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信当然了解徐志骐所说的秘密是什麽,那是他俩那种不寻常的关系维持至今的关键所在,但他始终没有回答徐志骐的问题,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迟迟得不到答案的徐志骐,再次抬起头来望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要从吴泽信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他只希望吴泽信能对他说些什麽…
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吴泽信露出了淡淡的冷笑,但却少了以往的嘲讽,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哀伤。
「我们已经…不会再见面了…我再怎麽有能耐,也没办法拿那件事来威胁你了,当然,你也不用再对我付出什麽代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我…」
「你已经不再是我的玩具了,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你就当作是一场恶梦吧!我也已经厌倦了这种游戏…把这一切…都忘了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吴泽信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明显的充满了对徐志骐的讥讽,都冲击著他的心,隐隐作痛。
但他不再觉得愤怒,而是一种哀凄的痛苦,他也无从去了解这痛苦代表的意义,只是无言的承受著。
(原来,是因为你已经厌倦了啊…)
徐志骐苦笑著让自己能坦然接受这个他早该知道的答案,只有到吴泽信已经对他这个玩具感到厌倦以後,他才能彻底的脱离他…
他们不会再见面,他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过生活,不用忍受被玩弄的身心煎熬…
他曾经痛恨自己无法抵抗,也痛恨自己处於玩具的地位,更无法忍受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存在著胁迫性的关系…
他不用再为此所苦,那他为什麽还是感到些许的失落?
好吧!如果真要说有什麽损失,只是他又得恢复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渡过无聊的假日,一个人舔舐著孤独的滋味…
「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不会再纠缠你了…」吴泽信的表情透露著些许的自嘲。「你的事情,当然包括你的秘密,我很快就会遗忘的了,你不用担心…」
「吴先生,可以走了吗?」
搬运工人再度出声催促著,吴泽信望了对方一眼,再回头深深的凝视著徐志骐,偌大的双掌轻轻的包裹住那有些苍白的俊美脸庞,渗透著些微的温暖。
总是说出让徐志骐痛苦的话的嘴角,此刻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和深刻的无奈。
「那,再见了…」
还未等到徐志骐的回应,覆盖在脸上的热度瞬间已褪去,吴泽信已经毫不迟疑的旋即转身离去。
徐志骐怔怔的望著那挺拔的熟悉背影,迈著从容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出他的世界。
徐志骐想出声唤住那背影,却想不出来有什麽样的理由要吴泽信留下,只是不想让吴泽信离去的一股渴望,驱使著他无法将视线从那背影抽离,但他的理智,却始终紧抓著他乾渴的喉咙,让他无法出声…
直到吴泽信的身影完全从他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他还是无法发出一点呼喊。
这个人已经从他的世界完全离去,只剩下一点残存在外套上的温暖,牵引著他仍隐隐作痛的心脏…
卡车和吴泽信的车子都渐渐地消失在眼前,相对於吴泽信毫不犹豫的离开,徐志骐对於自己这样愚蠢的目送他离去感到无奈。
他还在等什麽?等待那个恶魔的回头吗?
即使恶魔悄声的说已经厌倦了,即使恶魔始终把他当成玩具看待,他还是对恶魔偶尔付出的温柔有所眷恋吗?
