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缘摊手:“都是跑江湖的,直接管我叫子缘不就得了。谁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一样,叫人的花样还一套一套的。”
“我不乐意你也直呼我名,所以会长大人还是继续让我揶揄你比较好。”
“磨叽死了,我叫你北辰还不行么!”
朔星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认了:“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子缘浅笑了一笑,又道:“北辰,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朔星无奈笑道:“要说话何必站在门口,随我进屋喝杯茶,吃些早点也好。”
被这么一提醒,子缘也觉得确实是饿了,便跟着朔星去了。
在朔星叫人上早点时,子缘想起上次在苍竹教的那事,毫不犹豫地插嘴说要正常的早点,别再在吃的上面搞什么奇门遁甲了。
这时,朔星又笑了:“听你这口气,似乎不太喜欢奇门遁甲这东西啊。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去学呢。”
“还不是因为你啊!”子缘本想再补一句现在已经化敌为友所以不用再研究了,却忽然改口玩笑道,“学会了怎么解你的阵,方便以后来夜袭你。”
朔星回道:“倒是不知我这辈子还剩多少时间,够不够你学会解我的阵。万一那时我已经踏进棺材,你再来夜袭可就不划算了。”
反正是玩笑,子缘回话也不客气:“没关系,我不介意奸尸。”这话很无耻地偷换了夜袭这词的意思。
不料朔星神色忽然一冷:“开玩笑请把握好尺度,否则我不保证后果。”
子缘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暗惊了一惊。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语让人极是不爽,难得子缘破天荒地主动去亲近别人,自然不会就此妥协:“我若说我跟你玩真的呢?”说罢,伸出手挑起朔星下巴,还将脸凑了过去。
名为苍竹的折扇啪一下拍开了子缘的手。朔星冷冷地吐了两个字:“自重。”
碰到强过自己的人着实很无奈。子缘无奈回退,但大概是好胜心作祟,狠狠调戏这人的念头反增了数十倍。调戏啥的过了这回还有下回,但正事不能耽搁。于是子缘干笑了两声道:“不逗你了,说正经的。九月十五那天,青天阁的九霄和腾龙帮、苍竹教的人在风荷楼一起饮酒,这事你可知道?”
“如果你想找那几个苍竹教的人问话,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他们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口气很是平淡,却透着微妙的狠厉。
“是吗?我觉得你不像个心狠手辣的教主。看来这几个人是背叛了苍竹教,向九霄出卖教主的秘密咯。”子缘随口推测。
“算不上出卖我的秘密。我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怎么可能是秘密呢。”真正的苍竹是他手中的这把折扇,自然不算秘密;他就是教主这事,同样也不是秘密。
“懒得跟你拐弯抹角,你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行不行?”
朔星默然片刻,冷然瞅着子缘道:“想不到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八卦,挖消息挖到我头上来了。”
“我跟你直说了。我目前正在调查青天阁上任阁主九宇被杀一案,你本来是头号嫌疑人,但我知道不是你,特来替你洗清冤屈,你好歹配合配合。”子缘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冤屈?冤了又如何,我几时还怕过别人冤枉我了?你一个杀手,受人冤枉的次数不会比我少,难道你不明白再冤的事在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我看是青天阁的人出钱要你杀我,你自知没那能耐才来查这一案的吧。”
子缘心中愠怒,但打不过人家的事实就摆在眼前,说什么都只叫狡辩,索性闭口。他也知道,人家苍竹教教主能给他这影杀会长透露这么多事已经是对他格外友善了,换作别人恐怕半点东西也问不到。
朔星没有给子缘惊喜继续透露消息,仅是道:“早点来了。”
子缘默默地蹭完了这顿饭。跟上次一样,吃得着实不大愉快。但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多谢款待。改日我也请你撮一顿。”
朔星不置可否,毕恭毕敬地送客。
在子缘离开之前,朔星却忽然将其拉住,给了他一个小纸包,道:“你若要去腾龙帮,小心陆笙放毒。其中有十三种他常用的毒发作时间在一日之内,这纸上写了对应症状,里面包着三份相应解药。”
子缘呆愣地望着朔星,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朔星的下一句话打断。
“我只是和陆笙有宿仇,不想看他得意的样子而已。至于为什么我会提前准备这些,你不必多问。”
子缘接过纸包,小心地收好,试探着道:“那家伙不会是十五年前……”
“是三十三年前。”朔星脸色一沉,看子缘的目光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你可千万勿要瞎猜。”
看来不是同一件事……不过,三十三年前,似乎影杀才刚刚成立来着。子缘压住心中由这份杀意引起的紧张,故作镇定地道了一声谢之后,匆匆离去了。
离开朔家,子缘优先奔去了和谐客栈。
一进门,立马直奔后院揪住正准备出诊的师兄夫宵待晨。接着,二话不说揪着人家的衣领再狠瞪人家两眼道:“你老大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宵待晨看出子缘是在朔星处受了气没出撒,于是回道:“从我认识他起,一直就这样。只要你不把他惹毛了,他人好得简直发傻。瞧你这样儿,估计是一不小心把他的脾气给惹出来了。”
“马后炮,你不早跟我说这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惹得毛!”子缘放开宵待晨的衣领,气还算是消了一两分。
“什么叫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惹得毛,我老大脾气没这么差的!我看是你这几天炸药吃多了,说话这么毛。”宵待晨悠然地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
子缘本想继续跟宵待晨吵几句,但听到药字却忽然想起方才朔星给的那包东西,便问:“你老大似乎跟腾龙帮的陆笙有宿仇,你知道这事吗?”
