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你也别自责了!嫂子他……”薛军嗫嚅着,本想开口劝慰,却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此时竟然找不出任何话来安慰高格。
而在里面的病床上,即使睡着了,林夏安也摆脱不了梦魇的纠缠。“住手!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听到动静,门外的高格一下子推门跑了进来,将人整个儿抱进怀里。病床上的林夏安不断挣扎,旁边看护的高格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握着爱人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安慰道:“没事儿了,已经没事儿!”
林夏安真正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木然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林夏安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施舍,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高格心都揪疼了,端着炖好的鸡汤,坐在床边小声劝道:“夏安,吃点儿吧。”
林夏安没理他,静静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格叹口气,正想着要不要采用强制手段,可他刚一动手就遭到了林夏安的奋力反抗,高格一个没注意,竟然林夏安给推下了床,滚烫的鸡汤全部倒在了身上,不疼,疼的是心。
林夏安也跟着他摔了下来,不过有高格做肉垫儿,应该没什么大碍,但高格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人仔细查看,一边关切地问道:“夏安,没事儿吧?”
果不其然,林夏安没理他。
高格自顾自地起身,准备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再过来打扫地上的汤汤水水。可等高格再回来时,病房门已经被锁死了,高格还有些奇怪,可凭着与生俱来的直觉,他想也不想就开始用身子去撞门,没几个来回就将门给撞开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高格傻了,林夏安躺在病床上,右手握着一块瓷碗的碎片,左手腕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正汩汩地留着鲜血。
“夏安,你不要吓我!”高格眼都红了,扑过去按住林夏安的手,一边抖着手按急救铃。
不一会儿,一群白大褂们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恍恍惚惚中,高格被人推开了,刚想追出去,却发现自己腿已经软了,根本迈不动步子。
就这样,高格眼睁睁看着林夏安被推出了病房。
“头儿,你还好吧?”
“我要疯了!刚子,夏安他……”
“头儿,嫂子只是一时想不开……这时候,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
得到消息,黎祈马上丢掉手里的一切事物赶了过来。没想到,刚过来就看到高格傻乎乎地守在手术室的门口,那一瞬间,黎祈很想给对方一巴掌,可是扬起手,却始终没有打下去。
“黎祈,你打我吧。”
“你不配!打你脏了我的手。”
不多时,林向晨也闻风赶了过来,看到高格的同时,只是愤怒地揪起对方的衣领,质问道:“你怎么照顾小安子的?”
“是我的疏忽!”
林向晨一拳打过去,高格动都没动,嘴角,却有鲜血流了出来。“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小安子,就给我滚远点儿,别在这儿碍眼。”
熬过一个痛苦漫长的夜晚,林夏安终于脱离了危险。主治医生再三叮嘱,病人不仅是身体很差,精神状况更是糟糕,希望家属能多加注意。
一听这话,杜欣怡更是止不住哭了出来,一屋子里就她一个女生,也只有她能够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其他男人全都红着眼眶,强忍悲痛。
林夏安又被救了回来,精神却更糟了。
第二天,黎祈进去探视的时候,林夏安都没有赏他一个眼神。一开始,黎祈以为自己能忍住不哭的,可是看林夏安这副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的样子,他突然就大哭出声,抱着林夏安不断叨念:“夏安,你别这样!求你了!你别这样!”
林夏安还是面无表情地坐着,根本毫无反应。
黎祈抱着林夏安,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他和林夏安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夏安这么颓废的样子,就连秦天死时,林夏安都不曾这样作践自己。
高格心疼地看了林夏安一眼,马上撇过头去,满心不忍。
病房里,气氛凝重。
浩子面色诡异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高格,平静说道:“头儿,已经审批过了,应该没问题。”
“什么?”这些天,因为林夏安的关系,高格一直提心吊胆,过日子都是浑浑噩噩的,此时突然听闻,难免有些不明所以。
“当时找到夏安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身边放着一只录音笔……”见高格诧异反问,一旁的张成接口解释了两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高格怒不可遏,竟然会有这种事,怎么他一点儿都不知道。更气愤的是,高格摸不准严九的心思,他把林夏安害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何居心。
高格怀着气愤和不甘的心情,接过了录音笔,一旁的张成赶忙补充了一句:“头儿,找人鉴识过了,应该是留给夏安哥的……”
点点头,高格忍住了心里的好奇,将东西带进病房,放到了林夏安手中,说道:“夏安,这应该是严九留给你的……”
说着,还体贴地帮林夏安按下了播放键。
一开始,林夏安还是没有反应,可听着听着,突然间眼泪就涌了出来,一颗颗砸在他的病号服上,也砸进了高格心里。
