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这些个国家大事不都由上面的大人们顶着,您便是费尽思量,也不可能扛着刀枪去北方杀敌,退一步讲,就是您一个人能在战场上杀一双,便能救得了国,保得了家?还不若听从大人的话,好好读书挣得功名,保卫郑家的荣耀才是真的……”郑窦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小声嘀咕着,却猛地撞在一个人身上——
“大小姐——”郑窦吓得几乎是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看来人一眼(PS:关于称呼,可能会有些乱,但是如果这里按照原本设定的年代称呼郑家姑娘“公子”大家能接受不?)。
“郑窦,你好大胆子,爹罚这小子禁闭半个月,你居然还偷偷给他往外传消息?”郑姑娘踩着一双绣花鞋,脸上笑眯眯地说道。
“老姑娘,你少在那里撺掇,我不过是让郑窦听听国家大事,这有什么的?”
“没什么?等过会儿爹爹回来,你交不上那三份抄书就有什么了——”郑姑娘走到跟前,看着门缝里的郑简忍不住皱起眉头用手绢掩着鼻子说道,“真不知道那个什么耿少将军有什么魅力,把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迷成这副德行——”
“你懂什么……”郑简突然回过神来,“都?怎么咱家还有谁钦佩少将军的不成?”
郑姑娘被问得神情一顿,连忙挥着手绢道:“我怎么知道,不过与其他府里的女眷们一起绣花的时候便时时听她们提起,也不知道他长居北地是不是都快长得与那北夷人一个模样了,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郑简见过书本上勾画的北夷人简相,心里一将这形象与少将军相联系起来,便忍不住连忙甩甩脑袋道:“你一个老姑娘懂什么,我们仰慕少将军是因为他的英雄气概,又不是看他肤浅的外表……何况少将军本就是南府之人,怎么可能会作北夷人的装扮——”
郑姑娘正要反驳,却突然脸色一变踏着小碎步低眉敛容走了。
郑简在门缝里看的清楚,外面正是已经下朝的郑大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爹爹,你回来了。”郑简费力地将脑袋和一只手臂从那半尺宽的门缝里钻出来,奈何脑门太大还是卡在了锁链下面,“我真的没骗你,那北方如今怎么样了,千万要让人告知少将军注意……”
郑大人将刚刚一双儿女的对话听了大半,看着突然这般积极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确定,要不要将朝上所听得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儿子。
好男不当兵
郑大人将刚刚一双儿女的对话听了大半,看着突然这般积极的儿子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确定,要不要将朝上所听得的消息告诉自己的儿子。
“郑窦,将门锁打开。”郑大人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钥匙拿出来,等郑窦将房门打开后走了进去,慢悠悠地让郑窦沏了一壶热茶,坐在桌子边上示意郑窦关门离开,才看着一脸急切的郑简说道:“今日早朝确实有了北门关的新消息,不过父亲要先考量一下你这几日的功课……”
郑简坐在郑大人手边的凳子上,双手郑重地放在膝盖上端坐不移,耐心等着郑大人喝完一口热茶再继续下面的话题。
郑简这样的表现显然还是很让郑大人满意的,放下手里的器皿继而开口:“兵者国之大事……”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郑简接着郑大人的顿口将《始计》、《作战》两篇一口气背诵了出来。
郑大人点点头,他知道郑简八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将三家兵法倒背如流,然而他要考较郑简的却不是这些。也正因为背诵得太过流利,反而更加容易忽略这些话中的含义。
“为将者应具备智、信、仁、勇、严五德,何为智,何为信,何为仁,何为勇,何为严?”
“机智、信用、仁义、勇武、严厉。”郑简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上来,然而郑大人却低着头看着茶杯中的浮叶,并未表示可否。这让郑简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答错了什么。
“这些都是书本上的解释,都是由历代兵学大家花了精力总结出来的能叫大多数人信服,但我儿可有另外些自己的见解?”
郑简挠了挠头皮,四顾张望着有些费力地思索,道:“儿子觉得他们这说的都挺对的,智说的不就是打仗要动脑子吗?信不就是说战场上不能儿戏要说到做到吗?至于仁,不是都说仁义之师必胜吗?勇就不用说的了,遇到没胆子的仗还怎么打?严不就是您常说的不成规矩不成方圆?”
