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老脸堆笑：“托张施主洪福，老衲康健。不知可是往常一样，用了斋饭便去后园？”
海娘点头一笑：“劳烦禅师。”
清波叫来弟子安排茶果斋饭，一回身功夫方看到宋也，不禁叹道：“这位施主好相貌。”
宋也躬身：“老禅师有礼。”
海娘道：“此乃魏先生义子，宋也。初到宝刹，不知禅师可否帮他解个签？”
清波单手微抬：“宋施主请。”
宋也微一迟疑，便来到佛前低身跪拜，三拜后，却仍跪在蒲团，口中念叨：“都说佛祖慈悲，宋也今日特来求您保佑，保佑爹爹与巧儿安康，心想得成。再者，保佑我大晋乞丐皆有饭食。”说到这转头看了眼海娘，心中略一镇定回过头来：愿佛祖灭我心中魔障，我佛慈悲。
他自是心里对自己与海娘的情愫不清不楚，却着实觉得劳神与贪婪，最后一句他并不曾讲出口，可海娘见他望向自己，不知为何却觉得与自己有关，脸色一红，转头与兰儿道：“去把银子拿来，为佛前添些香油。”
清波双手合十一礼：“多谢张施主施舍。”
此刻宋也已然摇下一只签，签文四行小字：亲思已穷恨不穷，浮生若梦总归情，烽火连天祥云瑞，不笑鸳鸯笑古灯。
清波接过这签问道：“施主求的是？”
宋也一愣：“老禅师，我求的太多了，不知佛祖给解了哪一件？”
清波皱眉道：“施主这命数必定是大落大起之势，至情至性方见如此。待老衲细细看来，请几位施主先用些斋饭，。”
海娘一愣，这么多年，还未见清波不肯解的签，不知这其中是何蹊跷？待饭后定是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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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惑
一行三人随着清波来到一间禅房。禅房中央挂着一个字“禅”。海娘与巧儿倒是来得惯了，只宋也觉得一到此处便心内宁静。仿佛尘世皆隔得远了。
按说往常来吃斋的施主也不少。近年寺里虽萧条，仍时常有些斋客。只是大多是弟子前来引路诵经，或大伙在饭堂打了饭共食。这次却是清波亲自招待，给足了张府面子。
弟子一时端上饭菜，宋也看着便笑了：“虽是没什么肉，看着倒好吃。”
海娘横了他一眼：“尽胡说，佛门哪来的肉，也儿可是没吃过斋？”
宋也缩缩脖子，打趣自个儿“这还不常吃着，恍常在家时顿顿也是斋饭，即便想吃肉也是没银子买，如今一想却算是积德了呢。”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以前淮南的家。”
海娘听得虽可怜见的，碍于清波一干和尚在场，却道：“都说吃得清淡便清心寡欲得很，怎的你自小吃到大偏偏就爱胡说八道，这佛门圣地你也没点收敛严谨。”说罢又是横了他一眼。宋也闻言再是低头不语，心说早念叨今儿少说少错，怎的就是管不住嘴呢。
待得清波与小和尚诵经完毕出得门，宋也便一瞬不瞬盯着饭菜。一副只吃不说的样子。兰儿嗤笑：“嘿，你也有今天，可是不叫你说话便全身不舒坦呢？”海娘转头道：“他才好了你又来招他说这些不是？好歹说话称一声公子，叫外人听见成什么样子？”
兰儿扁嘴：“兰儿知错了，只在这些面前才如此的，在外都是讲了礼数的。”
海娘看着这两人，深深叹气，心想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人若是一对，好多着呢？
可这两人若真成了，可是一切便不是这般了？
想及此心中惶惶又是叹气，转脸向兰儿道：“一起吃吧，没什么外人，再者佛门便是个不讲身份的地儿，便不用立规矩。”
兰儿笑着谢过坐下，却单单坐得与宋也近些。
宋也亦觉出来，抬眼看兰儿，她却一副自在样，便又抬眼看看海娘，海娘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那表情看不真切是个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开口的意向。宋也自个想着，许是多心了吧？遮掩了一身的不自在，开口闲话道：“原来这还有处吃饭的地方，若赶上什么神佛的诞辰还是庙会的，恐怕偌大寺庙也管不来了。”
兰儿翻着白眼：“你当全城百姓都姓张么？这样待遇，咱府可是头一份儿，今儿公子算是借光的。”
宋也稀奇：“哦？为何啊？”
就见兰儿放下筷子板着手指仰头数：“咱的老老爷的爷爷的爷爷。。。。。”
没等数完，宋也与海娘都笑出声来。海娘道：“你这丫头，数不清就别数，哪有这般算辈分的？”便对着宋也道：“却也不怪她，实在是连我也记不清哪一辈，说是祖辈吧，也儿可知我朝开国将军张慧与？”
宋也来了精神：“那还不知，都说是神人呢，一只拳头能打死头牛，据说是轻功了得，眨眼功夫便能飞上树，且说那将军每日不必睡觉，只喝泉水。。。。”
海娘呸了一声：“真真传得离谱，说我这位老祖宗，壮年时打死只牛倒也罢了，别个却是献媚之词，又不是孙大圣，还道是神仙呢。至于这上阵杀敌，运筹帷幄在当年却是当仁不让，七丹寺便是他老人家进言留下的。即便不论当时，我张府却祖祖辈辈与这寺庙交情颇深。”
