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先生,小的宋也、”
魏如抚须点头:“你想学什么,只管来问我。”
张老爷被魏如一席话说得心底烦闷。仔细琢磨片刻,便招来小厮:“传下话去,今儿回后院歇息。”
一切如常,只张府一宿没有□的呻吟传出,东阁黑了整晚,各小厮丫鬟都悻悻的睡去。
这一晚最高兴的是张夫人。丫头传话说老爷今晚过来,张夫人打了赏,又命人熏香沐浴,一切准备妥当只等老爷那只脚迈进来。
张老爷一进后院正堂先就一怔。他这档可没精神寻思软玉温香的行当。可一脚迈进来便被那西域名贵的古漾香薰了个满脸。拨开门进了里间,见夫人深紫的纱衣甚是撩人。张夫人自与寻常女子不同,身上多了一份贵气,也懂得低调的美。她不往身上挂一些粉红,嫩绿娇艳的颜色,只是深深的,隐晦的表达着自己的魅力,床头一本平日喜读的书,诗词。
丫头见他进来都低低下拜:“老爷万福,奴婢伺候老爷洗脸。”
没等他说话,张夫人起身低低一拜:“老爷。”遂对着丫头们一挥手:“都出去吧。”
丫头们心领神会出去掩了门。张夫人低低一声:“云易。”
云易,这一唤她一等就是半个年头。平日里相似成灾,心里无数次对着自己演绎。云易,她的云易为何不来看她?新婚后为何贪恋□?待她怀有一女后,为何冷落她至此?她虽是皇上的妹妹,堂堂公主,可自认美貌有佳贤良淑德。和老爷恩爱路上一别十八年,她不信如别人所说。说她的云易是看中了她的身份。
张老爷姓张名辰字云易。
听闻夫人几近哀怨的叫自己,心下一抖,缓下脸微微笑道:“夫人不曾歇着?是云易扰着你了。”
张夫人体贴的一笑:“老爷怎的如此客气,你我夫妻,谈什么打扰不打扰。”边说边拧了手巾帮张辰脱了外袍,细细擦脸。张辰不再客套,任她细细擦拭。心底却盘算开来,如何张口。
张夫人见她如此,收了毛巾问:“相公因何烦恼?”
张辰不忍看她的目光,转身坐在茶桌旁:“你有多久没进宫了?明儿若天好就回去看看吧!”
张夫人心下一惊:“府里出了什么事?”
张辰呼出一口长气:“淮南天灾,百姓不得安生,赈济不当,严大人又不肯放手。。。你进宫只需说,为夫身体实在不好,需修养几日便好。”
张夫人缓缓走到床边:“修养几日,便躲得过去?”
张辰嗤笑:“三日不到,朝中自然有等不及揽功的人,让他们和严大人斗吧,我可不想碰这扎手的钉子。”见夫人已踱到床边,他便也走过去,伸手揽着夫人肩膀道“安蓉,时候不早了,歇吧。”遂脱了靴子,兀自趟在床上。
张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起床头的书,道:“贱妾还有几页便看完了,相公既然身子不适,不如,不如早早安歇。”说完拿起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转身便走。
身后诧异得目光不用看也感觉得到。她只是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了。只想出去,出得门看不见他,也许恨就不会滋生。
心底一丝不甘,他要她的身份,为他的权势做保障,她愿意配合,只要夫君开怀。他怕别人说他娶了个公主端端受气,便尽可能对他低眉顺眼。可还她要怎样?舍了这情意合该受冷落么?
张辰见她向外急步走去,一翻身起来去追:“安蓉,你这。。。这么晚了。。。”
安蓉回头:“相公,我新学了一首诗,念给你听?”
张辰点头:“好!”
安蓉望向窗口,眼中闪泪: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
“别念了。”张辰骤然打断,随即又道:“我们不是他们。”便转身向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
海娘
一清早,海娘来给爹娘请安。
张辰昨日兀自回屋睡下,张夫人也不好张扬着让下人知道他们夫妻不睦,便硬是眼睁睁趟了一宿。左思右想咽不下那口气,辗转反侧想到来日方长,自己宽自己的心,睡意堪堪袭来,却已经鸡鸣了。
托着疲累的身子只得起身张罗下人来伺候老爷起床。张辰只管低头不语,心里琢磨着几句好话安抚夫人,抬眼只见夫人不卑不亢的进出伺候,虽无怒容,却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再去斟酌。好容易扒了几口粥,打算告辞,下人来报,小姐来了。
二人一愣,怎么这么早。张夫人顾不上赌气,面对老爷狐疑目光自个也拿不准:“这孩子自来也没这么早请安过,今儿是怎么了?”
海娘进门拿着一篮子初秋的野梅,直接跑来举到安蓉面前:“娘亲,你来看这野梅好不好看?”转头看见张辰在,低身一拜:“爹爹果然在这。”
张辰咳了两声疼爱的笑道:“这孩子,闺女家怎的如此冒失,平日家我天天在书房也不见你来请安,这会儿倒稀罕!”
海娘撒娇:“我的园子直通后院,去前院还要拐个弯,爹怎的不搬到后院来住,倒叫我多跑路。”
她不愿说早些年前院竟是来往着烟花女子,自己不好应对。张辰心领神会也不戳穿,只是宠溺的笑:“懒丫头倒怪是我的不是。今儿专程来看爹爹不成?”
海娘双眼夸张一瞪:“可不是,平日里不肯走弯路,这下只得起的早。园子里野梅开的这个香,女儿闻着味儿就醒了,听说爹爹在此,特特拿来后院献给二老,爹爹莫要嫌弃。”
张辰帮她捧足了场:“嗯,果然香气别致,来人,把这花拿到我书房一些,叫宋也找个瓶子插起来。”
海娘心满意足笑了:“宋也是谁?”
