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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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边声-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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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郑简慢慢放开双手,荆娘只觉得退了酒意身上一阵阵地发冷,然而她脸上依然是毫无破绽的轻柔笑容:“郑郎果然是又喝醉了,呵呵……”
  郑简此刻已经有些头晕不适,心里忍不住想着自己的脑子大概真是混乱了,竟然愚蠢到要争这些……
  “我只是羡慕……”郑简扶着额头慢慢说道,“羡慕少将军……郑家完全没希望了……我早该知道……”
  荆娘却是会错了意,只当郑简说的是他羡慕耿少潜的功绩,觉得要凭着一己之力重振郑家当初的荣耀遥遥无期,心里一软,便轻声安慰道:“郑郎才是二九的好韶华,都未及弱冠已经做了左伍长,便是那少将军这般年纪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哪里求生存呢,您也不要太苛求自己了,荆娘看着心疼……”
  郑简捂着脸暗暗发笑,他笑的是自己恬不知耻,因为也只有醉了他才说得出这样的话语——我只是羡慕少将军的未婚妻,如今的郑家已经完全没有希望联姻了啊,我早该知道自己一直抱着这么无耻阴暗的期盼——
  有时候人心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果一个孩子幼稚的愿望直接得到了满足,那么他就会很快忘记,又或者对于一个性格豁达的人,多姿多彩的新生活足以让他忘记最初求而不得的遗憾。
  然而这个看起来像是粗心大意的大男孩儿却从来不是一个豁达的人,成长期的家变让他很快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心事,最渴望的光明在唾手可得的时候被强行剥离,致使他只能将祈愿深埋进心里,若是真能够一直这么埋着然后淡忘也就罢了,却又偏偏遇上同样将感情掩藏得极深的荆娘,女子每一次有意无意的试探反而不断地挑动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倾慕在反复的思念与想象中被碾磨成了执念。
  于是,越被压抑,反弹越大,越想遗忘,扎根越深,直到那一部分被深深融进骨血,与灵魂同在,那人转身离开的背影,再也忘不掉、逃不开。
  “荆娘,我好难过……”郑简将头枕在荆娘怀里,闭上眼睛模糊地念着。
  
  郑简固然醉得厉害,却还是没有将罗家即将与耿少潜联姻的消息说出来,这样他也就能够自欺欺人地相信,自己的失态并不是因为心里那一点可耻的嫉妒。
  然而阴暗的内心并没有就这么放过他,醉酒之后辗转反侧,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沉默的侧影。
  郑简伸出手,恨恨地揪住幻想中那人的衣袖:“你为什么不要我……”
  突然,郑简看到幻想中那个总是沉默的人有了回应,似乎是正在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侧脸。郑简将脸凑上去,果然碰到了细腻软热的手心,像睡猫一般咕哝了一声贴上去蹭了蹭。
  “我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你……”
  郑简颈后被一按,一下子闭口昏睡了过去。
  一只细腻嫩白的手抚开他眼睛上的碎发,手背轻轻擦过郑简长开之后显得越发好看的侧脸。
  “看来这一趟回京,收获会很大……”坐在郑简床边的男子轻笑的声音显得分外清晰,黄昏的阳光从窗外照耀进来,可以看到坐在床沿的男子从衣袖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慢慢往昏睡在床上的郑简凑去。
  突然另外一个人飞身跃进来,阻止了男子的动作:“绿袖,住手。”
  绿袖挥开了握住自己的男人,斜眼笑道:“你为什么又要阻止我?别说是主人的意思什么的,我给他下的这药可不会影响主人的计划。”
  身穿灰色麻衣的门面人没有说话,但举止间无不透露出随时防备着绿袖的意思。
  “算了……”绿袖收起指间的事物,脱去了“王瑜”伪装的脸上显得有些过分苍白,“听说你家里那个可是马上要临盆了,怎么竟然还敢来踏花阁,也不怕惹主人生气吗?”
  “罗家。”灰衣男子压低了嗓音说道,“你和耿少潜一起回京,罗家的婚事怎么办?”
  “这就轮不到你担心了……”两人说道一半突然被门外的嬉闹声打断。
  因为郑简醉得太厉害,荆娘没办法将他送回郑家,只得叫人给他安排了一间清净些的屋子,这也叫刚刚回到京城踏花阁的绿袖给正好撞上了,才有了上面那一出,只不过这次显然回来的不止他一个人,两人在屋里的谈话险些就将花楼里的客人招引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都完全安静下来了,屋里的两个人才慢慢放下心来。
  “你正要护着这人却不是与我说,而是要和主人说去才是。”绿袖冷眼看着灰色麻衣的蒙面男子,脸上嘲讽的表情十分明显。
  “我无法左右主人的决定,但是一定会阻止你做主人命令之外的事情。”蒙面男子硬邦邦地说道。
  “冷刀,你什么也阻止不了……”绿袖歪头看着昏睡的郑简像是在笑,“明日耿少潜一到京城,主人所做的一切安排就会开始……真是可惜了武陵君苦心为少将军准备的这门好亲事……倒是你,从前总是教训我,自己可别因为感情用事昏了头。”
  蒙面男子冷眼看着绿袖把玩郑简头发的样子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第 35 章
  郑简打了个喷嚏,仰头看向天空的一瞬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境。
  “这几日天气变化,郑伍长莫不是感染了风寒?”
  从内殿巡逻过来的罗珪生走到郑简面前,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一手搭在郑简肩膀上,自觉十分亲厚地说道:“看你眼睛都红了,莫不是这几日在踏花阁里玩得有些过了?”
  郑简不喜别人亲近,下意识要推开罗珪生的手却因为他的话一顿,反过来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烫。
  罗珪生见他这样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猝然被猛地一下推开,饶是罗珪生也当下变了脸色,语气不甚愉快地问道:“郑猢狲,你这是做什么?”却发现郑简完全没有答应他的话语,正歪头看着一边慢慢朝内殿走去的一行人。
  “那些是什么人?”罗珪生狐疑地看着那些人眼生的模样低声问身边的宿卫军。
  “看他们的袍服怕是京城外面来的……”
  郑简旁若无人地看着那三两灰色的人影慢慢消失在重重宫门之后,迎面被阳光照亮的脸上却是血色尽失的苍白——
  是那个人。
  他或许是没有看见,或许是没有认出自己来。
  今天晚上原本不是郑简当值,他只知道内庭准备了一场小宴,没有告知大数官员,只发了几份私函,看来也多半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
  日落西山时至傍晚,入宫的人一律被不带族徽的制式灰色马车直接载入宫内,虽然没有族徽,但凡是常在外走动的,都能认出马车外面的几个车夫都是这京城里哪几家门口的熟悉面孔。
  郑简并没有错过那一辆载着罗家女眷的马车,然而他面色如常地检查、放行,没有透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就像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般继续着后面的检查、放行……
  直到——
  郑简掀开车帘的手猛地一紧,浑身僵硬地看着车内的人。
  “伍长,有什么问题吗?”
  郑简的手握紧又松开,放下车帘子转身道:“无事,放行。”
  毫无特点的灰色马车得儿得儿地慢慢晃进宫内,坐在车里的人从五彩蜀绣的锦袍里伸出一只如玉似藕的手臂,扶住自己的侧脸,像是在思忖着什么一般自言自语:“难道……”
  坐在外面驾马的灰衣车夫听到帘子里面的响动有些紧张地向后微侧了一下头却是个熟悉的女子嗓音:“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一身锦衣的绿袖勾起嘴角笑道,“……或许会更有意思。”
  
