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学武,师尊何等眼力会看不出来,他亲自订立的堂规,却唯独放你例外!因为…因为你是我大师兄段小暮的遗腹女,是御龙刀名正言顺的传承者!”
“不…不是这样的…”祁风聆痛苦地喃喃自语,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整个人都懵了。她身上流着的竟然是段家的血脉,一手带大她培养她的干爹,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怎能接受得了…
“照你这么说…祁默仁为何收养我?他为何不斩草除根?他不怕我找他报仇吗!姓楚的,你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咳咳咳…”
祁风聆开始剧烈咳嗽,楚少衡一把搀住她,心中隐隐为她心痛起来。无论如何,在老刀客的心里已经认定了风聆就是故人之女,这孩子,真是吃了多年的苦啊!楚少衡将虚弱的女子扶好,独臂出掌按住她的背脊运功…片刻之后,祁风聆左腹的伤口终于再度止血,神智渐渐恢复。
“你伤得不轻…”黑暗里,中年男子沉沉叹息。
“呵…拜你的好女儿所赐!”祁风聆虚弱地冷笑。
“这一剑她已刻意相让,不想取你性命。”楚少衡幽幽道,“这孩子就是心慈手软,不过幸亏没有铸成大错,不然九泉之下…师妹定不饶我。”
“你无凭无据…我不信…”祁风聆闭上眼,泪水潸潸而落。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楚少衡凛然道,“祁泰还在山庄,他跟随祁氏父子多年…其中详细,他一定知道!”
夜色深沉得像是一潭湖水,幽暗的牢道里,只有水声阵阵从天顶跌落,潮湿而绵密。守夜的两个弟子抱剑倚坐,开始昏昏欲睡。
忽然,牢道深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紧接着是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守夜的两人猛然惊醒,搏斗呼救的声音愈演愈烈:“放开我!禽兽!救命啊…快来人啊!救救我!”
“小公子!”两弟子心头一惊,犹豫地看了看彼此。虽然沦为阶下囚,但祁风聆与南武堂众弟子多年的情谊仍是不易割舍,想到这里,两人便急急拔剑冲了过去…“哈,小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反抗!”是楚少衡低哑的怒吼,只见那健硕的黑影竟骑在小公子身上,肆意凌/辱!
“该死!”及时赶到的两人怒火中烧,一脚踹开铁锁牢门闯进救人,“丧心病狂的老色魔!”其中一人痛骂着向前扑来,就在他死命拽开楚少衡的瞬间,躺在地上的祁风聆忽然起身,一把抽开了守夜弟子腰上的佩剑,猝不及防地贯穿了他的下腹…
滚烫的鲜血喷出,弟子瞠目结舌地盯着祁风聆,痛苦喃喃:“小公子…”
“对不起!”祁风聆两眼含泪,负疚地别开头去。
“小公子!”另一人惊骇万状地喊了一声,楚少衡猝然出手,猛拳劈下。那弟子踉跄几步,腰间的佩剑霎那间已跃入他人手心,剑光一闪,断喉毙命。
月影皎皎,夜风凄凄,牢门大开。
一老一少两抹黑影,须臾之间,已晃入更深的夜色,渺无踪迹…
“嗑啦啦——”一声异响,有什么东西从屋檐滚落下来,然后那声音又悄然散去…黑灯瞎火的书阁里,老管家祁泰循声望去,目光惊恐,竖耳倾听。
“喀嚓”一声,窗子忽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祁泰腾身而起,暗格的抽屉被他撞开,大把的银票和珠宝散落一地…他又慌忙俯下身去捡,额头惊汗直冒,顾不得现在庄里混乱不堪的局面,为祁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现在南武堂出事,堂主和师尊又下落不明,他只想尽可能多捞油水回乡养老。
正忐忑不安地收拾着,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已不知不觉地贴上了老管家僵硬的脸…
“啊…”他嘶声哀叫,想要大声呼救,吐出的字眼都是支离破碎。“小公子?你…”
披头散发的祁风聆孑然而立,身子单薄如纸,眼神惨淡而凌厉。她剑尖微扬,宛如泪水流淌。冷声道:“我只问你一事,我亲生爹娘是谁?”
