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茨怪事出现的时间,说不定就是哈利一年级开始;第三,依照小天狼星最近的反常情况,说不定已经全知道了;第四,反推哈利早就知道了罗尔德是伏地魔,并且很可能是在相当早的时候就知道的。这样,他觉得哈利在隐藏一个大秘密的感觉就十分正常了——这的确能算一件大事,不能随意到处说的大事。
可是这样,问题又来了。就算伏地魔表示他改过自新了,而且哈利也相信他(技术难度相当高,尤其是他们之前好像还没弄出来阿瓦达索命之类的事情),也不能解释伏地魔为什么会在四五年前就接近哈利。明明在那之前,伏地魔最后一次出现是试图杀掉哈利、但死咒被莉莉的保护所反弹,然后就躲藏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伏地魔为什么要冒着很虚弱、极易被杀死的可能性潜伏在哈利身边?他确定哈利不会对他做什么吗?确定不会被其他人、包括他自己所发现?
邓布利多陷入了沉思,而伏地魔也没有再说话。一时之间,校长办公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可怕沉默。画像们全醒了,好多人都挤在最近最底下的几副相框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压低声音附耳讨论。
最终,邓布利多打破了这种凝滞。“不错的变形术。”他说。他刚才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理了一遍时间线,然后想起来他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哈利那个日记本上的字迹——在汤姆交给他的变形课作业上,清晰工整漂亮。
伏地魔当然不会对他解释,那时候的变形术不是他施放的。“听起来像是在夸赞你自己。”他故意说得似是而非。
这无疑就是承认,邓布利多心一沉。他和穆迪竟然都没有破除这种伪装……知道这个再看哈利当时的反应,很明显就是知情人在保护伏地魔。但这又是为什么?哈利没道理那么做,他并不是一个不分黑白的人。有不得已的原因吗……
邓布利多在心里给自己喊了一声停。这种情况下,揣摩细节的前因没有太大价值,他可以后面再来考虑。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那就该正视现实。而最近的现实就是,伏地魔主动暴露了自己,并且承认了他和哈利的关系。“老鼠,日记本,戒指,蛇蜕……”他慢慢地说,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都和你有关系?”
伏地魔对他摊了摊手。“你说呢?”他可没义务给邓布利多答疑解惑。对方能自己推测出来也就罢了,他是绝不可能自己交底的。
邓布利多又沉默了。就算这些都是伏地魔做的,也不能解释对方为什么挑这个时间到他办公室里来。
就和他前面说的一样,伏地魔完全可以暗中崛起。只要伏地魔改变他之前的那种作风,假身份肯定不会被人戳穿,还很有可能混得风生水起。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切斯特,按照他的能力,过几年魔法部长重新选举的时候肯定能击败福吉——其实后者并不算太傻,但那点心机能力在伏地魔面前实在不够看,更别提办事能力还比不过切斯特。
而既然有这么一个切斯特,那其他食死徒说不定也已经暗中安排在魔法界的各个角落,为伏地魔做事。他一定清理了有不忠诚嫌疑的食死徒、重新制定了聚会规则以及改进了食死徒之间的联络方式,这样才能建立起一个比之前严密得多的新组织,保证有效地控制消息外传。这个组织的规模比以前的食死徒小得多,但却有效得多。
这种安排完全符合伏地魔的性格,因为这样他只需要在幕后控制全局就行了。没有人想到,过去两年看似平静,伏地魔却已经把权力触角伸到了整个魔法界的范围里。所以他们找不到食死徒,因为他们根本不觉得这种事会发生,他们已经在“越狱的食死徒”和“新一次的魔法战争”之间划出了一个等号,或者至少是充分条件。换个人的话,他可能会猜到这点,但是这实在太不符合伏地魔之前的表现了。
而无论伏地魔是为什么变了,他现在自爆身份完全是画蛇添足。邓布利多沉吟着,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和以前不同了。你到底想做什么?”示威这种事情太幼稚了,汤姆只有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才那么冒失。
伏地魔发出了一声轻笑。他觉得他没有任何改变,而是在不同的情况下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已,但这个没必要说出来。“我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我曾经知道,或者我以为我曾经知道。”邓布利多说,语调里第一次带上了点沉重。“但也许现在的事实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他凝视着对方,似乎试图找出一个明面上能说得过去的区别,和以前的不同。
伏地魔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哼,黑玉般的眼睛转了一下,透出不屑和凛冽的寒光。这也许是示好,也许是试探,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兴趣。
他记得他第一次来应聘黑魔法防御术课程教授(蛇脸状态)时,邓布利多用一种悲哀的语气说“我能用火吓住你的时代已经过去”这样的话。他对此报以冷笑,因为他从不觉得有人能阻止他想做的事情,至少邓布利多完全不能。而那种悲哀语气,就像是邓布利多觉得他自己没负起责任一样,就像他还真需要这种负责一样——
哈哈,谁需要?
实际上,他那时根本就没听进去,满心都是被拒绝的愤怒;而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悲哀语气听在他耳里更像是一种变相的怜悯,和那些麻瓜以及其他孤儿和害怕仇恨一样。他才不需要那种廉价的玩意儿——他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出人头地,一定会让众人都跪在他脚下!
