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轻声说道:“您连这样的小事也要瞒着我吗?”
耿少潜挣扎着撑住上半身,看向男子,看着对方优雅地跪坐在自己面前,脱去那骇人的骷髅,露出那熟悉而美丽的脸庞。
“悦毅?”耿少潜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多么希望自己不会在这里等到你……将我一个人丢在北门关面对北夷联军的你。”
“我……”
郑简打断了耿少潜的话语:“罗幺妹生前已经有了身孕。”
耿少潜神情怔然,竟不知从和说起。
郑简跪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轻轻依偎在耿少潜颈项间:“幸而我早在您身上放了一些小东西……好叫您从此以后都只能留在我的身边……”
明明是卿卿细语,情谊绵绵,却让耿少潜心底生寒,再不愿开口多说一句,回头看那座上的紫衣男子,一切都想了个透彻,猛地回过头去,“邵春阳快走——”
然而此刻已经太晚,只擅长轻功逃逸的邵春阳刚刚转身就被守候在外的贞一拿下,金章殿轻笑着走进来,却掩饰不住身上的杀意,看着被贞一压在地上的邵春阳,用脚尖抬起对方的下巴:“我总是对你那么人仁慈,才叫你背叛了我一次又一次——”
不愿意这双大荒原上最美的眼睛再看向别人,郑简按住耿少潜的脖子,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的脸拨转回来,深情而细致地描摹着对方的眉眼:“少将军,从今以后,我都再不离开您,可好?”说罢,无比欢喜地搂住对方的脖颈,像是已经获得了应允的承诺。
“郑简,你这样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听着怀里那人冰冷的嗓音,郑简身躯一僵,放开耿少潜,看着对方将自己冻结的目光,感受着心中破碎殆尽的荒芜,忽然莞尔一笑:“季家的预言早已揭露了你我的命运,您为什么还要逃避,您只能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
说罢,郑简朝着耿少潜肩头的某处狠狠咬了下去,直至隔着衣物尝到血腥的味道才松开。
看着耿少潜忍受痛楚的模样,他忍不住笑了,嘴唇被血渍染得鲜红。
“这里真是世上最肮脏的地方……”耿少潜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痛楚一般,挺直了脊背冷眼看向前方。
金章殿身形突然一顿,却故意装作上没有听到这一切般,提起毫无反抗之力的邵春阳与贞一一步一步走出连恒宫:“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一辈子都不会踏进这个肮脏的地方……”
连恒宫看着那一行人里去的背影,却像是毫不在乎的样子,慢慢走到郑简面前:“郑家的大公子,答应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那么您呢?”
郑简转头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叩头跪拜的疯子。
在这个冰冷死寂的宫殿里,太多肮脏而可笑的事情犹如戏剧般上演,一如那曾经站在帝王身边最接近的男人,却因为一个少女的痴恋惹怒了自己侍奉的主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何况单薄的那一人。
不论是因为潜藏在人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畸念还是自古至今不曾改变的权谋,重要的是全心全意信任别人交出自己权柄的人都死了,而他,不愿、不甘就这么死去。
郑简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面容痴傻疯癫的连恒宫,笑了:“自然,他会是你的。” 随手拎起那虚弱无力的紫衣男子丢到对方面前,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惜施与。
连恒宫欣喜地抱起那紫衣男子,无视对方惊恐至极的目光:“看过这么多玩偶,还是你最像他……不,你就是他……”
“郑简,你不能这么对我……”被重新陷入疯癫的连恒宫拖着离开的紫衣男子惶恐的叫着,言语间偶尔夹杂着一两句北夷话,“……你们不得好死……”
“我如今已经能够拥有一切。” 郑简搂着完全不能反抗的耿少潜轻笑着说道。
荒原教会了他强者为生的法则,弱者注定失去所有,包括选择的权力。
“……我诅咒你求而不得,永远活在失去的恐惧中……”北夷大巫最后的话语回荡在阴森空寂的殿中久久不散。
郑简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死死搂住怀里的男人。
新年的钟声传遍四海,经历了战争和混乱的大地恢复宁静。
远方的骊山皇陵里,一个孤独的老者看着绵延重山,端一碟浊酒,抿了一口,迎着初升的朝阳露出一个苍老的微笑。
“主人,绿袖和冷刀一样,自愿服下毒药不肯再回来。”
老者背后是空旷的回廊,他却像是在看着回廊外面的世界,慢慢蓄满酒碟:“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春雨淋铃,飞檐下叮当的脆响如同敲击在人的心头,一个鬼魅般的黑影突然出现在老者身后——
“荆娘?”老者两眼迷离,连看都没有向后看一眼。
黑影站在三步之外没有做声。
“怎么了?”
“贵人们的命运正如预言的那样纠缠在了一起。”荆娘低垂下头颅轻声说道。
“预言?”老者像是细细体味这两字的含义一般慢慢念道,“……岂需要预言?从先帝将红豆交给主祭大人起,很多事情就已经成为必然,唯一的意外大约也就是主祭大人的身死……”
老者适时的停住了话头,回过头看着荆娘,突然笑道:“年纪大了,多喝了两口就说胡话了,呵呵……”
荆娘低下头,没有说一句话。
“去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有些厌烦地叫人都离开,老者独自靠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用尽他这一生都没能来得及看尽这天下山川,万里大地,却尽是他的足迹。
老者合上眼睛,双手抱着已经空了的酒碟:
皇兄,我一定要将这千山斜阳收做你禁宫的风光,等着你归来再看。
跨鹤高飞意壮哉,
埋下一羽雪皑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