兰儿插嘴道：“你是不知当初的繁盛，如今府里老人说起来都道是当年美谈，就跟自己亲眼见着了似地。为表纪念，小姐名讳也得于这位老祖宗呢。”说完很是骄傲的看了眼宋也。
不想宋也却一脸呆样，半天只低声幽幽念道：“海…………娘。”边说着，自己脸也红了，这二字往常只在心里打转多日，却是第一次念出口来。再一抬头，见海娘更是满面通红，只低头往嘴里扒着一口饭遮掩。兰儿看着二人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原先想说的此刻却也忘了。三人闷头吃饭，再不言语。
饭后海娘仍记挂着解签的事，遂吩咐了兰儿，推说还有些经文要请教老禅师，叫兰儿带宋也一道随小师傅一起去后园。
清波一见海娘，便是一笑：“张施主可是来问那签文？”
海娘点头一笑：“老禅师可否为弟子解惑？”
清波躬身：“阿弥陀佛，即便解了，对宋施主亦是无甚益处。”
“老禅师此话怎讲？”
清波自怀里掏出签文：“张施主可知那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海娘点头：“《孟子。告子下》。依老禅师所言，这宋公子便是要历劫方得益？”
清波叹息：“历劫多为不详之事，恐怕。。。。。”
“便不可转还么？老禅师可否明示。”
清波思虑片刻，似有难言之隐般叹道：“命乃天定，相随心变，宋施主相貌堂堂，却多为清冽之势，命中定犯杀戮。”
海娘心中半信半疑，宋也本是个和善人，当初小黄如此陷害他，也不见他动气，遂问道：“老禅师可为家父解过签？”
清波道：“张老爷只求了签，并不曾解。”
海娘点头道谢，心知再问也是天机不可泄露，便一路奔着寺中后园，心中仍念着那四句签文。
“小姐看路。”宋也眼疾手快扶住海娘。原来寺院通向后园的小门，门口有着两级台阶。海娘这倒是光想着心事，却忘了这茬，很险些摔个嘴啃泥。这一吓不禁笑道：“这可扯平了。”
宋也苦笑：“什么扯平了，小姐有心事？”边说着这话，心中亦是莫名忐忑！
海娘笑道：“刚才帮你解了签。”
宋也问道：“可是说什么不好的了？”
海娘歪头看他：“说也儿大富大贵，升官发财，妻妾成群。。。。。”
宋也听到这便知她是打趣，一瞬间大笑道：“别的倒还可能，妻妾成群，这老和尚果真如此解，怕是七丹寺可要毁了。”
海娘也笑：“为何别的倒可能？为何妻妾成群不可能？男子不都道是飞来艳福，你却避之唯恐不及？”
宋也憋着笑点头：“嗯，就凭小姐这么个牵线的本事，也儿妻妾成群倒也不难了。”
海娘又道：“也儿果真望着这艳福么？”
宋也苦笑：“怎的望我多妻的是你，如今问我的又是你，小姐是何想法呢？”
海娘脸红：“你的这些个风流事却来问我，与我何干？”
宋也一愣：“自是与你有关。”
海娘脸色大红：“这。。。这话如何说？”
宋也大笑：“我不是认了姐姐？弟弟娶亲怎是与姐姐无关呢？”
海娘一愣：“你还当真？”
宋也问道：“你不当真？那当日说这话，原本却是个什么意思呢？小姐不当我是弟弟，却当我是何人？”
海娘本是与他说些有的没的，淡了这解签的说法，叫他这一问，却发现二人说的竟然是这个关节。登时脸上一红：“今日来赏花。。。。”
宋也近了一步道：“大冬天的，赏花？”
海娘转眼看向周围，一时说不出所以然，兰儿窜上一步笑道：“公子且看这漫山遍野的雪花，还不够么？”
宋也仿佛被兰儿声音拉回现实，恍惚间低下头：“小姐勿怪，是也儿唐突了。”
海娘心中明白，他是认真了。可自己呢？
想及此，只是笑笑：“兰儿说得好，赏。”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 初稿
皇上驾到
宋也自知话说得有些不靠谱，便转了话头说起自己小时候。
其实他小时候真真是过得有声有色。比起在大宅子里长大的海娘，可是天上地下了。
大宅里打小学的是规矩，宋也打小学的是调皮捣蛋。
二人找了一处高地坐下，雪已化了，黄黄的土上长着一些干草，来年是要春风吹又生的。寺里弟子按老规矩，在园门口放了桌椅后便告退。兰儿正忙和着摆好一些热茶和瓜果。时不时抬眼望去，只见那二人肩并肩坐于高地，心里又是觉得好看，又是觉得伤感，手上一丝不慢，心里却掂对起别个主意。
海娘听着宋也儿时趣事，便也少了不自在，脸上尴尬顿消。宋也道：“其实小时候，我是最疼妹妹的，我妹妹也是可人疼，邻居皆说她长得好看，以后是要当王妃呢。”说罢又是一笑。
海娘不知如何答话，巧儿真真是他心头肉，若叫他知道巧儿如今样子，真不知是何局面。遂心下明朗：魏先生这份心担得辛苦！便顺着他话问道：“她是怎样的可人疼？”
宋也见她问，心下更来了兴致：“儿时，我也是个淘气的，妹妹却乖巧，时常叫人欺负，我便帮她报仇。”
“原来你也是会报仇呢？”
“那是自然，爹娘自小便叫我不得欺负妹妹，其实哪里欺负过她呢？那么一点点儿个人，要如何欺负？”
“你报仇，可是去打架？”
“可不打架么，我们邻居有个小子姓何，真个不是东西。用石子打哭巧儿，只为了别人皆说巧儿比她妹妹好看，呵，我哪里能让他，实实挨了我两闷棍，他还大着我几岁呢。”
“你打得过？”
“自然打得过。”说罢又是一笑：“横的怕不要命的呗。”
海娘看他那个样子，也笑开了：“你妹妹自然是有了仗义不再哭了吧？”
宋也低头咧着嘴仍是笑道：“她可是个窝里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