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也总算来了个进展的契机——腾龙帮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也开始了。确实只是最单纯的比武,看看谁比较厉害而已。但观众却不仅仅是帮内人士,更有各路武学爱好者前来围观。最终的优胜者可以向帮内任何一人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同时也会受到帮中重要人士的注意,运气好没准还能被提拔提拔。赢了比赛再找颜十二对质无疑是最简单的证明方法,于是子缘当仁不让地参加了。
比试过程很轻松但不愉快,毕竟要一个几乎招招见血的家伙点到为止是需要去刻意控制的。到决战前为止,子缘完全是用龙殇在跟人打,背后背着的绝月全程用绷带缠着未解封。
“你背后的剑,为何一直不用?”决战对手是颜十二。
“用不上。”别说是副帮主,就算帮主来了子缘也不会正眼去瞧。
台下,众人轻微喧哗;台上,二人的对峙从言语开始。
“若是不用,你可别后悔就这么败在我手上。”颜十二笑得很张狂。
“我等着你来打败我。”子缘的口气极平淡,但其中透着的狂妄反是百倍于颜十二。
“打败一个不使出全力的人,我不屑。”
“换作我,倒是不太喜欢跟对手硬碰呢。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不介意败得更彻底。”慢悠悠地将绝月取下拔出,指向颜十二。
绝月一出,四座惊叹。剑的形状极普通也极简单,剑柄的雕花也是单调重复,但这却并不让这剑显得掉价——比真正的月光还清冷的杀气隐隐从剑梢透出,洗不尽的腥气还残留在剑上,分明是一柄饱饮鲜血的杀剑。
颜十二被这剑所透出的气息惊得小退了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子缘。
“既然颜副帮主不要先机,那在下便将后发让给您吧。”言一毕,即刻上前挥出手中剑。
一时间,台上二人所站的位置皆只剩了残影。眼一晃,刀剑已经几度相接。待到二人再度静立时,颜十二手中的长刀已断作了三截,衣衫也被割得东一块西一块了。而子缘则如最开始那般悠闲地立着,剑已回鞘。
“颜副帮主刀法了得,想必是这半生都沉浸其中的吧。”
“是又怎样……还有,你,这是哪门子剑法!”
未等子缘作答,便听得台下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黑月绝影杀手会会长子缘,你来我腾龙帮究竟有何意图?!”
“呀,原来陆帮主知道我?”子缘故作惊讶地一笑,似是破绽百出却又毫无破绽。
台下先是静了一静,接着瞬间便炸开了锅。
“无缘无故扰乱我帮比武大会秩序,你这是欺我腾龙帮无人了?”陆笙怒喝道。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也就想问颜副帮主几个问题而已。”
颜十二警惕地望着子缘,缄口。
“不知颜副帮主为何要杀魏盟主跟他闺女呢?”子缘轻笑。现在,便是验证他判断力的时候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以如此污蔑我?”颜十二一脸无辜地望着子缘。
子缘摆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别有深意地道:“哎呀,口误口误,我只是想问颜副帮主查出的凶手是为何要杀魏盟主跟他闺女而已嘛。不过,颜副帮主果然不同于我等田夫野老。换作我,一定会反问一句‘你这家伙的消息怎么这么不灵通,连凶手是跟本副帮主有着深仇大恨的苍竹教教主都不知道’。”
“你——”颜十二皱起了眉,“你什么意思!”
“如此看来魏姑娘刚才跟我说的你与苍竹教教主有仇是真的。”子缘笑得有些鬼魅。
“魏、魏姑娘?她怎么可能!她明明就已经——”颜十二一副见鬼的样子。
子缘接嘴道:“明明就已经死在了某人的刀下对不对?谁跟你说那个魏姑娘啊,我说的是你们帮里的那位。”
颜十二皱眉:“我怎就不记得帮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子缘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道:“你刚才是不是忘了纠正我应该是死在‘扇’下而不是‘刀’下?”
颜十二看子缘的神色有些警惕:“对,是死在那把苍竹下的。”
“你真确定是苍竹?我好像记得上次过年的时候我‘锵’一下就把苍竹给砍坏了,教主还为这事找过我的麻烦呢……”子缘揉着太阳穴,脸不红心不跳地假作回忆状。
“还过年的时候呢,人家早就拿到铁匠铺去修过了吧。”
“啊,我记错了,那把不是苍竹。不过,我倒是想知道,铁匠该怎么修竹骨的折扇?莫非颜副帮主压根就不知道苍竹长什么样?”忽然想起,七晓曾说,九宇死时一直在念叨着这件案子的物证问题……
颜十二瞪大双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迟迟说不出口。
子缘对颜十二的反应很满意,微笑着道:“既然没见过,那颜副帮主又是如何断定魏盟主是死在苍竹之下的呢?莫非是借着查案,栽赃给苍竹教教主,以洗清自己的罪名——”
“你休要在此一派胡言血口喷人。说凶手是我,请拿证据说话!”颜十二侧目看向子缘。
“你杀人的经验太少。”子缘半闭上眼,再度拔剑指向颜十二,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眸饱含了习以为常一般的强烈杀意,“此外,你恐怕还不知道影杀的人在办事的时候,只需要知道凶手是谁就直接下手,而不会执着于求证的吧。”
“你、你……”颜十二失措地往台下陆笙所在的地方跑,“陆老大快救我啊啊啊!”
子缘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上,不屑地一笑:“你看,我又没说凶手是你,你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陆笙遥望着台上的子缘,脸色一沉:“今日你敢在我腾龙帮闹事,我就叫你有来无回!”说罢,腾身而起便是一掌击向子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后会有期!”子缘迅速避开这一掌,临走还不忘说点气人的话,“顺便一提,至今还尚未有人委托我替魏盟主报仇哈!”
