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弘致话音刚落,便觉身体不适,胸口隐隐作痛,气息也不顺畅起来。却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清冷又带些讽刺的声音:“只怕是因为,树大招风了吧。”
那声音越来越近,话音刚落,那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了门口,倚着门框看着温弘致,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那微笑此刻看起来,像是嘲讽般的,让人不舒服。温弘致瞬间松开捂着胸口的手,站着看他。
双方相互对视,最忌输了气势。岂料温弘致还是敌不过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对峙间让对方占了上风。
温弘致双手一背,由上到下的打量着这男子,道:“敢问一声,阁下是何许人也,竟能如此自由的出入我剑门之地?”
那男子一抬左手,手心朝外的对着温弘致,道:“你认不得我,这个,你总不见得不认得吧。”
“判官笔。”温弘致稍有惊讶,又怕乱了自己心神,让对方察觉,便迅速换了表情冷笑,道:“你是玉面修罗,宿枭。”
这名叫宿枭的男子,便是当今武林上有名的杀手。人称玉面修罗,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只认钱不认人的。他还有一个怪癖,就是只要是他接了的买卖,必然是要在下杀手的前三天送上一个阎王令,然后才会出其不意的取对方性命。
“哼哈哈,”一串阴险的冷笑声从宿枭的嘴角溢出,他转了转手上的判官笔,道:“正是在下。”
温弘致想到宿枭的做事行为,如今未见阎王令,怕是其中会有误会。便探究般小心谨慎的,问道:“温某与阁下向来毫无瓜葛,你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温家大喜,剑门大喜,自然是来送礼的了。这礼送到了,瓜葛,自然就有了。”宿枭说话间,翻手一掷,一枚暗器一样扁平形状的器物,就朝温弘致呼啸而去。温弘致抬手一接,定睛一看,眼神里也覆上了一屡杀气。
因为宿枭送来的,正是他要下杀手前必送的阎王令。只是这次,温弘致没有想到,宿枭竟然破了他自己从未变过的规矩,这阎王令不是三天前送到的,而是现在,他要下手前,才送到的。
宿枭是杀手,他的武功诀要无非就是快、狠、准,力在奇袭智取。单凭一个宿枭,温弘致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只是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也太诡秘了。先是武林人士和自己起了冲突,接着自己身体不适,然后,宿枭便来了。
温弘致稳了稳心神,又问道:“是谁要与我们剑门为敌?要你来取我性命的?”
这江湖上历来的规矩,谁会不知。听到温弘致这明知故问的多余废话,宿枭不禁笑道:“温盟主,你怎会不知,我们杀手从来不会透露买主的消息。不过,现在不是有人要买你的人头。而是,要买剑门上下一百多口的性命。”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单凭你宿枭一人?”温弘致气愤时,怒极反笑,言语中也有丝丝不屑之意。
“哈哈哈。”温弘致话音刚落,门外就又传来了一阵笑声,停了笑声后,又有人道:“温盟主好气魄,好定力,剑门上下,岂是宿枭一人所能获取的。”
“鬼见愁。”温弘致一见来人似是面善,细细一看,正是在武林大会上见过的鬼见愁。
鬼见愁收了笑容,便道:“宿枭,多说无益,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判官笔,属暗器类,又称状元笔。器形似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有一圆环,将圆环套在手指上笔可以旋转,平时那圆环套在手指上像是一枚银戒指一样,让人看不出来手上藏着的是致命暗器。
判官笔也经常被用于取穴打位,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宿枭的判官笔长约七寸,法只十五手,而各势不同,其散漫无序,每手换势,都神化敏捷,专以猛攻见长,毫无含蓄之意,每一招都是欺身进搏,凶险万分的。
温弘致惯于使剑,屋内到底是狭隘不便、施展不开,他手上功夫自然比不上宿枭的近身搏斗,敌对不过,只能躲闪着去墙上舀了剑,引得宿枭往屋外去了。
方才在房中的那一名弟子,见自家师父开了口,便不敢放肆插话,从头至尾,他便是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三招之内,被鬼见愁取了性命。
宿枭跟着温弘致紧追不舍,一直打到院子里,温弘致原是想出来叫门人的,没想到一到院中,倒是见着几个鬼门中人在此等着截他,想是鬼门此次也是下了狠心的,只能暗叫不好,心下也是凉了半截。
鬼见愁出来时,那右手的钢爪上还滴着鲜血。见温弘致的面色越发的白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烟花,道:“温弘致,你一统武林,号令群雄的美梦,今日就算是到头了。”
鬼见愁言毕,众人就群攻而上,还有几个非是鬼门的高手,也纷纷从各个角落一闪而出,向着温弘致步步逼近。以一敌十,还有个中高手参杂其中,温弘致自然吃力,抵挡不过,就被宿枭刺伤,又挨了鬼见愁一掌,胸口也越发的疼了。
“为什么?”温弘致始终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鬼门会出手对付自己,还一心要治剑门于死地,故又为了拖延时间,便问道:“温某从未得罪过你们,这是什么人的意思?”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下之道也。”宿枭笑了笑,又道:“高深的道理,温盟主不懂,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树大招风,这么浅显的道理,温盟主都不懂吗?”
