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向扬远刚迷迷糊糊地进入浅眠状态──
“啪!”
一只胳膊重重地砸到他脸上,一下子把他砸了个灵魂几欲出窍──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几次了,力道还一次比一次过分。睁开酸涩不已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向扬远叹气,拉开脸上那只手,忍著把它拧脱臼的欲望,轻轻放到床上。
身边的陆西咂咂嘴,哼唧了几声,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再这麽下去就真的只能睁眼到天亮了,向扬远无奈地起床,蹑手蹑脚摸到沙发那边躺下。
沙发很窄,睡得不舒服,可敌不过浓浓的疲惫和睡意,再次意识抽离快睡著的时候,向扬远仿佛梦见了有人把自己抱起来,轻柔地放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後自以为不会被发现地在他额角偷偷留下一个吻。
──就像,以前的很多个夜晚一样……
那个混蛋平时总是一副死不害臊的样子,却喜欢在暗地里做这种让自己心动不已的小动作。一觉醒来,自己还沈浸在那些温柔里,他却又换了个嘴脸,厚著脸皮继续欺负自己,好像前晚上的那些温柔的小片段都是一场错觉。
可向扬远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真真实实存在著的感情的牵绊。
他曾经无数次腹诽熊浩然是个自私的家夥,对工作不闻不问不说,更没有一个成熟警察该有的担当和责任心。可仔细想想,和熊浩然搭档这麽久,每次自己犯了大错,惊动到指挥中心或者分局领导的时候,到上面挨骂挨批,做检讨报告的人,好像都不是自己……
偶尔,忙乱中会忘掉一两件重要工作,事後再想起想要补救,却会发现工作早就被悄悄完成。
更不用说,出警的时候,如果遇到危险的状况,熊浩然习惯性地把他推到身後,冲他拍拍腰间的手枪,那一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架势。
吊儿郎当,每天摆著不欺负人就不爽的流氓样子,熊浩然脸皮厚厚地任向扬远鄙视唾弃,却很少告诉他,自己为他做过什麽……
於是他就真的觉得,熊浩然什麽都没有做,也觉得在他们两个之间,应该是熊浩然更依赖他,离不开他。
现在人一走,向扬远才迟钝地发现,一直以来,熊浩然其实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引导他,保护他,收拾他捅出的篓子。
自己对他的喜欢,也许是因为一见锺情,又何尝不是笃定了这种低调的、掩饰在嬉笑怒骂之下的温柔,会一直守护著自己,不离不弃。
眼角似乎有点痒痒的,向扬远在半梦半醒之间抹了一把脸,手掌一片潮湿。
於是,他就在这一片湿意中,再次悲惨地醒了。
这段时间,熊浩然都在刑警队忙到焦头烂额,忙里抽空给他打电话,或者飙车到宿舍看他,他都因为心里那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态度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冷落。
现在,在这个本来应该他们两个一起度过的夜晚,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那个一直被自己嫌弃,却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的家夥。
想念他有求於人的时候,谄媚里带著算计的“乖徒弟,老师我──”,想念他较真的时候,不依不饶又有点孩子气的“喂,向汤圆”,想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小祖宗,你要干嘛……”
明天,等交了班,就去看看他好了……
睡著以前,这是向扬远的最後一个念头。
不知道睡了多久,刺耳的警铃响起,向扬远还没睁眼就习惯性地翻身要下床,却一个踉跄,差点滚下沙发。
脖子酸痛不已,果然落枕了……
陆西也醒了过来,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大大地打了个呵欠,问:“几点了?”
向扬远一个晚上没睡好,眼睛下暗影深深,远远看去像极了熊猫,看了看手机,他说:“六点半。”
陆西打开灯,下床边蹬鞋子边困倦地说:“六点半,好早,都没睡够……”
向扬远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老大,难道你就没发现昨晚你睡著以前我是在你旁边躺著而我现在可怜地窝在离你五米远的小沙发上吗?你也真好意思说你没睡够啊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睡觉居然又磨牙又打人!
陆西听不见向扬远无声的咆哮,跑出休息室,在前台鼓捣了一阵子,又打了个电话,然後大声喊:“扬远,出警咯!”
向扬远刚刷了牙出来,边套制服边问:“什麽情况?”
“入室盗窃!”
“偷了什麽?”
陆西回来洗脸刷牙,在浴室里含糊地说:“窗玻璃!”
“……”向扬远愣了几秒锺,错愕地问:“什麽?!”
“就是窗玻璃,别的什麽都没丢。”陆西漱了漱口,吐掉泡泡:“屋主起来上厕所,发现窗户空了。”
“……这小偷是在玩我们吗?”
“不知道诶,说不定他就是对窗玻璃有偏爱呢。”
“……”
☆、(7鲜币)第五十章 关於被冷落了
一个忙乱的清晨,处理了几个案子回来,正好到交班时间。
陆西打著呵欠回去补眠,向扬远虽然也很困,但还是在派出所门口打了车,昏昏沈沈地直奔刑警队。
对於这种文艺到让人胃里反酸的行为,向扬远给出的解释是:如果现在不去看一眼那个混蛋,他怕就算回去补眠,也会因为昨晚总结出来的愧疚而忍不住做噩梦。
这算什麽理由啊根本说不通好吗?
