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生涩的技巧,然而男人指腹间粗硬的细茧却意外地折磨人,尽是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郑简不能自己。
“悦毅……”
那环绕在耳边若有似无的气息不断拨动他的心弦,像故意折磨人一般引起他全身的战栗,忍不住蜷缩起来,发出犹如猫叫般细细的呜咽。
这声音让男人手里的动作一顿。
郑简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男人压低的闷笑声,然而当他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的时候又被那双手的魔力所牵引,但凡想起掌控着自己这具躯壳的正是他心心念念地那个人,全身都像是被太阳烘烤着一般,即灼热又难耐,不一会儿就将自己送了出去。
当快乐的眩晕慢慢淡去,郑简才发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分开双腿面朝男人的姿势,被心中的神祗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样子让他既有些期待,又觉得羞耻。
他咬着嘴唇,伸手将对方拉到自己身上:“请……偿我所愿……”
当身体最终被凶器所贯穿,郑简狠狠地咬住耿少潜背上的某处,细细的血丝从齿缝里流淌出来,将上面原本的花纹完全遮盖。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第 69 章
天亮了。
郑简睁开眼睛,侧头看着被阳光照亮的窗户,似乎是因为春的即将到来,那上面有许多细小生灵的投影在舞动。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了很多,起身披上单薄的外衣,手掌停留在身侧空出的位置上——早已经是冰凉刺骨。
郑简站起来,环顾了一眼早已经空荡荡的屋子,慢斯条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
从里衣到长衫,一件一件套上,系好裙挂缠上腰带,将披散的头发挽起来全部扎进金冠,套上护腕和甲衣,佩上弯刀,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个骄傲凌厉的少年宿卫军军官,没有留下一丝春宵苦短的痕迹。
当他打开房门,原本应当是偏僻寂静的院落外面却是一片混乱,北方的天际被黑色的烟雾所掩盖,厮杀的喊声似乎就快要到耳边。
“悦毅——”
手里抓着一个侍从的绿袖震惊地看着郑简衣冠整齐的模样,一下子放开那人小跑了过来:“我找你都快找疯了……算了,北夷人已经攻破城门了,你快些换身衣服随我走……”
然而郑简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站在门前望着北方的天际:“我在这里等着。”
“郑简——”绿袖还想拖他走,但看着郑简那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双眼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你若要等他,我陪你你一起等。”
说罢他回到屋里搬了一张凳子出来,放在郑简身边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郑简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北方天际,水晶般的眼眸中倒影着满城的烽火,从日出到日落,直至那其中最后变成一片黑暗。
“他不在北门关……”黑暗中绿袖看不到郑简脸上的神情,只这时候他才将自己心里的话旁若无人地说出来,“如果他在这里怎么会让北门关被破,他……”
最后那一句话,绿袖知道自己不必说出口。
突然一大群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让在黑暗中呆了太久的两人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为首的是一个北夷人打扮的壮汉。
绿袖眯起眼睛,他和郑简两个人在这院子里不是没有不长眼的闯进来过,如果这厮也是其中之一的话,他不介意使些药粉活动一下筋骨,然而——
壮汉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单膝跪在两人面前,朝着黑暗中喊道:“阿坝恭迎人主回归——”
接着,壮汉身后所有佩着滴血凶器的北夷人齐刷刷单膝跪下,声音洪亮一致地喊道:“恭迎人主回归荒原——”
在绿袖惊疑不定的眼神中,郑简动了一下,像是突然被唤醒的封印,缓缓抬起搭在刀柄上的右手,向上抬起,原本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那被火光所映照的晶体犹如狼眼一般晦暗幽深:“随我登楼——”
边关重镇北门关被夺,京城大与之内一片混乱,然而北夷大军却像是突然被缰绳牵住的猛兽,停下了攻掠的步伐,大与官方几次试探皆是无获而归,只让京中人心惶惶。
然而北门关城中,被北夷人所称颂的人主却在经历这一场艰苦的认证。
虽然大巫亲口承认了他是传说中荒原命定的王者,然而在这些凶悍的北夷勇士眼中,他们臣服的是大巫的神谕而不是郑简这个人,成为驯服众人的真王,必须遵循荒原亘古不变的规则——强者为尊。
绿袖看着郑简如同自杀般在一场场的比斗中将自己原本已经残破的身躯伤得支离破碎,却什么都阻止不了,每次用金针和毒药刺激他脆弱的经脉都像是一场送别仪式,然而自从人主失去了他的神祗,那双水晶的眼中只剩下死一般的荒芜。
“你完全没必要……”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郑简放下袖子,遮住手臂上新旧交错的针点,“要做的事情却还有太多。”
“他不会回来了……”
郑简回头看了绿袖一眼,那其中蕴藏的执念让人感到害怕:“他只能是我的。”
眼看着郑简如入魔怔的样子,绿袖将藏在衣袖中的事物握紧又松开,脸上犹豫不决的神情反复着,始终没能做下决定。
就在这时,药庐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缠发纹面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在看到安然端坐的郑简之后才收敛住浑身的气势,像极力忍耐一般道:“我的人主,现在正是一举攻入京城大与的好时机,您为什么要停下来举行天选?”
郑简看着焦躁的大巫,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你说我是大荒原命定的王者,北夷的人主,那么难道我的话对你没有任何约束力吗?”