是严九的声音,磁性而温柔,缓慢而抒情地轻颂着:“想去学跳伞,考热气球执照,滑翔机,带着身体的重量在几万米的高空俯冲向大地,直到眼前的村庄渐渐清晰。做个插上翅膀就能飞的人,即使我没有翅膀。想沉在马尔代夫的海底,跟鱼儿一起生活,在几千米的海底向往着穿透过深海的微光。随着潮汐翻涌,等待着下坠的海岸线,依着血色珊瑚,沉沦在一场又一场的梦境。想为你播种一片麦田,等待风起时无边无际的倾斜向遥远的地平线,年复一年,年复一年,我们静静的守在夕阳中,直到世界停止变迁。想去云端,找寻孩子们失落的风筝,在风筝上写封信给你,在天堂等你。想在余生中每一个日夜,亲口对你说,早安,晚安。想在海上造一所房子,夜晚的时候随着海风摇摇欲坠。风暴掀起的声浪是我们愉悦的深情,在漆黑的夜晚伸手指向屹立的灯塔,永不褪色,永不退缩。想旅行到遥远的星星,然后问它们,关于爱情。想豢养一只精灵,放在手心里,或者,放在脑海里。用记忆供养它,直到变成一个只属于你的人。在晴天,变成一棵树。在雨天,变成一把伞。然后成为风,吹散你所有的烦恼。想用灵魂跟你沟通,如果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我会丢掉沉重的躯壳。想重新做一个人,把我们的错误全部抹掉,然后,像一张白纸一样下坠。生命本没有重量,也没有不能承受之轻。想架一座桥梁,进入你的梦,驱赶你所有的伤痛,不让你在阴霾的夜里受伤。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即使我永不会再醒来。想做一个让纯真永不褪色的人。想你,想着,永远不会老去的人生。晚安,晚安……”
林夏安紧紧地咬着唇,没有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看着好友抱着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林夏安心里也有些触动,机械地说道:“黎祈,我被打了毒品,我完了!你知道吗?”
“不会的,没关系,我们一起戒毒,不会有事儿的!”
“我已经完了!”
“不会的,不会的。”
“戒不掉怎么办?”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一定能戒掉!相信我。”
终于,林夏安被黎祈说动了,又或者,他是被严九给说服了。反手抱紧黎祈,林夏安咬着唇哭了:“黎祈,我怕!我好怕自己会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会的,我会帮你的,一定不会变成那种样子。”
林夏安全身都在抖,时隔这么久,终于能够再度痛哭出声。许久之后,林夏安才仿佛重获新生一般,哽咽开口:“黎祈,我想出院了。”
“我这就去安排!”抹了抹眼角的泪滴,黎祈终于觉得能稍微松口气了,林夏安愿意开口说话,愿意吃东西,就比原来好太多了。
最终章
好好的一场婚礼,最后,变成了一出闹剧。
林夏安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也拒绝了任何人的探视,搬回黎祈的家中,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今天早上,郑珉哲带来了林夏安的最新检查报告,也将自己的猜测和结论,全部耐心地解释给林夏安听。说这些时,郑珉哲的表情很无奈,他以前根本就不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真有这么傻的人。
林夏安低头,泣不成声。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错怪严九了。他之所以会回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想斩草除根的计划。
现在的东南亚,局势那么混乱,严九冒险回来,只是为了给自己解毒。不错,经过郑珉哲的检查,王哲之前给林夏安打的毒已经彻底清除了。不过,因为是神经性毒素,解毒应该是个很痛苦的过程,所以严九才会坚定地给林夏安注射高浓度的毒品,想借此来麻痹神经系统,让林夏安不至于受太多的苦,平安熬过这一劫。
摸着脖子上的一个小佛牌,林夏安心里百转千回,耳边,是严九温柔的告白:“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你好好戴着,会保佑你的。”
自己当时是怎么做的?林夏安依稀想起,他好像恨恨地咬了严九一口,就在手腕上,满嘴都是血腥味,可严九还是温柔地笑,轻抚他的头发,安慰着他。
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林夏安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懦弱。从头到尾,他都在依赖周围的兄弟和朋友,从未主动往前走过一步。
现在,该是他自己努力的时候了。
从林飞帆那儿听说,当初在边境上带走雷岩的,也正是严九。林飞帆说他想不通,严九本来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敢接手雷岩这个烫手山芋。林夏安默不作声,或许,他可以自作多情地想,严九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林飞帆还说,王哲已经被严九给解决掉了,听说死状其惨,是被几条饿了一个星期的血眼狼犬给活生生咬死的,尸骨无存。王开富痛不欲生,已经对严九下了追杀令,一百万悬赏。
林夏安暗自心惊,严九对他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连一个凶狠的表情都没有,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这么嗜血凶残的一面。
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林夏安想,他会跟严九说什么呢?“谢谢”?还是“对不起”?或许,应该先还他一个拥抱。
接下来,就是痛苦的戒毒过程,林夏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痛不欲生地坚持着,为了那些爱着他,默默守护他的人。
经历的这些,远比林夏安想象中还要痛苦,当又一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林夏安渐渐开始自我厌弃,躲在墙角,咬着唇默默流泪。
而外面的客厅里,高格正跟黎祈吵得不可开交。
“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夏安手臂上的针孔,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高格气急,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你这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黎祈哭得比林夏安还惨,声音里满是哽咽:“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样对夏安不好!可是,我舍不得看他那么难受!你是没看到夏安昨晚疼得满地打滚的样子,他哭着……哭着求我……他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夏安竟然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