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缪还没说话,齐骁人已经扑到黎南身边,嚷起来,“三哥,给他请个大夫吧!”
齐缪气结道,“我说了不请吗?”
齐骁一愣,立刻谄媚的笑道,“我就知道三哥最好了。”齐缪白了他一眼。
幸好这里离岳州城并不远,不远处就有镇子,请了大夫看了,道是得了风寒,不能再受凉,商队只能暂时在镇子上住了下来。
黎南躺在床上,迷糊中看到哥哥黎东坐在他床边看着他。刚要起身,又被按回去了,只听黎东道,“南儿,好些了么?”黎南点点头,要说话,没奈何嗓子又痛又干,黎东又道,“你歇着吧,我在这里陪你。”黎南心里高兴,握着黎东的手又睡了过去。睡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抓在手里的手要挣出去,忙睁开眼睛,正是哥哥在挣开他,黎南费力扯住,哀哀道,“哥,别走!”黎东却不理会,仍然要挣开,黎南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东在门口回过头来,眼神温柔,“南儿,忘了我吧!”黎南看着,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齐缪在床边看着倒是奇怪了,不过是想把齐骁的手从昏迷不醒的黎南手中扯出来,可是还没有扯掉,黎南竟然开始流眼泪。
齐骁看了,心里不舍,对齐缪道,“三哥,你看,他都这样了,你就别……”
齐缪低声喝道,“闭嘴!”
齐骁噘着嘴,不敢再说话,手却还和黎南紧紧交握着,反正他三哥也没再要他放开。
齐缪看着自家弟弟,心里一阵发慌,喃喃道,“骁儿,你自己斟酌着点吧!我管不了,也不管了。”齐骁看着齐缪出去,三哥真的不管他了?
黎南因了这一哭,也醒了过来,迷糊中听到了齐家兄弟的对话,刚好觉得眼睛不适,便歇了一歇才睁开眼睛。
“你醒啦!”耳边传来齐骁惊喜的声音。
黎南歪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轻轻的挣了开来。齐骁愣了一下,收手回去,神情中多了几分落寞。黎南别过头去不看,齐骁强笑一下,扶着黎南坐起来,端了碗过来,“你睡了不少时间了,喝点粥吧。”
“好!”从齐骁手上接过粥碗,黎南闻着香味,也真是有点饿了,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喝过粥,齐骁刚要说什么,黎南却递过碗去,淡淡道,“齐骁,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好么?”
齐骁定定看了他一会,接了碗,点了头,出去了。
黎南坐了一会,又躺下睡了。
哥哥,我求你,再入我梦一次。
却是一夜无梦,扎扎实实睡了一觉,黎南烧也退了,头痛也好些,只是浑身无力。齐缪正在愁着要不要留下黎南先上路,黎南却出来了,“我已经没事,可以上路了。”
齐缪愣了一下,“好吧,我们上路。”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天突然变得雨蒙蒙的,所幸并不影响行路。
黎南依旧跟在队伍后面,齐骁与他并肩而行,齐缪也没有阻止,仿佛由得他去了。
齐骁不知道黎南因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默,只知道他心中难受,便默默陪着他。
沿路看着许多人拿着香烛钱纸,抹着眼泪,往山上去,黎南心里略略一算,今日竟然是清明了!难道看到哥哥是因为这个原因?
“清明了。”黎南喃喃说了一句,齐骁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愣了一愣,答道,“黎南,你是不是想去看哪个人?”
黎南摇摇头,“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能去看呢?况且,”黎南顿了一下,艰难的说道,“我连他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齐骁想了一想,道,“要是不知道他在何方,那就方方都拜,总有一方能拜到吧。”
“也对。”黎南对着齐骁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齐骁也开始晕晕乎乎的了,自己也感染风寒了么?
这一路走来,是沿着洞庭湖岸走的,晚上便在离岸不远的地方生了火,将就一晚。因为黎南身体还没好完,齐缪便让他齐骁挤了一个帐篷。齐骁心里小鹿直跳,可回了帐篷却没见到黎南,便巴巴的出去找。
绕着宿地转了一圈,没找到黎南,却先遇到了钱路,问了钱路,钱路怯怯道,“齐小爷,我好像看到黎少爷到岸边去了。”
“看真切了?”齐骁有些不信,“他身上可还没好呢,到了湖边受了寒怎么得了?”
“我劝了黎少爷,可是他不听。他手上拿着香烛钱纸,该是去祭哪个的。”钱路轻轻说道。
“谢了。”齐骁道了谢,跑得飞快。
终于看到黎南的身影,齐骁扶着身旁的树,喘着粗气,还好,还好,人还没事。
走过去,黎南却先说话了,“跑那么快做什么?”
“你身体还没好呢,怎么不多穿点衣服?”齐骁冲冲的问道。
“没事,这里不是燃着火吗?”黎南指着面前烧着的钱纸。
“你……”齐骁语塞,眼睛一转,“你拜谁呢?”
“我哥哥。”黎南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你还有哥哥啊!”齐骁很少听到黎南说他自己的事情,难免有点激动。
“已经不在了。”黎南补充道。
“啊,对不起!”齐骁只想打自己一顿,怎么这么嘴笨?从黎南手上拿过一些钱纸,点了香,跪在地上朝北拜了一拜,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喃喃说道,“我娘也不在了。”
“你还有哥哥呢。”黎南笑了一下,“你以前问我为什么在江湖上飘着,我当时没说,现在告诉你吧。”黎南往火堆里添了点钱纸,“当年我哥哥入赘到别家,我便跟着爹去了江南,还没半年,我爹没了。我心里想着哥哥,便去找他,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家里一个人都没了,我不在外面飘着,又能怎么样呢?”