满脸的油彩也掩饰不住北夷大巫猛然变化的神色,他眯起眼睛,示意身后的随从将药庐的门关上,威胁般压低了嗓音:“郑家公子,您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把,我既然能让您成为我北夷的王者,也同样能够让您从云端摔落下去——”
说完,大巫手中尖锐的权杖狠狠地撞击了郑简的腰腹——此处正是他几日来受伤最多的地方,疼痛混合着反胃的感觉让这新任的北夷人主几乎立刻摔倒在了地上。
大巫轻蔑地看了地上无力的郑简一眼:“您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然而擦去嘴角血迹的郑简却单手撑着地面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您也是聪明人,您不明白吗?”
这突兀诡异的笑容让大巫心中猛地一跳,或是因为危险荒原赋予了对危险天生敏锐的直觉,然而此刻发现不对要离开却已经迟了——
跟随他进入药庐的几个北夷武士刚刚拔出腰间的弯刀就失力跌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郑简将雪亮的刀刃架在了大巫的脖颈上。
看着北夷大巫凶狠不驯的目光,郑简笑了:“像您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权力的顶端一贯只有一个人的位置,要掌控强大的北夷,我又怎么可能留下你在旁掣肘?”
大巫看着郑简,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亲手释放了一头怎样的凶兽,然而后悔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他赌上的是整个北夷的未来:“……您是命定的王者,北夷的人主……请您放过这些忠诚的勇士,他们会为您的疆土流尽最后一滴血……”
郑简笑了,笑得犹如孩童般天真,手中落下的刀刃却没有一丝迟疑。
随着滚落的头颅和满地蜿蜒的血色,北夷大巫面如死灰垂下他高傲的头颅,彻底臣服在人主无情的审判下。
将被绑缚起来的北夷大巫交给隐藏起来的郑家影卫,绿袖急忙用冷水熄灭了铜炉里点燃的熏香,然而还没等他再动作,强撑了半日的郑简猛地吐出一口血水——
第 70 章
春荣大地,血漫山花。
北门关被攻陷,国尉少将军耿少潜不知所踪,北夷联军势如破竹一口气吞并北六州,却在兵临城下的时候叫停议和,一方是有心无力,一方是有力无心,竟也凑得了坐下静谈的机会。
然而京城诸君见那北夷人主却是犄角缠发,骷髅覆面,一幅人间恶鬼的模样,恨不得生啖其肉,谈?如何谈?就是京城大与有意的几大世家也只敢私下安排和谈事宜。
金章殿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淡淡道了一句:“郑大公子,许久不见。”
北夷人主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郑氏一族那举世无双的面容:“殿下丰姿依旧。”
“如今似乎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呢。”金章殿轻嘲地说着,“您带着三十万北夷联军兵临城下是什么意思呢?”
“悦毅不孝,被逐出家门,本承不起郑姓,只念父母亲恩,忍不住回来拜祭一番。”
金章殿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笑眯眯地说道:“难得人主仁孝。”
郑简却像是没有听懂这其中的讽刺一般,重新戴上骷髅面具。
因为是私下祭拜,两人身边都没带什么侍从,金章殿由着郑简覆面祭祀,眼神却一直打量着对方身边的一个侍童。
“郑大人夫妇的事情过去已久,还请大公子节哀。”
郑简奉上祭品,跪在父母的合冢前叩拜了三下,看着墓上一尘不染的模样,才道:“殿下有心了。”
“三姓本是一家。”金章殿慢悠悠地说着,“这些琐事原本就是我等分内,只不过当初二老的辞世却是有些蹊跷呢……”
金章殿看着郑简身后的侍童,脸上笑眯眯的模样甚是和蔼。
郑简叩拜完起身,看了一眼金章殿:“逝者已矣,殿下还是不要打搅二老安宁了。”
金章殿凑到郑简耳边,小声说道:“你都猜得到,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或者你根本就是无颜面见二老……”
孙缙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边的人听到,那一直侍立在旁的童子慌忙看向郑简,只是对方的脸完全被遮住,只从姿态举止来看,竟是毫无破绽,然而——越是这样,绿袖心中越是惊惧。
然而带着面具的北夷人主却发出低低的笑声:“殿下说笑了,既然三姓本是一家,不如就带悦毅祭祀宗庙以作谢罪吧。”
金章殿眯起眼睛,道:“好。”
屋子里点燃了浓郁的熏香以掩盖住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
绿袖看着火盆中烧尽了最后一块血手帕放心起身,为躺在床上的郑简盖好被子。
“绿袖,我还有多久?”
绿袖咬着嘴唇:“只要找到碧玉孩儿……”
“已经没有碧玉孩儿了。”郑简抓着衣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微微翘起:“我必须在一切终结之前找到他……”
因为能够散发异香,宗庙里供奉着十二枚人头大小的百年碧玉孩儿果,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然而当他们踏入宗庙,看到的,却是十二个积满了灰尘的托盘。
希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深。
绿袖看着眼前病入膏肓的男子,攥紧了手心里的衣袖。
“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郑简看都没有看绿袖一眼,只是无力地笑着:“不,喜欢太美好,我承担不起,对他我只不过是不能放手的执念,整个世界于我……只剩下他。”
若只是最初相见的那一刻或许是世上最纯粹的恋慕,然而经过那么多人心的谋算,剥离了一切美好的外表,剩下的只有想要死死抓在手里的贪欲,贪嗔痴恨苦,六道轮回转盘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世间一声声哀嚎,注定永远摆脱不了在执念中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