“是死在瘟疫中的难民啊!”祁泰支吾着扯谎,“二十年前益州闹瘟疫,你爹娘都是那时过世的,弃你于襁褓之中,而后…被老堂主收养。”
“胡扯!”一个暴怒的男声从身后响起,祁泰的脖子被人一把勒住,急喘着气,惊恐万状地注视着来者…楚少衡握紧了袖中暗藏的剑,目光狠厉如狼:“你十五岁便跟着祁默仁,她是不是诗妍的骨肉你会看不出来?二十年了,杀我大师兄全家,断我右臂,害我父女失散哪一件恶事你没参与过!把我和风聆关在一间牢房,是故意要我认出她来的吗!事到如今,你还敢装…”
祁风聆的脸色更加苍白,心绪紊乱成麻,剑尖颤抖得厉害。
祁风吟离去得匆忙,走时只说任由风聆和楚少衡关在一处,楚少衡爱女心切,定会伤害风聆两相残杀,却不曾提及,一旦身世识出,又该怎么应对…如今孤立无援,祁泰只好和盘托出。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祁泰言罢翻箱倒柜,翻出了一副珍藏极好的精致画轴,在那两人狐疑的目光中,画卷徐徐展开…
祁风聆的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画中一少女颔首低眉,青丝垂肩,长裙曳地。怀抱一张七弦琴,纤指细抚,仿佛那琴音已跃出画作,绕进了风聆心底…她凝视着那张脸,目若秋月,盈盈一弯的眉梢,是与她一模一样的一点青痣。清丽佳人的容颜隔绝了三生三世,永远封存在了那笔墨泼彩之中,似曾相识得令她窒息…
画作右上角,是祁默仁留下的隽雅字迹:
“伊人清影伴月光,未解落花绕身旁。
素弦轻弹袖底风,共醉一曲晚风凉。
——赠诗妍”
一切已然明了。
“这就是方夫人,你的娘亲。”祁泰颤声解释道,“但方夫人不是老堂主杀的!老堂主入段府抢夺御龙刀时,方夫人正巧临盆,难产两日才将你生下。当时你还被产婆抱在怀里,满身是血…方夫人…方夫人求老堂主给你一条生路,然后就咽气了。她是死于难产!老堂主抱着你出来,你爹段小暮顿时心智溃散,死于祁家的诛神刀下…”
“别说下去了…”祁风聆凝如雕塑,浑身血气翻涌。
“小公子,老堂主一生狠辣,唯独不忍伤你杀你,把你当成了他和方夫人的女儿啊!”祁泰继续道,“直到大公子偶然发现这副画作,老堂主才将你的身世告诉他。老堂主身子不行了,去世前千叮万嘱大公子莫要害你,结果还是…”
祁泰忽然止声,嘴角涌出了大口鲜血,两眼瞪直泛白,冷剑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仿佛有万千烈火灼烧着她的胸肺,祁风聆发疯般地一剑接一剑地刺向老管家,让那些喷涌的血麻痹她崩溃的神智,让这一剑剑都无形中扎在自己身上,斩断过去二十年的所有记忆…
她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个可有可无地位卑微的养女。可她也从未停止过幻想,有朝一日亲生爹娘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真正的亲情与温暖。然而她渺小的心愿已在今夜被人撕碎,原来早在二十年前,一切就已终结!
她被杀父仇人养大,然后拼死拼活地为仇家卖命,九死一生…她一生敬仰的干爹,二十年养育之情,究竟是极致的怜悯,还是极致的报复!
她恨透了,也伤透了…一剑剑下去,把祁泰捅得血肉模糊。“风聆!风聆!”楚少衡沉声唤她,一手抵着宝剑,一手拖住了神智迷乱的女子:“风聆,他已经死了,够了!停手!”
