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站起身,送道,“林老板慢走!”关上门,嘿嘿笑着,心里十分痛快。这两人,真是别扭极了,却也好玩极了!
待得船一靠岸,黎南也没和哪个道别,便租了马去了枫叶镇。枫叶镇离岳州城不过三十里路,只是位置刚好偏了点。
一路上,杏花纷飞,黎南心里有些惆怅。
现在身边的人,一个长大了,多几年也该找个女子,成亲生子;另两个成了双,虽然可能还有些路要走,但总会在一起,怎么也好过自己,到现在了,还什么苗头都不见,所拥有的也不过是回忆而已。
进了枫叶镇,黎南循着记忆到了锦罗的屋门口,看看这房子,自己亲自监工修的,总不至于认错吧。可是门上一把锁挂着,难道人出去了?
只得往杨石家走去,刚要敲门,门却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纤细男子开了门,男子手上端着一个木盆。黎南刚要问什么,那人手上的木盆却掉在了地上,黎南蹲下身去帮着捡了起来,拿给那人,那人却不接。黎南奇怪,细细一看,这人不是锦罗是谁?只不过换下了华服,穿上了粗布衣,头上也没有那些多余的饰物,不过一条布巾绑了,脸上脂粉未施,怪不得黎南认不出来。
“你怎么……”不自觉开了口。
锦罗自他手上接过木盆,道,“先进来吧。”
跟了进去,屋内的摆设较三年前似乎有很大的变化,客厅正中的香龛上摆着杨大婶的牌位。
黎南有些艰难的开口,“杨大婶没了。”
“嗯,去年就没了。”
那你现在怎么样?黎南想问,可是没能问得出口。
“你先坐,我去把菜洗一洗。家里没有肉,今天就将就一下吧。”锦罗给他倒了一碗茶,然后出去了。
黎南看着手上的大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锦罗他,真的过的是这种乡野村夫的生活?
没一会儿,锦罗便回来了,手上木盆里装着新鲜的蔬菜,黎南恍惚了一下,这和当年他和杨大婶出去时的情况有点相似。相似而已。
锦罗放下菜,看黎南到处看,脸上也有些赧然,“他下地去了,中午才能回来。”
“哦。”黎南这才发现自己放肆了,连忙收回目光,想了想,问道,“小浅呢?”
“他去了城里,在丁举人家做了书童。”锦罗答道。
“哦,那他以后准备考科举去么?”
“应该是的。看他自己决定。反正他现在也是自己养活自己的。”
锦罗在灶间生火煮饭,火光映得他脸色绯红,但是看不真切,黎南喃喃道,“你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锦罗说,看不出什么情绪。
“是么?”黎南喃喃一句出口,锦罗却没有回应。
锦罗的动作很是熟练,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黎南想,是不是每一天,锦罗都这样,洗衣煮饭,等着杨石回来?答案应该是是吧。心里莫名的对这样的生活生出一些向往,可是,那个为他洗衣煮饭,等着他回家的人现下在哪里呢?
杨石回来时扛着锄头,进门前就大着嗓门道,“我回来了。”等进门看到黎南的时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楞在那里,锦罗站起来,手在围裙上有些紧张的搓着,“你回来了,这是黎,黎大哥。你忘了么?”
杨石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黎少爷!你刚走那会,娘经常念叨你呢。”
“是么?我也很想念杨大婶。”黎南看着杨石,仍是猎户的打扮,看起来仍旧老实憨厚。
“黎少爷,你先在家等等,我上集市去买些肉回来。”杨石说着就要出去。
黎南忙道,“不用了,这些菜够了。”
“石头,没什么的,黎大哥不会介意那些。你把碗筷摆了,我去盛饭。”锦罗拦了杨石还要说的话,杨石点点头,去忙去了。
黎南看着他们两个,自己好像是多余的,这次,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下午的时候,锦罗提过要去叫小浅回来,黎南淡淡说了算了,他明天就要离开了,何必再打扰别人呢?这个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该听了齐骁的话,就傻傻的跑来。
晚上,锦罗在原来的房子里面给他铺了床,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黎南怎么也睡不着,是床太硌人了吧。
锦罗躺在杨石身边,睡得也不安稳,为什么他走了几年,又要来呢?为什么又要来乱他的心?他以为,他当初说的会回来看他的话,只是敷衍而已。
“罗儿,你怎么了?”杨石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烦躁,侧身,睇着他,月光很淡,看不清楚。
“没事。”锦罗说着,抱住杨石,杨石一愣,在夜晚的清光中红了脸,反手抱住了锦罗纤细的身子。和锦罗在一起,这是他唯一违背娘的,所以,他不会让锦罗受苦。
黎南醒来时,阳光有些耀眼,微眯了眼,看着窗外那纷纷坠落的杏花,想到,这就叫做落花时节又逢君吧。可惜,那说的是偶遇。
作者有话要说:ps:我极度郁闷,我说了另一个主角要出来了的,看来还是要再拖上一章了,可是明天就开始考试了,所以,下次更新不知道是何时了。
第八章 有花无酒过清明
“黎大哥,你起来了么?”
“起了。”黎南翻身起来,早就穿好了衣服,却不想动,怕是又把衣服压皱了吧?看了看,拍了拍,还好,打开门,“早!”