郑大人看着郑简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暗自叹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道:“‘智’亦可为‘知’,为将者需知道进退,不仅对敌更有御下对上;‘信’除了信用更有信服,能够聚土成山,将万众将士凝聚一心方可成万胜之势;至于‘仁’,我儿难道忘记了那杀神白起却是因为坑杀了十万降卒才使得敌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而衰落下去的吗……”
郑简闻言一愣,道:“这些儿子倒却是未曾想到……”
“父亲知道你喜欢兵武之学,然而我儿并不适合此道,还是将心思放在课业上方是上途。”
“父亲——”郑简闻言连忙辩解道,“纵使儿子如今对这兵法的认识还不足够,但是若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够持之以恒磨杵为刃,儿子又能够在什么事情上面有所作为呢?所谓兵者诡道,战场上的情形千变万化,又岂是纸上谈论能够全部概括完的?通于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皆因势利导而已——”
“你这个不开窍的东西今日的晚饭便不用吃了——”郑大人狠狠地一甩袖子起身离去,让郑窦将书房重新锁了起来,“明天早上把这几日抄写好的文章一起交给我看——”
郑窦迅速地将手里的锁链锁好,把钥匙交还给郑大人目送他离开,然后朝着门后的郑简道:“公子放心,大人说的是晚饭不给吃,过会儿您中饭多吃些就好了……”
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听得屋内的人爆发出一声悲鸣,过了半晌才听得里面的郑简幽幽说道——
“……谁管这些……他诓骗考较了我半日,北方少将军的事情却一个字都没提……”
郑窦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了许久想些能安慰自家主子的话语,终于憋出了一句:“……兵者诡道也。”
另一边郑夫人为一下朝就往书房去看望儿子的丈夫换下外衣,眼神却幽怨含泪地看着他,像是心中有万般委屈却说不出来。
郑大人被她盯得浑身难受,忍不住道:“近日天气转凉了,你出去与各家夫人上街的时候挑些喜欢的料子为自家置办一两身新衣……”
“在郑郎心中妾身就是这般贪慕虚荣只顾着自己衣着漂亮的女人吗……”郑夫人看着他的眼神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
郑大人话头一顿,转而又柔声安慰道:“……夫人自然是一向为我郑家着想,我也是怜惜夫人平日里为家事操劳,不要疏忽了自己……”
“妾身多谢郑郎切切情谊……”郑夫人将放置衣物的托盘举到眉上俯身道,“也请郑郎怜惜我们的儿子,可怜他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儿子的事情你们女人家少管——”郑大人一听郑夫人是来为郑简求情的立刻就变了脸。
“郑郎你怎么能这样说……”郑夫人手里的托盘一下子摔落在地上,只见她两指捏着手绢拭泪,发出嘤嘤哭泣的声音,“妾身自嫁入郑家不敢说内务处理得如何出色,却一直恪守本分,相夫教子……”
郑大人听着那“嘤——”“嘤——”的哭诉声不断在耳边环绕,额头胀痛了一炷香的时间,再也忍不下去,才放软了语气说道:“……你懂什么,我这让他好好读书也是为他自己好,难道我们百年之后还有谁能照拂他吗?”
“……可儿子不过是有意从军……难得他这般有自己的志向……况且凭你在朝中的关系为他谋取一个驻守京中的闲差那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郑夫人顿时停止拭泪眼睛红红地看着丈夫。
“妇人之见——”郑大人见夫人眼中泛红又要拭泪的模样连忙换了商量般的语气道,“好了好了,其他事情我都能依他,但凡入伍相关的却是不能……”
“这是因何缘故,难道郑郎是怕我儿会被调去北方?”郑夫人忍不住问道。
“……总之我儿决不能从军——”郑大人坚决地说道,“你若真的为他好,便劝服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来了
自从听说耿少潜将军会进京,郑简就一直耐心期待着,平日里上书苑,备考,安安分分的表现让郑大人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就这么心心念念地期待了许久,郑简终于等到了北门关来人的消息,这一天连恒宫的仪仗摆在了禁宫朱雀大门外,门口铺设了大红毯,金章殿置于下手,两侧百官云列,与那之前迎接武陵君的架势不相上下,然而作为耿少潜前任上司的武陵君,此次却并不在百官之中。
郑简与围观的百姓一起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他们并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会到,却是放下一整天的事情,从天未亮的时候就开始在高楼、城墙上、屋顶等等一切视线良好的高处占位等待着那人的到来,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从京城的上空这个角度看全城,就会看到聚集簇拥着的满满人头像暗潮涌动,而这一切并没有人为的撺掇,不过是爱看热闹的天朝人不约而同等待着他们心目中国之英雄的默契。
早早砸了银钱在茶楼里定好位置的罗珪生朝着郑简示意一笑,郑简却并没有搭理他,在他看来,城墙上的视野要比那窄小而昂贵的茶楼好多了。
当随着太阳行进的轨迹气温渐渐升高之后,拥挤的城墙上变得焦躁起来,有几个人起了摩擦险些闹出事情来,却又很快莫名平息了下去。
郑简看着朱雀大门,此刻金章殿已经站在了自己的仪仗下方,然而叫人意外的是一贯鲜少露面的连恒宫仪仗下面却不再是空空的宝座,而是一架被帷幔遮得严丝合缝的銮轿,垂着九章纹饰的长幡安静地下垂着,隐约能够看得出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
想起之前关于连恒宫天生气虚体弱的传言,郑简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撇了撇嘴。
突然前方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呼声,郑简被霎时涌动的人群挤得险些摔下去,幸好被维持秩序的禁卫军拦了一把才站稳。一时也看不到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只隐约听得那喧闹的人群里似乎是在说“少将军”三个字的模样。
郑简费力地踮起脚尖却很快被人潮淹没,看样子似乎是城外出现了什么情况。郑简被挤得没有了办法,转身往城墙上爬去,打算站在女儿墙上看。
“干什么!快下来!”就站在旁边的一个禁卫军显然是发现了他的举动,在沸腾的人群中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就冲过来把才跨出一条腿的郑简纠了下来,而人群中举步维艰,这一拉扯周围就根本没有空间再让他腾出脚爬上去了,回头看着不少同样被禁卫军赶下来看热闹的人。
“儿郎,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今日竟然有这么多的人在城中?”
郑简还想再想办法爬墙,却突然被一壮汉拉住问话。
郑简看着这满脸络腮胡子手执一杖糖蜜山楂红果的汉子就是一愣:“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挤过来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