  郑简眼角扫到那辆马车完全进入宫内,立刻将一名宿卫军叫道自己身边,吩咐道:“今晚或有事要发生,你们注意是否有意外情况,若夜半时刻我还没回来立刻通知列长、队长警戒宫内。”
  “伍长……”
  也不等那宿卫军再答应些什么,郑简放下手里的长戟就朝那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而当走到宴席所在的宫门之外,郑简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在黑暗中默默看着那灯火通明之处,里面觥筹交错的笑声那么清晰,自己心神所系之人就在里面,并且,还有那罗家的女儿。
  郑简踌躇了两步,绕到后面,正在心里打算着怎么尽量不要惊动屋子里那些重臣氏族,却突然看到后面一扇隐蔽的小门被打开,那不知如何得到一封私函的绿袖走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黑衣男子。
  “国尉大人,主子目前不在宫中。”
  “毋需你多言,只要带我过去就行。”
  郑简看着这两年来日夜铭记的那个背影,像是从脑海深处走出来一般的清晰,却又像是消瘦了几分,一手拄着那一根熟悉的陈旧木拐,一手不知藏了什么抵在绿袖身后,紧跟随着慢慢往殿后走去。
  此时却不是多想的时候,郑简抿紧嘴唇,快步跟了上去。
  因为莫名的心虚,郑简不愿暴露自己而跟得较远,见两人绕着小路避开宫人出了这宴殿往外走去。
  听他们刚刚的对话,不知是要去见什么人,郑简一路跟随到后殿看着他们进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谁知当他才走到拱门前——
  “嘘,不要说话……”
  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绕过来捂住郑简的口鼻,气力惊人地一把将他拖到了一间偏殿的室内。
  灯火昏暗,郑简惊慌地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张不可能出现的笑脸。
  绿袖!
  绿袖面带微笑地看着郑简脸上的神情的变化,有些愉快地笑道:“看到两个我,在想是遇鬼了不成?”
  然而郑简眼中充满厌恶的神情让他很不愉快地微微眯起双眼,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道:“想必你是连我这张脸也看到过啊……”
  绿袖的这一句话陡然让郑简感到危险起来,扭动着要挣扎,却不知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绿袖双手却像是有千斤之力一般不能撼动分毫。
  “嘘,不要乱动……”绿袖压低了声音凑在郑简耳边说道,吐出的热气喷在耳廓上让人心里一颤,像是察觉到了郑简的反应,绿袖笑着伸出舌头在那上面一舔,见怀里的人挣扎得更厉害了才死死扣住他将之压在墙面上,膝盖扣着郑简的两个腿弯,将他分开,两个人一下子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放……放开我……”
  “不要乱动。”绿袖咬着耳朵小声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来看戏的,你不要乱动发出什么不应该发出的声音,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郑简自然不听,使尽浑身气力,却不知怎么都挣不过这瘦弱如少年身姿的绿袖,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再一细看,竟然与两年前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这样想着,便觉鬼魅丛生,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绿袖似乎轻易就看出了郑简眼底毫不掩藏的惊惧,笑着拍拍他的脸颊,道:“怎么这就胆怯了,若是再告诉你我早已经在你体内种下了虫子,如今它们正欢快地啃食你的血肉,你可还能再害怕些?”
  
  
        
第 36 章
  耿少潜并不是不知道身后尾随了一个宫卫,然而这样的地方若一路顺畅没有人发觉才不正常,遂也未将那一卒放在心上,以致之后那人的消失也完全没有引起他的警觉,直到带路的宫人停在了金章殿的殿门前。
  “为什么不走了?”
  “国尉大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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