“早。”锦罗手上提着一个篮子,“你起来了就吃饭吧,我出去摘菜。”
“好。”黎南点点头,出来的时候顺便把门带上了,杨石坐在他家门口编竹篾,看到黎南出来,对他憨憨一笑,“黎少爷,起来啦,饭在灶上热着。”
黎南对他点点头,但是并不进屋,杨石低着头,一时也没有发现。黎南看着杨石,杨石只是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心一意,仿佛这世间除了手中的竹篾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黎南静静立着,不知立了多久,杨石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他,奇怪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黎少爷,你吃过了么?怎么站在这里?上那边坐呀!”
黎南刚要说什么,锦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还没进去吃呢。”
黎南回头,道,“我没什么胃口,也不觉得饿,和午饭一起吃好了。”
“随你吧。”锦罗说完,瞪了杨石一眼,进屋去了。杨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了好久,难道是怪他没看着黎少爷吃饭?那也该,随即挠挠头,坐在那里傻笑。
黎南看着这些,心里泛酸,费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立刻跨上马跑掉。
好不容易挨到吃过午饭,黎南道,“我这就走了。”
锦罗垂下眼睛,问道,“有急事么?”
黎南点点头,“我这次来,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而且商队那边不能等,得快些回去。”
“那也没办法,你走就是。”锦罗道,“可惜小浅没见着你,他以前总是念着你,最近不常回来,倒是不知道了。”
“如果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锦罗点点头,黎南出去,他也没有去送,只对杨石道,“你去送送黎大哥。”收了碗转身进了厨房。
杨石起身和黎南一起出去,边走边说,“黎少爷,既然你有事,我也不留你了。”黎南上了马,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杨石又说了,“这两天怠慢你了。你不要见外才好。”
黎南点头,绝尘而去。
锦罗直到他走也没有出来,黎南想,是了,这一别,怕是再不相见了吧。何必再说什么再见呢?
一路奔回岳州驿站,货物已经卸完,马也已经买好,只等黎南回来。
黎南进驿站的时候,齐缪黑着脸坐在桌旁,林巍然和齐骁一个坐一边,三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黎南进来,齐骁反应最大,“黎南,你太不够意思了,走都不说一声。”
黎南自然歪头去看林巍然,林巍然却端了茶,慢慢喝。黎南只得道,“我走那时你不是还没起么?”齐骁哽住,也说不出什么,最后在齐缪的瞪视下低下头去。
黎南在齐缪对面坐下,齐缪道,“你到哪里去了?”
黎南见齐缪这样,心里猜度道,“莫非是林巍然没有告诉他?还是说他在报复?”顿了一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实话道,“我去看个朋友。”心里骂着林巍然,多半是被林巍然出卖了。他只是没有想到,以齐缪的个性,知晓他对他俩的事情知情,会有这种反应,也该是正常的吧!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齐缪冷冷道,加上齐骁和林巍然,倒有些三堂会审的意思。
“那个,”黎南下意识的看了眼林巍然,齐缪怒了,“你看他做什么?到底谁是老板?”齐骁一个劲的在旁边给黎南使眼色,黎南被他一喝,心道,齐骁无非就是想让他认错。自己也是能屈能伸的人,随即软下声音道,“你是老板。齐三爷,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
“你这有没有个认错的样子?”齐缪仍然不爽。
“那你要怎样?”黎南抬起眼睛看齐缪,我都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样?
齐缪一愣,他也不想怎样,可是就是心里不爽。林巍然看快要不可收拾了,忙道,“表弟,既然黎少爷都认错了,我看就算了吧。”
齐缪瞪了林巍然几眼,最后叹了口气,道,“你们爱怎么怎么吧,我不管了。”说完袖子一甩就走,齐骁看了黎南两眼,跺跺脚,忙跟上去,“三哥,三哥,……”
黎南等到两人走远,回过头来看林巍然,“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
“呵呵,”林巍然笑道,“你怎么想,我就怎么说的。”
“想害我也不是这么的。”黎南愤愤离开。看来,他还是不是林巍然这样的老江湖的对手啊!
林巍然盯着黎南的背影,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躺在床上,黎南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锦罗和杨石在一起的影子,越想越烦躁,只得爬起来,到窗前坐下。起身时起得急,忘了披衣服,一时也不觉得冷,就忘了这回事。
窗外就是长江,这时的江面分外平静,不复白天时候那种喧闹。黎南呆呆的看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看着看着,赶路赶出来的倦意跑了出来,竟然就睡着了。
翌日早晨起来,黎南不只觉得有些头痛,浑身都痛,但又觉得并不厉害,也不去在意。活动活动筋骨,下了楼,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下去,对着齐缪林巍然也没有好脸色,林巍然还是往常一样笑嘻嘻的,不过齐缪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齐骁跟在黎南身边,轻声轻气的对他说,“你可千万别再惹三哥啦。”
黎南点点头,好晕!
一行人上了路,马儿换成了矮种的,倒是十分健壮。
可黎南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注意这些了,只能跟着走,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后悔昨天晚上的放纵了。快到中午的时候,齐骁叫了他几声,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连忙喊齐缪,“三哥,你看,黎南好像生病了。”
齐缪停下队伍,却依然安坐马上,林巍然认命的下马,刚叫了黎南两声,黎南就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林巍然慌忙接住,转头对齐缪道,“烫得很,确实是病了。”
齐缪还没说话,齐骁人已经扑到黎南身边,嚷起来,“三哥,给他请个大夫吧!”
齐缪气结道,“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