伏地魔微微闭了闭眼睛,控制住自己表露出这种强烈感情的可能。他至今也不否认他野心勃勃,只是他以前采取的方式不对而已。他比任何人都强,包括邓布利多——校长已经老了——他坚信这点。如果一定要他承认对方有什么地方胜过他,那一定是养出了一个视死如归、却对死咒一窍不通的救世主。
想到这里,伏地魔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在我身上寻找什么闪闪发光的、可贵的共同点的话,我得诚恳地告诉你,把你的眼镜换成放大镜都没可能。”他语调讽刺,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或者不是没有,但顶多只有一个。”
邓布利多的目光闪了一下。伏地魔这是在说……哈利?但是他知道问伏地魔也不会有用,对方要说的话早就自己说了。
“我想我也待得够久了。”伏地魔又露出来一个虚伪的假笑。“那么晚安了,校长。”说着,他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吗?”邓布利多看着他的背影,冷不防开口追问。“日记本和戒指就算了,但我确信一般人不会把自己的脸变形成火烧一样糊。”
伏地魔噎住了一会儿。邓布利多的话瞬间让他想起一件事,哈利曾经嘲笑他的魔法能力和审美水平成反比。“我最不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管得太多了,邓布利多。”他冷冰冰地说,走到了门边,扶上了门把手,又回头道:“哦,对了,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脸,那想必应该更关心你的那条小尾巴吧?他等下就要来找你了。作为上百岁的老人家,你可千万别很快睡着了。”他打开门,迈出去一步,笑眯眯地补上了最后一句:“我保证这两句肯定是真话。”
门合上了。办公室里沉默了两秒钟,下一瞬间人声就和露天果蔬集市一样爆炸开来。这谈话不过短短几十分钟,但是里头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为什么!罗尔德竟然真的是神秘人?我还以为霍格沃茨黑魔法……不对,那他就肯定不会被诅咒啊!”
“当他说‘哈利和我是情人’的时候,他指的是一夜情还是男朋友还是别的什么?”
“他在做一个大计划!而且已经撒完了网!”
“这方式看起来比他之前有效……因为他好像变得正常了?是这样的吗?这有可能吗?”
“那么哈利的魔法能力就有解释了——如果有伏地魔在他身边教导的话,会个隐形咒根本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但哈利怎么会和伏地魔在一起?他中了夺魂咒?”
最后阿芒多·迪佩特的声音结束了这样的争吵。因为他说:“神秘人从来没有一个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至少在霍格沃茨的七年是这样。我从未看到他或者听说他对任何人表示过这方面的兴趣或者意图。”他是伏地魔在校时的校长,语气沉重——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汤姆后来变成了伏地魔,现在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好是坏。
画像们面面相觑。这消息他们根本猜不出,以至于都沉默了。如果说伏地魔对哈利是玩一下或者利用,他完全用不上潜伏这么久,也肯定不会无聊到特地陪救世主玩养成游戏。而且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伏地魔甚至救过哈利,至少两次,一次是扫帚,一次是黑湖底。照这种前提条件来推断,哈利在水怪事件里伏地魔说不定也有帮忙。难道、也许、真的……
没人敢说出来自己心里的猜想,因为这太惊悚了。邓布利多重新坐回桌子后头,闭上眼睛,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伏地魔的出现似乎解决了一个问题,但却带来了更多的问题。无数的线团打在一起,都需要重新认真梳理。食死徒的新动向……干尸案罪犯的身份和意图……凤凰社该做的事情……魔法部会有的反应……学校和民众之间的舆论导向……改变哈利和伏地魔关系的真正原因……每一件事都要关心,而每一件事都不容易。而且,从伏地魔最后的那句话来推断,估计很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标志着腥风血雨开端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螺旋石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来人几乎是撞开了门:“黑魔王就是……”
“我们的新好教授。”在斯内普说出名字的时候,邓布利多低声道。然后他看向对方惊诧的脸,承认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也是在刚刚。”
“知道了?刚刚?”斯内普重复了一句,不能相信。他根本是用跑的到达了桌前,两只手撑在上面。他出来得太急,黑袍领口露出来睡衣的领子。
他之前花了很多时间打听食死徒的消息,却不得其门而入。而就在刚才,他的标记火烧火燎地痛起来,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了。一直见首不见尾的黑魔王终于出现了,并且召集食死徒。他同时也收到了卢修斯·马尔福的消息,后者告诉了黑魔王就是他的同事。他自认没有耽误任何时间,但邓布利多看起来的确不吃惊。
“事实上,汤姆刚刚才走。”邓布利多回答他。烛光跳跃着,映出他脸上皱纹的阴影。
斯内普一时间没意识到这是伏地魔的名字,愣了愣,然后就更吃惊了。“黑魔王是故意的?”前脚告诉邓布利多,后脚就发布集合命令?这怎么看都不是巧合吧?
邓布利多点了点头。
“……那我还要不要去?”斯内普意识到他的处境绝对是不妙了。黑魔王以新教授的身份在霍格沃茨待了一年,若是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