她终于瘫软在中年男子宽厚的怀里,泪如泉涌。楚少衡用一只独臂搀扶着她慢慢站起,黑色的袍袖护住她冰冷的肩头。送上了一丝疼惜的暖…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了楚云汐的身影,那人携着一袭红衣的神秘女子,消失在了茫茫夜雨中。留下她在血泊和暴雨里挣扎,昏聩,脑海里只有楚云汐的那句话:“别人要我死,我就偏要活过来,人不自救,天诛地灭!”
她撑剑起身,这才发现外面已是火光绰绰,人声喧闹。不知有多少南武堂弟子已将这间书阁包围,等着祁风聆和楚少衡出来,束手就擒。
楚少衡目光烈烈,若不是失了右臂,以他从前的功力,足可以将整座山庄掀翻,而不是面对一群虾兵蟹将,还要忧心自己重伤未愈的身体。
祁风聆拾起那散落地上的画卷,视若珍宝地捧在了怀里。眸中泪光未褪,唇角却弯起一丝麻木的冷笑:“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要逃出山庄,还是有把握的!”
“楚伯伯,我带你…逃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转折还是蛮重要的,祁风聆彻底叛离南武堂,大家应该没想到,最后是她救出楚老爹吧~(⊙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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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父女重逢
一束黑影掠过森冷的宫墙,悄无声息地急速前行。搅动满园玉树琼花,晶莹的积雪簌簌落下。
黑影大胆地纵身一跃,落在了仓琉烟的凝香宫外。他避息功力极高,宫外逡巡的守卫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身形隐在暗处,被狰狞的夜色吞没。黑影又飘到宫窗之下,肆无忌惮地轻叩窗棂…
半晌之后,一人从窗内跃出,昆仑绝顶的夜风吹到她的身周,陡然更加寒冷,几欲凝结…黑影扯下风帽,在夜色中辨清了对方模样时,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两腮通红,低喝了一声:“冰焰!”
冰焰银白色的长发随风扬起,流泻着凄凉而诡异的波光。她水蓝色的长袍衣襟敞露,冰肌玉骨轻佻若现。淫媚的甜香混合着阴冷的杀气,气息独特到令人不敢逼视…
“叶诺大人,亲自登门找我么?”
“冰焰!”名叫叶诺的神秘男子压抑着汹涌的怒气,质问道:“说好午时玄之门外断崖碰面,交出仓琉烟的人头,你为何失约?”
“她今夜兴致极好…”冰焰轻佻一笑,将松散的外袍向上扯了扯,“一直伺候到二更都停不下来,可把我累坏了。”
“你…”神秘男子震怒,“你没下手?”
“我为何要下手?”难以置信的,冰焰冷笑着反问。步步紧逼朝男子而去,月光斜洒在她苍白透明的玉肤上,说不尽的邪魅妖冶…“该死的,应该是你们吧…”
黑色宽袖中的暗剑一挑,架在了冰焰脖颈上,男子暴怒如狮:“你这是…要背叛族人么?!”
“族人?”冰焰碧色的瞳孔忽然锋锐如刀,狠狠瞪着男子,讥笑:“我还有族人吗?你们把我当过族人吗!”
“肮脏的孽种,无药可救!”男子辱骂着挥剑逼来,冰焰闪身一避,掌心真气凝发,一手擒住了男子持剑的手腕,只见她轻轻拂袖,水蓝色的袍子在她身周绽开如翼…缠斗未过十招,她擒着男子已然断骨的手腕向下狠狠一刺,剑光如虹,转瞬而又消逝…
大口鲜血喷在了雪地里,男子跪地粗喘,血色的目光中满是怨恨、仇恨与不甘…“身为组织的首领却多次抗令不从,你的父亲努尔丹头人,同胞姐妹兰夏公主尸骨未寒,你却愿在那妖女身边,辗转承欢!”
“呵…”冰焰残忍地冷笑,手中的剑用向前贯穿了几寸,毫不留情地直取同伴的性命。“直到人死了,才想起有我这个女儿,有我这个姐妹么?楼兰活该亡!你们都该死!死光了,便无人知晓我的过去了!”
“呵…哈哈!哈哈哈哈…”眼看着曾经的同伴在剑下咽气,冰焰爆发出一阵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