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站立不稳跌坐回箱内,血从胸口慢慢流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把新送来的寒月冰装上去,把薄化了的合成两块,也装上去。”凌梵吩咐晏召。
晏召的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全部装好了。
于庆海看着左侧明显薄出许多两块寒月冰,忧虑道:“恐怕只能撑半年。”
“凝雪池的冰怎么样。”凌梵垂眸,修长的手指划过冰椁。
于庆海沉吟一下道:“凝雪池的冰虽不及寒月潭的冰寒韧,但撑上半年应该没有问题。只怕,凝雪山庄不会同意。”
凌梵看着被寒冰冻红的手指,不徐不急道:“他们会同意的。”
“他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对于恶名昭彰的凝雪山庄于庆海无法抱乐观的态度。
“我会让他们同意的。”
“少爷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说您要亲自去凝雪山庄可安州到开原来回路上至少得三个月,您何必。。。。。”于庆海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突然明白过来,无论凝雪山庄同不同意,无论路途多遥远,凌梵也势在必得。
晏召默然无声,如俊松而立。无论凌梵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要达成他所愿。
因流血地多,意识渐渐模糊的叶然,听到开原二字时,不觉抬手放在包袱上,最后意识全无。
☆、第 3 章
叶然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从火葬了父亲叶邰,自己被陶开物雇的杀手一路追杀后,再没像今天这般平平稳稳,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
叶然决定再躺一会,眼睛直直望着帐顶,直到睡意袭来,沉眠过去。
睡醒过来时,太阳已西斜,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床沿。
叶然动动几乎躺僵掉的身体,引来胸口一阵疼痛,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因流血过多而昏迷过去之事。
低头,拉开衣襟,伤口已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要动作放轻,痛感倒也不明显。
捡了放在床头备好的一套青衣穿上,又转看到随身包袱放在木柜上,放下心来。
走到屋中央的桌前坐下,端起盛好的米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
不过夏日喝凉粥,正好。
吃饱后,太阳已落下山,上玄月正从东边山头爬起。
暑气仍旧没有散去,叶然将房门打开,坐在房廊下第四步台阶上,背则靠在第一、二步台阶,残留的暑气从地底钻出来,侵入肌肤,润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天阶夜色凉如水,完全不写实。”叶然摇头失望。
“你醒了。”于庆海走过来。
“嗯。”
于庆海看了一眼叶然身上的衣服,道:“以后你就是碧桃山庄的下人了。”
叶然点点头,“嗯。”
在冰房里听凌梵与于庆海的对话便知道惹下了不小的祸事,只伤他,没杀他已算幸事。至于在碧桃山庄做一个仆人,这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有床睡,有粥喝,好过被杀手没日没夜地追杀。
于庆海对叶然淡然的态度很欣赏,“明天来事务房签卖身契吧。”
叶然点头。
于庆海走后,叶然仍旧在台阶上坐了很久,直到牵牛织女星出来,才拍拍手站起来,“还好下半句没骗人。”
进屋,关门。
上床,睡觉。
第二天,叶然一路问过去,找到了事务房,在卖身契上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于庆海见叶然年纪小,身上又没几斤肉,安排个洒水浇花,侍弄盆栽的轻松活。
叶然领事后,便按照心中喜欢的词句,在成征的草地,成盆的盆景,连栽的花朵上真实再现。
碧桃山庄变得异常有趣起来,就像平面如镜的水面,刮起一阵风,带动水面涟漪阵阵。
凌梵为尽快处完理手上事务,以便早日去往开原,已连续几日未曾出门,自然没能感受到这阵涟漪。
待于庆海提起时,倒生了几兴致,在庄内随意走了走,便看到奔月的米兰,西子梳妆的鹅掌柴,半掩红妆的仙客来。
最后看到了左手持剪,右手持锯,脚边还散落着花铲、花耙、水壶的叶然。
叶然正在将修裁好平安树搬到小溪流岸边。
“这是何意”凌梵看不出来。
叶然闻声抬头,见是凌梵,点了点头算是向主子行礼了,“深门海不见,浦树远含滋。”
“哦”
叶然拿起水壶在平安树叶上浇洒,为树叶披上了一层水衣。
凌梵失笑。
“那这又是何意”凌梵指着从溪水里引流至草地的水和打竖排立花叶渐落的杜鹃问道。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青。”
凌梵会意点头,复又有意刁难,随意指着叶然放在溪边的铜盆道:“这是何意”
叶然眼眸动了动,“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以铜盆喻秋池,亏他想得出。
“可是没有秋雨。”
“总是会下的。”
于庆海见二人对话有趣,忍不住插话道:“你把少爷房内花桌上的龙睛搬到窗边又是何意”
叶然抬眸,大大的眼睛里,漆黑的眼珠明亮清澈。
其实他并不知道那是凌梵的房间,昨天只是进房间给花架上的珠兰浇水时,看到水晶缸里两条一红一黑的鱼十分好看,便搬到窗前光亮处细看,看过后又忘搬回花桌了。
凌梵看着他,是笑非笑。
“水月通禅寂,鱼龙听梵声。”彼梵声即此梵声。
