转脖子闭上了眼,紧紧抿住唇。现场给她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或是嗅到的气味,或是看到的满目死寂,都像是炼狱。
仅仅是普通的煤气爆炸,就有如此的威力吗?
或者说,这只是一个意外吗?
那又是为什么,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茫然,无尽的茫然全数被填入心腔,塞的满满当当的。不知为何,林辰突然觉得这是自己当警察以来最忙碌的日子。这种感觉出现的很莫名,以往两三个案子堆在一块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但那时只觉得充实,却没有如今的这种虚浮感。像是想要抓住很多,却什么都没有抓住。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掌心,望着两手空空,兀自怔愣。
小赵抬手猛地一拍愣着神的林辰,惊得后者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林辰戴上手套拨开灰烬,取出那个东西。或是因为爆炸后火势迅猛,那个东西只是隐约是个长方形的塑料,小赵抬手接过仔细查看一番,蓦然扬起了声音。
“打火机!”
林辰闻声再次看向小赵的手中已辨不清形状的东西,果然,仔仔细细看过一圈,的确是个打火机。小赵侧眼打量林辰的脸色,忽的压低了声音:“师傅,你是不是……”
林辰颌首,回道:“我怀疑是这样的,但也不能妄下判断。”周身的疲乏一遍又一遍地侵袭着理智,像是一根弦绷到了极致,她想要先回警局坐下歇歇再仔细思考。
小赵这才从林辰并不比以往的脸色上看出不对劲,张口想要发问,注意力却被另一处小刘接到的电话吸引过去。
“好的,我一定会通知林辰,好的。”小刘满口应承着。挂了电话看见林赵二人的疑惑表情,也是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只道:“我们重案组不是新调过来一个吗,局长说她的工作能力也可以,让我从旁辅助,帮助她处理这个案子。”
“那我……”林辰还想说点什么。
“这个案子,局长的意思是不需要你跟了。你也歇歇,脸色怎么这么差,又吃辣了?”
清楚对方是撇开了方才的话题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林辰也无法再去追问,只示意小赵将找到的打火机递给小刘,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了解要离开:“那就交给你了。”
离开的时候小赵说还想跟着学,也没拉着他离开,不能因为他是自己的徒弟就限制他去学习别人的办案手法。但对于刚才的电话,疑惑并不是没有的,一个说不定是意外的爆炸案需要局长亲自来调兵遣将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至于那个新来的同事就更是与他们格格不入,听说是从中央调来的,自然是眼高于顶。
按着眉心揉了揉,雨后的城市泛着凉意,迎面拂来的风赶走几分困倦。到了苏文家已经很晚,苏文依然还坐在客厅等着,听到林辰敲门的声音里忙站起身开了门,抬手碰了碰林辰的脸。
“外头冷吧,脸都冻僵了,我给你热一碗姜汤驱寒。”
这满满谢安宁的即视感。
林辰轻轻推开苏文摇了摇头,看见对方一瞬怔住的表情,这才道:“你没必要学她,你和她不一样。她的确是会照顾人,但绝不是这种近似于殷切的关心,你这样我会觉得不习惯,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我自己熬一锅喝了就成。”
脱了外衣搭在衣架子上,小心地擦干净了沾满灰尘的鞋底这才迈入屋中。
“你家的红糖在哪儿?”
苏文咬唇未语,她坚信林辰对于谢安宁的兴趣不过是来自于一时新鲜,是她以前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女性,张爱玲说过意思大致是如此的话,初时的红玫瑰艳丽似心尖朱砂痣,到最后瞧厌了看腻了,也便不过是附在墙上平庸的蚊子血。
不就是懂得怎么伺候人么,苏文暗暗一嗤笑。但还是厌烦林辰一提到谢安宁眉宇间便浮上的神采,苏文恹恹道:“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不好,她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好的,就算是关心你也是我在学她?”
林辰抬起眼皮看了苏文一眼,她现在没力气和苏文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不早了,你去睡吧。”
苏文折身作势要走,忽又转过头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