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喝啊。”萧晨当时是这么说的,然后动手沏了一壶铁观音,浓郁的香气在小小的地下室里经久不散,给司骁骐馋得不行,最后可怜巴巴地央求:“让我尝一口好吗,就一口。”
“这么装逼的东西你怎么能喝呢?”萧晨慢悠悠地呷一口茶,唇齿留香。
“哼,不装逼爷也能尝着。”司骁骐坏笑着把萧晨按倒在床铺里,不由分说地吻住他的嘴,滑腻火热的舌尖在萧晨的嘴里不急不恼地扫了一圈儿,然后心满意自地退出来说:“嗯,这茶真香。”
沙发旁边有一张小桌,上面是萧晨拿来的一个微型音响,没事儿的时候他喜欢听点儿音乐。司骁骐撇撇嘴,拿腔拿调地说:“萧晨,咱们能不那么小资吗?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买罐巧克力?不是说,‘下雨天,巧克力和音乐最配了’?”
萧晨不吭声,只是在某天他把司骁骐压倒在身下时顺手用遥控器开了音响,节奏感十足的打击乐立刻流泻而出。那次的感觉,司骁骐这辈子都忘不掉,从此深深地爱上了萧晨的小音响。而萧晨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熟了,自己在个小屋子里住了只有短短的两个来月,可是已经熟悉得好像住了半辈子那么久。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说,萧晨还觉得住起来挺舒服的。
可是,竟然有点儿担心。
萧晨搓搓自己的脸,曲起膝盖坐在床上仔细分辨自己的心情。他有点儿担心和不安,这种熟悉感他曾经有过一次,他知道那感觉有多美妙,可就是因为太美妙了,等到失去时他几乎为此付出所有的的情感。那是一种灵魂被撕去的痛楚,看不到血肉,但是痛得人不能呼吸。
把赵凯赶走的时候,萧晨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会遇到一个更好的。”
现在,司骁骐就在自己身边,他会是那个“更好”吗?这次,自己的判断会是正确的吗?
就在萧晨神游的时候,门打开了,司骁骐拎着一塑料袋的快餐盒走进来。
“醒啦?”他回手关上门,“你可够能睡的啊,这都几点了?”
“你今天不出门?”萧晨挠挠头发,掀开薄被下床,摇摇晃晃走进浴室洗漱。
“今天不出门,”司骁骐在外面嚷,“爷今天休息一天在家专心陪老婆。”
浴室里的水声一下子停了。
“我今天休息一天在家陪我男人。”司骁骐非常“聪慧贤淑”地改了口,水声又响了起来。
萧晨擦着头发出来时,司骁骐已经在桌子摆满了饭菜。他掰开一双卫生筷跟萧晨说:“快来吃,我都快饿死了,本来想等你睡醒了带你出去吃的,谁知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萧晨自动忽略掉“死猪”这个不怎么动听的称谓,接过筷子问:“你最近不是特忙吗?陪我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别在家里乱转,转得我眼晕。”
对于萧晨自然而然地说出“家里”这个词,司骁骐很满意。他说:“萧晨,知道现在几月了吗?”
萧晨对这个二百五式的问题置之不理。
“八月!”司骁骐笃定地说,“今天已经八月十五号了,再有不到一个月我的安捷就开张了。”
萧晨停下筷子,诧异地问:“那么快?”
“嗯,”司骁骐点点头,“其实真的挺顺利,本来我还以为会拖到十月,没想到真的能按计划开业。”
“祝贺你!”萧晨跟着笑起来,“这是好事,值得庆祝一下,我请你吃饭。”
“萧晨,”司骁骐搂着萧晨的肩头,笑眯眯地说,“今天我要跟乔鑫要碰个头,顺便商量点儿事,索性咱们就一块吃吧。”
“我干嘛去?你们商量公司的事儿,我去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说起来要是没有你帮忙,那公司还开不起来呢。”
“那些东西我也不懂啊。”萧晨拒绝着。实事求是地说,关于司骁骐的生意他并不想过问更不想插手。他多少有点儿顾虑,因为他太清楚“经济问题”能给人际关系带来怎样的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能“共苦”的,却鲜少有能“同甘”的,他希望自己和司骁骐之间保持着最单纯的关系。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决定,离司骁骐的公司越远越好。
“萧晨,”司骁骐从萧晨的手里把筷子□□丢在桌子上,他说,“我想带你去,除了今天要跟乔鑫碰头以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
“什么?”萧晨有点儿奇怪,他很少看到司骁骐那么认真的样子。
“今天……日子有点儿特殊”司骁骐慢慢地说,“我想要带你去看一个人。“
“什么人?”萧晨问,他从司骁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自己长期以来既害怕又盼望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说不上到底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这个日子和眼前这个人,会让他的生活整个儿颠覆了。
☆、第三十八章
司骁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执拗地说:“萧晨,跟我一起去吧。”
这话说的太诚恳,萧晨从未见司骁骐如此认真严肃过,仿佛是要把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交托出去一样。萧晨在司骁骐炽热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点了头。点完后,一颗始终七上八下的心也就放下了。凡事都是这样,没确定前会有种种猜测,每一种猜测都会把人指引向未知的将来,正是这种未知让人恐惧;可一旦做了决定,未然就变成了必然,路便清晰无误地展现出来,除了走下去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反倒踏实了。