陆笙见一掌未击中,另一手立即放出一团深绿色的烟雾,借着掌力推向子缘。
子缘逃跑成功,却未避开那团毒烟。
此时的他,终于再一次被朔星的算功给折服了。拿出朔星给的纸包,服下了对应的解药。虽然对于朔星的神通广大感到不解,却很是感谢。
接着要做的事,就是回去继续查九宇被杀的案子了。
快马加鞭奔回去,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影杀上下的人:咱会长跟腾龙帮结梁子了。
此后的大半个月,影杀事多就老实呆着做一个会长该做的事,影杀事少就继续各处调查九宇被杀一案。
一直到十二月十四日晚,和谐客栈。
“老大,听说杀武林盟主的真凶被小缘缘揪出来了,你被证明无辜了。另外,有小道消息说,其实小缘缘是靠奇门遁甲推算出凶手的呢。”宵待晨无聊地坐着,瞎掰各路江湖事。
朔星神色不改:“他还没那能耐。”
宵待晨似乎对朔星的这句回答感到惊讶:“哎,你几时对小缘缘这么了解啦?暗中观察了很久?难道说上次我就已经猜中了,你对小缘缘还真有什么特别的……”
“真有。”
“既然如此……老大,我说真的,你还是尽早忘了‘那个人’吧,他的死真真真不是你的错。”宵待晨望着朔星手中的小葫芦,一脸无奈。
朔星摇了摇头:“若连我都忘了他,这世间便无人会再记得他了。”
宵待晨无聊地把玩着还带火的烛台,叹了一口气:“是啊……就连我嫂子都能把他忘掉,你却一直这么执着。”
“连她都能把他忘记……情之一物还真是虚无缥缈,说散就散。”
“话说,老大今天不打算回家?”
朔星收起那只小葫芦,嘴角勾起一抹不像笑的笑:“我在等人。”
“你就那么肯定小缘缘今天晚上会来?”
“今日来你这里之前,我小算了一下。”
宵待晨打了个哈哈,道:“那你慢慢等,我去找情了。”说罢,走出客栈大门,几下便没了影子。
朔星哼笑一声,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烛火依旧无声无息地燃烧着,默默地映照着过去现在未来,却少有人会想起那火的平静中还暗藏着足以燎原的暴躁。而这样的火,正映了这样的一个人。
敲门声如约定了一般地响起,开门声亦如守约一般地回应。
这是门内人与门外人的第三次无言相对。除了无言相对,其实还有一次是差点相撞。
“北辰,你果然在这里。”
“你师兄夫去唯一城找你师兄了。”
“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朔星没有接话,坐回烛火旁,静待子缘继续说下去。
子缘走进客栈大厅内,关好门,坐在朔星对面。
“多谢你上次给我的解药,真派上用场了。”子缘笑了。或许是因为他一向只知道冷笑,那笑容里的温和竟然还带着生涩的味道。
朔星凝望这笑容许久,忽然“噗”一下笑出了声:“我怎么觉得你这微笑有点狰狞呢?”
子缘收起笑,憋屈地道:“觉得我笑得狰狞,你就别盯着我看。”
“其实,你平时多练练就好了。”朔星回了子缘一个光芒万丈的微笑。犹记得,某人还曾问过某人怎么也不多练练口才。
“不打算学你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子缘用手摁了摁朔星的嘴角,见其不怒又道,“你这家伙,高兴的时候摁都摁不生气,不高兴的时候随便几句话就毛了,唉……”
“只是在犹豫罢了。”说这话时,语调再次冷了下来。
指尖离开那唇角之时,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索性不顾对方意愿地又摁了上去。往上摁,往下摁,往左摁,往右摁,轻轻摁,使劲摁……
朔星被子缘摁得有些莫名其妙:“摁来摁去的很好玩?”
子缘的手停了片刻,又滑到对方脸颊上,低声道:“其实,这样摁着一点也不好玩。我觉得还是……”以拔剑出招般的速度将自己的唇覆到对方唇上。单纯的唇与唇接触,带着若有似无的微妙欲求,似乎只是将方才摁唇角的手指换成了唇而已。
一直到子缘察觉到朔星的愠怒,才一脸不情愿地将自己的脸从朔星面前扯了回来。
“我……”子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不想把这个有意而为之的吻解释为情不自禁。
朔星镇定地盯着子缘,不置可否,但那眉目间透出的怒意已成功让子缘说不出话了。
又见这种怒而不发的表情!子缘心里叫苦,朔星这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说不上接受,也说不上拒绝,难道是欲迎还拒?最终,摸不着头脑的子缘干脆绕过桌子,一把抱住朔星,轻声道:“我不是开玩笑。”
朔星沉默许久,终于冒出一句:“除了为解药的事道谢,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找我吧。”
“那些琐事都不重要。”明知对方是想化解这尴尬的气氛,却仍死缠着不放。
“既然不重要,那我走了。”淡然拿开子缘的双手,向着大门走去。
子缘一脸郁闷地将朔星拉了回来:“那我还是把事说了你再走吧。”
朔星淡然坐下,似乎是早已料到子缘会这样。
子缘长呼了一口气,又揉了揉太阳穴:“青天阁的九霄十一月廿八死了,这事跟你应该有关系吧。”
朔星漠然道:“怎么死的?”
“我听说,是半夜被火烧死的。我觉得应该是先死了,再被火烧更说得通。”
“而有本事杀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