宵待晨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愣,随后脸色变得有些复杂,犹豫了许久才道:“这事虽然也不是不能告诉别人,但……若我告诉你,你可绝对不能到处乱讲,否则我不保证你是不是会死无全尸。”
子缘点了点头,将宵待晨拉到房间内,坐到角落,拿耳朵凑近宵待晨。
“影杀的创始人空影,在三十三年前曾遭陆笙暗算,中了一味名为忘情的奇毒,按通常方法解毒会失尽七情六欲,三日不解则毒发身亡。那时,我师父黑圣人为在保全他性命的同时保留其感情,匆忙间只得炼出一味能中和毒性却有化功及打乱记忆副作用的解药。而空影说这一身功力化了可惜,便将自己的功力尽数传给了一位友人的三岁儿子,再服下了我师父炼的解药。此后的事,你身为影杀的第四任会长自然是知道的了。”
“一位友人的三岁儿子……不要告诉我是你老大。还有,你老大布阵的功夫,不要告诉我是空影教出来的。”子缘忽然有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感觉。
宵待晨哼哼地笑了笑:“小缘缘正解。”
“难怪是宿仇了。”也难怪朔星厉害得不像话了。败在自家师伯祖的功力之下,子缘真不能算冤了。至于布阵方面,更是输得半点也不冤。而朔星的身份,算起来似乎应该是他师伯……
“哎呀呀,跟你说了这么久,我的病人该等急啦!”宵待晨如梦初醒一般大呼,“我这做大夫的可不能跟你这做杀手的一样对人命不负责任呐。”接着,运起子缘连看都看不清的轻功,跑得没了踪影。
子缘也在呆然片刻之后果断走人。回影杀略查了一查资料,带上水和干粮外加地图,骑马奔向唯一城南边数百里处位于颜家镇郊区的腾龙帮。毕竟有够远,不能跟去李花城那边一样直接耍轻功就奔了。
听闻腾龙帮帮主叫陆笙,是个老色鬼;副帮主叫颜十二,与帮主正好相反,半点也不好色。对于这类传闻,子缘向来不大相信,尤其还是在听了宵待晨说的故事之后。
一路上考虑了半天,子缘最终还是决定以江湖浪子的身份,假意拜入腾龙帮,再暗中调查来得要好。于是,子缘便将腰上的绝月用绷带缠起来背到了背后。
入帮过程还算顺利。由于大多数人都多少有些忌惮他的武功,所以也没什么人敢来为难他。
对那日在风荷楼饮酒的三人,子缘仔细调查后发现其共同点是跟苍竹教教主有过各不相同的过节。由此,子缘推测那些人应曾与九霄商讨过如何将杀害九宇一事嫁祸苍竹教教主,并在当晚为九霄制造不在场证明。只是,仍然不知九霄与朔星有何过节,非要嫁祸于他。
至于副帮主颜十二参与调查的武林盟主被杀一案的问题,子缘尚还没有查清。但有两件听说来的事引起了子缘的注意:一是帮主陆笙总在傍晚时分服下一种含有剧毒的药却不死,反是曾有一次未按时服药,便痛苦挣扎口吐白沫,服下了药才缓过来,但即便如此,每隔二十四日仍会有一次服了药依旧作痛苦状;二是颜十二实为一痴情种,追了武林盟主之女整整三年,而在其死后更是茶不思饭不想的,至今仍没有恢复正常。
关于第一点,子缘在问过许多人之后,得知陆笙三十三年前就已经这样了。于是子缘果断将其判定为黑圣人在替空影报复陆笙。
关于第二点,子缘不得不再一次理了理关于武林盟主被杀之事的传闻。首先,案发时间为八月七日,地点是离李花城有着三百里距离的武林盟主家;其次,查案的人是九宇和颜十二,此外九霄似乎也有参与其中;再次,关于嫌疑人朔星杀人的理由是其要强娶盟主之女,可朔星分明是个断袖,反倒是颜十二对盟主之女一直心心念念的;最后,据说凶器是苍竹,还留了扇坠,但据子缘所知苍竹那把东西根本就朴素得与任何扇坠都不搭,更何况作为武器的折扇哪有还加个扇坠的道理。
算是顺便,替朔星把这个冤洗了也好。至于是谁杀了魏盟主嘛……栽赃给人的,就是嫌疑最大的。
于是,子缘打算去接近颜十二。只是,向来都对人若即若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对付颜十二这种还处于失落状态的人,因此他们之间的相处格外尴尬。
尽管尴尬,但琢磨杀人心理成精的影杀会长还是在颜十二身上看出了问题。譬如,据观察,颜十二每次念着‘魏姑娘’三字的时候,那种执着的味道更甚于哀痛——那种感觉不像是在念叨着无法到手的东西,反倒像是在对着已经揉碎在手中的东西低诉。这样的茶不思饭不想,在子缘看来就是一种欲盖弥彰。
只是……这样还不够,需要更强有力的证据来说明问题,否则一不小心弄错,后面再根据错误信息继续推理下去就很有可能会乱成一团。
每每去整理这一堆事的线索,子缘都会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倒是不知李花城那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每一想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朔星。这个人看上去很复杂,实际又好像很简单,似乎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怪,而近来子缘遇到的每一件事竟都或多或少地跟这个人有联系。子缘不是那种迟钝的人,他在这些日子的思量中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人产生了别样的感情,尽管在各方面都还不够了解。
这时,也总算来了个进展的契机——腾龙帮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也开始了。确实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