“没事,以后有我呢!”齐骁嘴快,想什么就说了出来。
“什么?”黎南一晃神,倒是听得不很真切,齐骁以为他故意的,自己也没有勇气再说第二遍,只道,“没什么!”
“怎么没酒呢?”黎南突然想到。
“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喝酒。”
“今日清明,你跟我说没有酒?”黎南瞪起眼睛,看着齐骁不敢置信的表情,笑了出来,道,“不喝就不喝吧,有花就行,不然可真成了无花无酒过清明了。”
齐骁烂了脸,苦道,“花也没有。”
“不是吧?”黎南四处望了望,“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那边的草丛后面,我说那里有花,你猜有没有?”
齐骁道,“不公平,你都选了,我要怎么选?”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猜有了?”
齐骁点点头,黎南又道,“那这样好了,我们进去看看。要是没有,本来该算我们两个都输了,但因为我先选了错的,留了对的给你,你却不选,所以算我赢;要是有,你也是跟着我选的,便算你输。你看怎样?”
齐骁被绕得有点晕,不确定的问道,“我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不是没有是赢,有是输么?”黎南憋着笑。
“是啊是啊,先是你赢,然后是我输,弄了半天还不是我输。你太坏了。”齐骁反应过来,黎南再忍不住笑,笑倒在地上。
齐骁气急,爬起来,和黎南扭打在一起。哪知道黎南风寒还没有好完,身上没什么力气,自然不是活力充沛的齐骁的对手,被按倒在地上。齐骁看着黎南喘着粗气,扭动着身子的无助样子,身下一下子有了反应,身形一顿,忙放开黎南坐起来,黎南倒是没有发现,只躺在地喘气。
齐骁平复了自己心情,见黎南还躺在地上,拉他道,“快起来,地上湿气重!”
黎南坐起来,道,“没什么,死不了。”
“怎么这么说?下回不许这么说了。”
“急什么?”黎南笑着站起来,把手伸向仍然坐在地上的齐骁,“走吧,我们去看看!”
齐骁看着那只手,仿佛过了很久,“好。”手交了出去。
两人走过去,一人高的草丛后面隐着一片白色的花海,湖面借了月儿的光,反射着荧荧的波光,分外柔美,黎南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笑道,“齐骁,你输了。”
齐骁没说话,看着黎南挺拔的身形,又开始心猿意马。黎南回过头来看他,那孩子站在月光下,神态和哥哥的一模一样。黎南很是惊诧,难道是哥哥来了?只是他从没有想过,两个性格相差如此之大的人,神态为何会这么像呢?或许,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
“我一开始就输了。”齐骁喃喃低语,他不想黎南听到,可又怕黎南听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以为我昨天没更会有人催我呢。。。唉,原来啊原来啊……
第九章 野花啼鸟一般春
黎南微微睁开眼睛,光线强烈得有点刺眼,缓了一下,掀开帐篷的布帘,阳光直直的砸下来,给人的感觉很是温暖。黎南眯着眼,很是惬意,忽然感觉身边的人有了动静,侧目看了看,齐骁蜷在那里,仿佛被惊了梦,身体不自在的动了一动。
黎南转头看着外面来来往往装货物的武师和马夫,叹了口气,回身摇了摇齐骁,齐骁翻个身,咕哝一声,“让我再睡一下!”黎南皱了皱眉,突然坏笑一下,凑在齐骁耳边道,“你三哥来啦!”
齐骁一惊,坐了起来,“哪里?”睁开眼四处找寻,可是哪里有齐缪的影子,猛的明白过来,瞪着黎南,双眼冒火。黎南笑道,“时间不早了,起来吧。”说罢,掀了自己的被子,径直出了去。待到齐骁反应过来,黎南已经不在了。
清明过后的天气,晴好。黎南的心情,晴好。这真是十分的难得!优哉游哉的跟着队伍上了路。
此后一路向西,过了武陵(今湖南常德),又顺着沅江再往西,便是苗人所居之地了,或许,大家更喜欢叫它苗疆。
可是,自从进了这苗疆,黎南就觉得自己不该来。苗疆阴郁的天气,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差了许多,再加上时不时有人骚扰,黎南一直没有高兴起来的时候。
苗疆习气开放,男女都可以自己选择爱人,若是不能百年,一夜夫妻倒是也做得。黎南不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受了众多苗家女子的青睐,日子过得很是不安宁。黎南有时想,若是某个男子来找他,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这日,他们要到的地方是梯云寨。
所谓梯云寨,顾名思义,就是以云为梯的寨子,不过,这寨子并不在很高的山上,只不过常年云雾缭绕罢了。
听老钱说,这梯云寨是这方圆几十里最大的寨子,也是最为富裕强盛的。
众人赶了很久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梯云寨。
商队还没进寨门,就看到几个年轻人。他们上穿着对襟或左大襟的短衣,下穿长裤,腰上束大腰带,头裹青色长巾,佩着弯刀,站在寨门前,带着强烈的异域风情,同时又显得威风凛凛。见到商队出现,那几个年轻人都往前走了两步,为首的一个用生硬的汉话问道,“商队?”
齐缪看了老钱一眼,对那年轻人点了点头。
老钱连忙上前打招呼,只听他们用苗话快速的交谈了几句,那为首的年轻人热情走到齐缪面前,用很生硬的汉话说道,“齐老爷,欢迎!我叫吕雷,是这里寨首的儿子。请大家都进去吧,我阿爹已经摆上宴席。”说完引着众人进了寨子。
进了寨子,寨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