下了车,刑警队大楼就在眼前,仰头看啊看,看了几分锺,向扬远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振奋,又悄悄地泄了气。
万一正忙著没空出来,或者已经除了外勤,岂不是自讨没趣,会不会先回家补个觉,等今晚熊浩然主动过去蹭饭吃比较好呢……
──说到底,向警官你是觉得这样自己会比较有面子麽?
犹豫著摸出电话,本来决心满满的向扬远站在大太阳底下开始了天人交战,结果还没等他自我挣扎透彻,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就从大楼里传了出来。
向扬远一愣,手心一紧,表情变得有点狰狞。
想见的人没看见,难不成还要跟最不想见的那个打照面?向扬远皱了皱鼻子,二话不说找了个拐角躲了起来,然後恨恨地往大楼出口的方向瞥过去。
果然是谢景迪,和──
“熊浩然?!”
向扬远失声惊叫,完全忘记了自己像个贼一样猥琐地躲在暗处偷窥的事实。
被谢景迪勾肩搭背的熊浩然站住,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麽了?走啊!”谢景迪还沈浸在自己刚分享的笑话里,笑得合不拢嘴,勾著熊浩然肩膀的那只手用力在他身上拍了拍,见他还不动,笑著问:“难道要何支用八抬大轿请你吗?”
何支队长全名何延,是刑警队的老大,平时都很好说话,唯独麾下爱将胆敢接到命案还拖拖拉拉出警的时候,发起脾气可以把刑警队大楼给掀翻。
熊浩然迟疑地走了两步又停下,说:“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没有啊!”谢景迪说得斩钉截铁。
“有……”熊浩然皱著眉想了想,说:“你先上车,我马上到。”
“喂,熊浩然,你该不会想逃跑吧?何支真的会杀人的!”
“放屁,老子又不是没见过尸体。”熊浩然一把拉下他的胳膊,往向扬远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向扬远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不好!要跑路!
“向汤圆!”
没走几步,向扬远就觉得脖子一紧,又被人从後面提住了衣领。
“你搞什麽?上班偷懒吗?现在几点?你溜出来干什麽?”
向扬远一口气憋在胸口,心里做足了丢人的准备,气咻咻的转过头来,说:“你不要以己度人!我是刚下值班!”
熊浩然手一松,立刻被他挣脱了。
顿了顿,熊浩然脸上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乖徒弟,你是专程过来找我的吗?”
“你少自恋了,我是路过。”向扬远整了整衬衣,不自在地哼了一声,脸颊在太阳的烘烤下变得通红:“没什麽事的话我先走了,嘁!”
最後一个“嘁”,透著十足的鄙视挑衅和不爽。
“喂,向汤圆,喂!”
假装没听见熊浩然的呼唤,向扬远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心里半是得意半是气愤地想,追上来好好给我道个歉,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我是来看你的,哼,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如果你不能解释清楚你和那个谢景迪为毛背著我勾勾搭搭,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想啊想啊,不知不觉向扬远已经沿著人行道走了很大一段路,期间有无数辆出租车向他鸣笛招揽生意,都被他无情地无视,只是……
熊浩然的脚步,会不会太慢了一点……
向扬远终於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路上,哪里还有熊浩然的身影?
与此同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向扬远还沈浸在强烈的错愕里,呆呆地摸出手机,按了接听。
“向汤圆,我现在有个案──”
“熊浩然!你给我等著!”一听见熊浩然的声音,向扬远如梦初醒,冲著手机大吼:“我要跟你分手!”
“向──”
狠狠地挂断电话,向扬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後在路人奇异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8鲜币)第五十一章 关於向警官的反扑
凌晨三点多,爬起来喝水的谢景迪溜进熊浩然的办公室,发现他果然还在对著一大桌的资料和照片,眉头紧蹙地研究今天刚接到的案子──这情形,这气氛,这神情,啧啧啧,简直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浩然,休息一下嘛,你这麽拼命,我看了很惭愧的。”
“休息过了。”熊浩然头也不抬,语气很敷衍。
“骗鬼呢吧?”
“你要说你自己是鬼我也没有办法。”
“哎,跟你共事真是没有成就感,什麽事情你都抢著做,脑筋转得又特别快,别人根本就跟在你後面等结果。”谢景迪敲敲桌子:“明天起来再看吧,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案子,好歹信任一下你的搭档好不好。”
“不用,刚有点头绪。”熊浩然想都不想地拒绝。
谢景迪不是第一天认识熊浩然,自然知道他就是这个牛脾气──开玩笑,刑警队的楷模精英可不是这麽容易当的。
不过,他这种凡事亲力亲为,只顾著自己往前冲,完全不把搭档放心里的态度,著实让人很不爽!
“老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再缺钱花也不用打英烈基金那笔巨款的主意吧?”
“……”
“啧啧,你看,眼睛都熬红了。”谢景迪凑过去,突然一拍脑袋:“哎对了,我今天一直想问你都没找到机会,早上你刚上车那会儿,在电话里冲你大吼大叫那谁啊?”
“……”
“连何支都好奇诶。”
“……”
“好吧,全车的人都很好奇……”
熊浩然顿了顿,放下手里的资料,似乎想到了什麽,严肃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谢景迪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惊恐地瞪著他的脸:“喂,我知道我这几年帅了很多,可也不是你能觊觎的,这个表情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啊,恶心死了快收起来!”
熊浩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在说什麽?”
“我说你不要用这种肉麻的表情看著我!”
熊浩然沈默片刻,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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