“那我们吃完饭就走!”司骁骐又把筷子塞回萧晨的手里,自己去开另外一个饭盒。萧晨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饭粒,心想司骁骐这人的心可真是大。不过,这样真好,萧晨跟着往嘴里扒拉两口饭,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敞开了。
两个人收拾利落出门时,司骁骐看见萧晨穿了件黑色仔裤和白灰两色的t恤衫,他拽开柜门又翻出一件t恤衫丢过去:“穿这件。”
“干嘛?”萧晨接过那件衣服,这件衣服是淡粉色的,非常非常浅的粉,很雅致的颜色。但他不太喜欢这个颜色,总觉得穿起来娘们兮兮的,其实萧晨的皮肤很白,穿这种颜色干干净净的很好看。
这件衣服说起来还是司骁骐买的,七月底的时候,司骁骐去买了两件衬衣。因为总要跟人吃饭或者谈一些生意上的事儿,穿t恤衫不太合适。司骁骐买衣服特别简单粗暴,进店直奔男装柜台,走进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指定尺码后挑几个中意的颜色直接打包带走。那次他也是这么干的,等服务员给他装袋时,他忽然一眼就看到模特身上穿的一件淡粉色的t恤衫,在顶灯的照射下颜色柔和得让人看了心都软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司骁骐就是觉得这件衣服穿在萧晨身上一定好看,于是一起打包带回来。萧晨很高兴地说谢谢,穿了一整天让司骁骐过足了眼瘾后就再也没穿过,不过司骁骐并不介意,他只要看见萧晨穿上是什么样子就满足了。
萧晨在司骁骐的坚持下换上这件衣服,配上黑色的修身牛仔裤,司骁骐被迷得晕晕乎乎非要过去把人家刚穿好的衣服再扒下来。
“你到底出不出门的?”萧晨被压在沙发上,喘着气问。
“嗯……”司骁骐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起来,伸手拽起萧晨不甘不愿地说,“走吧。”
萧晨站起来胡噜胡噜头发,忽然发现司骁骐也穿了条黑色的牛仔裤,不同的是他套了件黑色的t恤衫,浓重的颜色压得他身上那点儿油滑的流氓气息都淡了很多,看起来竟意外的“正经”。
萧晨皱着眉看了一会儿说:“你穿黑色不好看。”
司骁骐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禁脏,省得你天天让我洗衣服。”
萧晨坐进车里的时候敏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他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后座心里直叹气。送花这种事儿,只适合用来追女孩子,说真的,与其在后备箱藏一箱子红玫瑰,然后故作神秘地得瑟给自己看不如藏一箱子病理切片图册,估计自己能更高兴一些。
萧晨不想打击司骁骐的积极性,他只字不提越来越浓郁的玫瑰香,只是跟司骁骐闲聊。两人开着车一路向南,穿过城区,穿过四环路,继续向南。随着车窗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车辆越来越少,萧晨也渐渐沉默下来。
再继续向南开的话,就是万安公墓了。
司骁骐把车子停在陵园门口的停车场,然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果然有一纸箱的红玫瑰,大朵大朵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烈焰的颜色和浓郁的香气冲淡了陵园里肃杀的气氛。
“我妈最喜欢红玫瑰,所以我每次都买红玫瑰。”司骁骐把箱子抬出来,然后砰的一声关上后备箱,接着说,“可我爸爸最讨厌红玫瑰,他喜欢白玫瑰……可我妈又不喜欢白色的花儿……你说这俩人怎么就能和和睦睦地过了几十年呢?”
“总有一个人愿意顺着对方吧。”萧晨说,心里沉甸甸的。
“那倒是,”司骁骐咧咧嘴说,“我爸每次惹我妈生气都会买一箱子红玫瑰,家门口花店的老板都认识他了,买花打七折还不收包装费。”
司骁骐把纸箱抱在怀里,又从车厢里拎出两瓶金六福,然后冲萧晨努努嘴说:“走吧!”
萧晨把那两瓶酒接过来拎在手里,点点头:“走吧!”
***
司骁骐把墓碑擦干净,黑色的大理石上沾了一些鸟粪,他擦了擦没擦掉,于是转头想去找点儿水冲一下。萧晨走过来拿张面巾纸垫着抠了抠,很快就处理干净了。
“你的洁癖好啦?”司骁骐笑呵呵地说,“我都没敢让你动手。”
萧晨没吭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司骁骐把箱子里花捧出来,全是长茎玫瑰,整整齐齐地围着墓碑铺了一圈儿,然后又拧开酒瓶子,倒了半瓶在墓碑前。等这一切都做完,他拍拍手拉着萧晨一屁股就坐在了墓碑跟前。
“你看,这是我爸。”司骁骐指着墓碑上的那张小小的照片说,“是不是特帅?他们都说我像我爸。”
“我觉得你有点儿像你妈妈。”萧晨仔细比对了一下,“人家都说儿子像妈。”
“我哪儿有我妈好看!”司骁骐不无遗憾地说,“我要是长得随我妈的话我就进军影视界了,保准一炮而红。”
“你妈妈真漂亮!”萧晨叹息一声。
照片上的男子浓眉大眼,看起来就很强悍的样子,女子温婉可人,眉眼盈盈的一看就是江南女子。照片上的两人很年轻,萧晨看了一眼生卒年份,两个人去世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年。
“司骁骐……”萧晨冷笑着问,“我要没记错的话,当初你说你妈在你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啊?”司骁骐咳嗽了一下,讪笑着说,“那个……,哎,你听我说啊,我妈是南方人,特秀气。当初我爸娶到我妈的时候他们都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怎么这么说,”萧晨懒得跟他翻旧账,忍不住笑,“其实你爸爸也挺帅。”
“当然!”司骁骐挺了挺胸脯,“我像我爸爸。”
话题到这儿忽然就断了,萧晨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司骁骐只想静静的陪陪父母什么都不想说。于是两人就抱膝坐在那里,看一朵白云慢悠悠地从头顶飘过去,远处有风穿过松林的声音。
“萧晨,”司骁骐忽然说,“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