“你脑筋转得倒快。”凌梵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于庆海插话道:“弄剪了那么多盆栽,怎么自己房里不放。”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凌梵哼了一声。
叶然虽签了卖身契,他仍未将碧桃山庄视作归属地。
于庆海这句话听明白了,见叶然身子单薄,又还是个少年,开口询问道:“你没有其他任何亲人了吗”
叶然摇头。
于庆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叶然对自己的身世未露出半分自怜,反倒是想到了什么,清澈的大眼睛看向凌梵,开口问道:“你真的要去开原吗”
“唔。”
“能让我去吗”
“弥补过错”凌梵打量他瘦小的身板,赶不了车,舞不了剑,磨不了嘴皮,想不出他跟去有什么用。
叶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复又点点头,复又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说。”凌梵好心提醒。
“都有。”
“还有个什么原因”
“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跟我娘葬在一起。”
“在开原”
“嗯。”叶然点点头。
凌梵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叶然不知该不该追上去求凌梵几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求,最后还是没有追上去。
叶然叹了口气,回到房内,取出包袱,打开用布层层包住的瓷瓶,里面装着他爹叶邰的骨灰。
☆、第 4 章
叶邰是病死的,临死前把拼命保住的证物交给了叶然,交待了两条遗命,一条是为黜免官职下狱的原西宁州刺史陆暨平反,一条便是与叶然的母亲葬在一起。前一条遗命,对于手无缚鸡之力,心思单纯,不谙事世的叶然来说无疑是难于登天。后一条与叶母合葬的遗命,只要跟凌梵一起去开原,就可以完成,但是凌梵看起来并不乐意。
叶然侍弄盆栽的兴趣明显缺了许多,拿了枝剪无意识的重复动作,最后把一盆枝繁叶茂的,花开正艳的六月雪硬生生剪成了人字形的树杈。
此时碧桃山庄外,凌梵站在马车旁,晏召坐在车辕驾车。
于庆海把打理好的行囊一件一件往马车上送,送完最后一件物品后,欲言又止地看向凌梵。
“带上他会拖累少爷。”已知事情原委的晏召,一语指出利害关系。
于庆海张嘴欲劝的话冰封在了嘴边,无论叶然身世多么可怜,但在他心中,最最重要的还是凌梵的安危。
正跨步上车的凌梵却开口道:“去叫他来。”
晏召,于庆海二人错愕。
凌梵不欲再多言,放下了车帘。
没过多久,被于庆海吩咐下人赶去通知的叶然,挎着包袱一路跑步带风地赶来了。
白皙的小脸因急跑而喘红了双颊。
晏召眼睛扫过叶然的包袱,知道里面放着骨灰,还将与凌梵一路到开原,心里很不爽。
倒是于庆海,拍拍叶然的肩膀,又仔细叮嘱了几句。
叶然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打帘子欲猫腰进去。
“坐这里。”晏召拍拍车辕。
叶然认真地想了想,如实道:“我不会赶车。”
“我可以教你。”晏召忍耐道。
叶然道:“我不认识路。”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是白痴吗”
晏召被叶然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激怒。
其实做为一名贴身侍卫,除了身手敏捷外,还有就是要有非常强的自控能力。
可现在,明显地他失败了。
叶然认真想了想,“不是,我会修盆栽。”
这个天份还是进了碧桃山庄后他才发现的,所以他不算是白痴。
晏召还欲再言,被凌梵打断了。
“不如一边赶路一边斗嘴,节省时间。”凌梵在车内建议。
跟在凌梵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凌梵不高兴了,晏召不敢再多说,挥鞭驾车。
叶然打起车帘,钻进去,坐在了凌梵对面。
“找什么”见叶然不住地转溜着眼珠四处张望,凌梵开口道。
“好凉快。”上车以后,叶然发现车内竟然十分凉爽,这种凉爽不是风从一方吹过来的凉爽,而是浸润在整个车内部的凉快。
“车底暗格里放了冰块。”
“寒月潭的冰块”
冰椁已经因他缺了两块寒月冰,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去动那些冰块。对于叶然这种没头脑的问题,凌梵选择没听见。
叶然见凌梵没吭声,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宝宝。
将肩上的包袱揽到怀中,靠在车箱内壁睡觉。
一个时辰后,凌梵从窸窸窣窣声中睁开眼睛。
叶然双腿夹紧,眉头皱起,身体扭动着期望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人却依旧在梦中。
看了一会儿,凌梵就明白过来原因了,伸手拍拍他的面颊,
叶然睁开迷茫的大眼睛就对上凌梵漆黑深邃的眼眸。
叶然努力地眨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叫停了马车,小跑着钻进了树林。
晏召将马车赶到树荫下。
“少爷是否要下来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不用了。”
叶然从树丛里小跑出来,依旧手脚并用着爬上马车。
“走吧。”凌梵从车内传出话来。
晏召马鞭一挥,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进汇安城时已是酉时,暑气正渐渐散去,晏召直接将马车赶进了客栈。
晏召跟客栈掌柜要了房间,打起车帘,扶凌梵下车。
凌梵下了马车,往客栈走去。
叶然跳下马车准备跟去。
“喂,你就这样空手进去吗不要忘了你是碧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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