张辰一顿:“没什么要紧,新来的下人。”
张夫人此间终于接上话了:“听闻府里新进两个乞丐,府里缺下人?”
张辰见她问起,紧忙道:“就是为这事才招他们进府,想我张府收了落难的人,也是平添了阴德。”
海娘听不懂了:“所为何事??
张辰撇了夫人一眼,对海娘道:“女儿家家别瞎打听,朝堂上的事。”
海娘听到这,脑中忽然浮现一幕乞丐兄妹挨打的场面,心下一软:“救人急难,本是好事呢。”
三口人又说了几句,张辰起身:“我还有事,海儿多多陪你娘亲。”
海娘见爹爹走了,立马委在娘亲怀里:“娘亲要去宫里?”
张夫人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房里又是出了哪个奸细?”
海娘大笑:“娘亲冤枉他们呢,是兰儿看到门口备了马车,一打听才晓得了。”
张夫人心下明白,除了进宫,恐怕也打听到别的了吧?
海娘见娘亲面容有些异样:“娘亲勿要怪罪,兰儿自小便跟着我,亏得她愿意花心思帮我打听,又不是多嘴的人,下人心里时时记挂着我,岂不是我的福气?”
“就你嘴甜,你这一大早的可不是为了光请安吧?还有何事?”
海娘红着脸笑:“娘亲莫要像观世音一样,事事都了然于心嘛,女儿听说皇上要选秀女,叔叔家海茵可到年纪了。”
张夫人疑惑:“她想进宫?”
海娘立马摇头:“怎么可能,她不愿进宫。可皇上是我舅舅,又不是她舅舅。叔叔万一存了攀高枝的念头,送了她进宫可怎么是好?”
张夫人脸色一沉:“这事也是你管得的?莫说我今天进宫有更重要的事,便是无事,也定然不能开这个口。”
海娘见母亲神色凝重,立即问:“府里出事了?”
“越说你越来问,女儿家管那么多。”
海娘不服气,嘴巴一厥:“娘亲莫要看轻了女儿,朝堂的事我虽不在场却也不是一无所知。淮南的难民都流窜到京城了,朝廷开的粥棚还不如府里母猪吃的稠,娘亲若是进宫,也需要给舅舅提醒些个,莫要等到老百姓骂他。”
张夫人大惊:“闭嘴,从今儿起,这话你再说出来,便是一顿好打。”
海娘眼泪含眼圈,委屈着小声嘟囔:“海儿知错。娘亲莫怪。”
张夫人心知女儿虽一介女流,说出这些话又何尝不对?只是这杀头的话不该她来说,心下慌乱,只道:“我知你与茵儿感情好,且说选不选的上还说不准,你若念着姐妹情,好生劝她才是正经。时候不早了,我准备一下进宫,你先回去吧。”
海娘俯身拜别,闷头丧气的走了。
张夫人缓了缓神,喊道:“叫燕子过来。”
燕子低身下拜:“夫人万福。”
张夫人心下疑惑“你一直在后院?哦。。是我糊涂了。”
燕子道:“老爷说夫人要进宫,少不得奴婢伺候周详些,这两日就留在后院不用两头跑了。”
“嗯,你也不用调查了,新来的两个乞丐没什么稀奇。”她说着这些没头尾的话,却听不到燕子应答,转身一看,燕子正扭着手绢,欲说还留的架势,心下一惊:“有蹊跷?”
燕子道:“想是无甚稀奇,只不过那新来的丫头,长了张好看的脸蛋。不过也是洗干净之后才看清楚的,恐怕并无不妥。”
“连你也说好看?那怕是有过人之处吧?”张夫人说着这话,心里已带出怒气。
燕子噗通一声跪下:“不敢瞒夫人,确实绝色。”
张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不得离开后院半步,待我进宫回来,细细说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写到这
遇见
张夫人进宫去了,还没迈进宫门,心内已焦急如焚,着实牵念家里。老爷交代的事她不担心,皇帝哥哥宠她,即便再有过分要求只要她一撒娇,皇帝哥哥也会应,何况只是给老爷求几天假。她所忧心的自然是府里的事情,燕子嘴里的那个乞丐丫头到底何等人物?想及此暗暗下定决心,定要适时叫来看看!
此时张辰见夫人已然动身,却也无任何动作。照常的看折子,间或的与先生魏如说些朝堂上的政事。
宋也偷空便叫住魏如:“老先生,这书里有些字小的不认得,已经写好先生且教教我。再有,这些文章之乎者也,小的实在不觉得有用。一不顶饭吃,二不顶钱使,真不知那些秀才举子们浪费诸多时间来死记这些是为何?”
魏如听他说话便笑了:“你这小子,让你学圣人之道,你竟往刁钻里挑剔。我且问你。当初你当乞丐,可有被欺负?”
宋也脸色囧红:“何止欺负,动不动还挨揍呢。待我有钱那天,看我不揍回去十倍,哼,也让那些仗势欺人的知道我的厉害。”
魏如哈哈大笑:“你小子,话不是这么说。比方说,你现今也有了傍身之钱,出门若看到乞丐行乞,你待如何?”
宋也歪头想半天:“乞丐嘛,那当然是得帮衬下,以前是同行,我知道乞丐的苦,再者说,乞丐真真是可怜人呢。”
魏如欣慰点头:“嗯,倒是有几分道理,这书里讲的就是道理,你若死记,定然是觉得陌生,待要明白了意思,与生活息息相关,却也很是有趣。孔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这个道理。你当乞丐知道乞丐的苦,再见乞丐断然不希望同行受苦,多多帮衬。再譬如,众人都知【以德报怨】,岂不闻孔子云:以德抱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圣人有圣人的有仇必报,心中怀仁,却也不是迂腐之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