宿枭向来是面色阴暗的,只是这人不同于普通的杀手。因为他会笑,并且会笑的极为讽刺。笑的让人心生厌恶,自乱心神。
“在我看来,你这武林盟主的名头,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罢了。面对鬼见愁手中的麒麟刀时,还不是畏怯了三分么。”
洛雨菲一袭紫纱流烟裙,迈着轻碎的步子进了这院落时,天上色彩斑斓的朵朵花火,映照的她脸上的半面银色面具闪着异彩的光影。她看了眼被团团围住的温弘致,说出来的话语,却如她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看笑话的行为,是一样的讥讽。
“洛宫主,别来无恙?”见是洛雨菲来了,袁笑倒是不知死活的开了口,想攀交情。上次在嵩山的事情,他可不指望洛雨菲会忘记,或是就这么算了。
“袁笑,你我的帐,怕是也要算一算了。”洛雨菲冷眼扫过声音传出来的角落,见袁笑环着他自己的银锥抓手,依旧是露着如上次在嵩山时一样的笑容。
洛雨菲也勾了勾唇角,脸部线条瞬间又柔和了不少,像是散发着丝丝暖意。可须臾间,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在告诉着袁笑,得罪过洛雨菲,会有多危险。
袁笑自是受不了洛雨菲那强大气场的压力,还有洛雨菲那强势逼人的杀气。但始终笑容不减,扔是腆着笑脸,解释道:“别呀,那会子,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也是不得己而为之的。”他看了眼温弘致,又道:“现在咱们的目标,可是一样的。”
温弘致听着袁笑和洛雨菲对话,已然明了了他们是一起的,心有不甘又想借机挑唆,便对洛雨菲,道:“洛宫主,我与你家师祖乃是故友,你也要插手此事吗?”
☆、第五十六章劫数难逃
温弘致这言下之意,便是:你得罪了我,等同于是离经叛道、欺师灭祖。我和你家师祖毕竟是有交情的,你一个后生晚辈,怎么说也是该给我点面子的。
温弘致本是想以大欺小,用身份和交情来压制对方。可谁知他偏又遇上的是洛雨菲,莫说她就是冲着温家父子来的,就是素日里,她也不是个好说话的善茬。
“你与我师父是故友,”洛雨菲唇角溢出一个幽凉的冷笑,似有不屑的反问,道:“又与我何干?”
听洛雨菲那反问的语气,从她出现到此时,也丝毫不见她带一点恭谦之意,洛雨菲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和难看。
“你,你也不怕日后,你师父会责怪于你么?”温弘致一时无言,语气上又不自觉的弱了三分。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和我师父的交情,尚算不浅喽?”问出这话时,洛雨菲突然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这一问,问的温弘致闭塞无言,竟不知如何作答了。
须臾间,不待温弘致开口,洛雨菲却又慢慢收敛了原本就极浅的笑意,淡淡的,哼道:“哼,只可惜剑门上下,已是苟延残喘,所剩无几了。你是想要活命,怕是不能了。不过你真是想要攀交情的话,我可以不插手此事。”
洛雨菲慢慢上前一步,靠近温弘致,用极轻却足够温弘致听得真切的声音,道:“你不是想知道剑门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让你死个清楚明白。”
料想温弘致此时已是吃惊不已的,洛雨菲轻勾了唇角,又慢慢的,说道:“江湖是不太平了,本来,你们剑门善保其身的话,倒是可以幸免于难的。”洛雨菲反唇讥笑,但转瞬又停了下来,似是隐约有丝惋惜般的轻叹,道:“只可惜,是你太过贪心,是温正初太过不自量力。若不是他想要保护唐染,你们又如何会落得现如今这灭门的地步?”
鬼见愁为何要对剑门下手,洛雨菲其实是不知道全因的。不过,就算鬼见愁不找洛雨菲联手,洛雨菲必然也是不会放过温家父子的。合二人之力,自然省事些。大家各取所需,虽然是各怀鬼胎,却也算是互不相干的。他们之间,只有利益,没有交情。如和袁笑,还有鬼见愁的是非恩怨,洛雨菲早晚是要算清楚的。
洛雨菲说完,前面的话,温弘致自知是自己拦了有更大野心的人的去路。最后一句,他倒是只明白了几分,不过这起的事因,是因为温正初和唐染,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武林大会那日,唐染和洛雨菲的互动,真算是过命之交的。温弘致惊的楞了片刻,脑子里联想的多了,对于洛雨菲和唐染那种不离不弃的样子,现在映在温弘致的脑海里,就显得太过熟悉。太过于肖像自己当年眼见过的情景,温弘致一想明白就忍不住,怒道:“你,原来,你和唐染。”
洛雨菲向来都是平心如水,以静为强。她不言语,那眼睛里又流露出来的带着戏弄般,似笑非笑的神情和默认了的态度,却更是让温弘致怒不可遏,气的脸色发白,全身颤抖不止。他嘴里尚是不可置信般的,不断的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夏,夏如馨。她怎么会。”
只是没多久,他胸口终于是积压不住了许久的愤怒和伤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然而对温弘致而言,让旁人看到的最表面的伤口,就是被言语的冲击,直直的刺穿了他的皮肉,让他鲜血直流。他一心想要光大剑门,岂料到头来,还是被独子因为一个女人,祸害到了灭门的下场,这个真相,要他现在如何能接受。何况,他心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深深的伤口,也许,总也有被人看穿真相的一天。
洛雨菲转身走向一边,鬼见愁等人也忍不住想早些结束,便又动起手来。洛雨菲说不出手,真就不出手,就这么静静的立在一边,冷眼静看。
到后来,温弘致心神散乱,被伤的全身是血,体力也是不支,狼狈的很。
洛雨菲只手一扬,便道:“其实,我若是出手,你便能死的痛快些,少受些皮肉之苦,也免受他们奚落欺辱。”
当洛雨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