为什麽,他有被遗弃的感觉?…
16
徐志骐抓紧了吴泽信留下的外套,迎向迎面而袭的寒风,在冷寂的街道上走著。
「我要到哪里去啊?」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段路,徐志骐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个终点让他停歇,这样的漂泊感让他心底很不舒服。
「啊,书包还在学校呢!…」
身上已经一块钱也没有了,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他拖著脚步往学校的路上前进,不知来回过多少次的街道,此刻异常的昏暗,路灯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十分微弱。
徐志骐就这样没有时间感和空间感地走著,突然间,寂静的街道上远远传来吵杂的引擎声,明亮的车灯由远而近的朝著徐志骐迎面而来,让他不得不本能性的抬起手遮掩刺痛的双眼。
一辆摩托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但很快地又立刻折了回来,在他眼前停下。
「果然是你…」
摩托车的骑士对著徐志骐开了口,虽然透过安全帽听起来有点模糊,但徐志骐可以确定他所听到的。
这跨坐在摩托车上的人穿著跟自己一样的制服,徐志骐已经非常清楚这个人是谁了。
「上车!」
保持著以往不多话的态度,向峰将手上的安全帽扔给徐志骐,徐志骐怔怔的望著手上的安全帽,顺从地跨上了车。
一路上,向峰没有说要去哪里,徐志骐也没有打算问。
不知道为什麽,现在的他,似乎什麽都不在乎了。
「你的书包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今天的作业、明天的小考…我都帮你抄好了。」
「嗯?」
「老师那边…我是跟他说你肠胃不舒服啦!到时要是他问起,你可要这麽说喔!别害我!」
「嗯!…」对於向峰的好心,让徐志骐感到有些愧疚。「谢谢你…」
他和向峰已经没有来往,他不知道向峰还是不是对他存有任何的欲求,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对向峰心存感激。
自己一时冲动的冲出教室,要是没有向峰的掩饰,这件事很可能会变得满棘手的。
「你…」
即使向峰欲言又止,徐志骐也很清楚他要说些什麽。
「你是不是要问我…我到哪里去了?」
「还需要问吗?」向峰的语气仍充满了熟悉的嘲讽,「只是我没想到,为了他,你竟然…原来你真的那麽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徐志骐想也不想地立刻脱口而出。「那天我们在超商的事,都被他看到了,所以他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要跟他上床,我才跟他睡的…」
徐志骐极力让自己用平静的口气说完这段话,闻言的向峰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仍静静地倾听他所说的每句话。
「我不喜欢他,我一点也不喜欢他…我不可能会喜欢上他…」
徐志骐像是要说服向峰,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用坚定的口吻不停地重复著同样一句话。
在徐志骐对自己下咒般的喃喃自语中,向峰也沉默了,他不再问吴泽信的事,也对徐志骐披在身上的那件过大外套视而不见。
一直到向峰送徐志骐回到家,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星期二的下午最後两堂课,让徐志骐的心情格外沉重。
上课前的下课十分钟,四周的同学和往常一般,仍旧天真无邪地讨论他们吴老师走後,让李老头代课的痛苦,仍旧吵闹著谁养不养眼的问题。
徐志骐企图恢复到一个人过生活的日子,可是自从昨天晚上,眼睁睁地看著吴泽信离去之後,他的心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不论他再怎麽催眠自己、唾骂自己,要自己静下心来,他就是无法让吴泽信转身离去的那一幕从脑中抹去…
他整个晚上辗转难眠,不停地做著似真似幻的恶梦,总是被人遗弃的恶梦。他不是第一次嚐试被遗弃的滋味,但这一次却让他痛得锥心刺骨…
「当当当…」
上课钟声响起,几乎同一时间,这堂课的老师已经出现在门口,徐志骐嘴里机械性的喊著口令,但当那乾扁矮小的身影明显浮现,但他唯一的一点期待也落空了…
他曾带著一点最後的希望,告诉自己,说不定吴泽信那个家伙还是会出现在这堂他应该出现的课堂上…但那终究还只是一个可笑的幻想。
「你们的吴老师,真不是我爱说他,不过是外表长得好看一点罢了,仗著自己年轻,就在那里耍任性。…」
还没走到讲台中间,李老师就已经开始对吴泽信开骂了。
徐志骐的心情更差了,他立刻不悦的将脸转向窗外,继续看著那跟著他的心思一同摇曳的叶子,直到老师要求他们这堂课要画水彩画。
看著眼前一片空白的纸张,和五颜六色的水彩,徐志骐拿著水彩笔一动也不动,他不知道要如何下笔。
老师要他们画下印象最深刻的景物,说穿了不过只是要他们爱画什麽画什麽,那个老头似乎不想花费太多心思给他们出个作业题目。
但他的脑海中,全交织著那个昏暗的街道,和那个高大挺拔的冷漠背影…
「不能画他,那随便画些别的好了…」
徐志骐摇了摇自己装满紊乱颈项的脑袋,但他还是想不出来要画什麽,他从不知道思绪被一个自己不想去想人所占满时,会更显得慌张失措…
徐志骐不知所措的环顾著教室里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十分顺利的画下自己心中所占据著的事物,除了画具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一种画笔摩擦著纸张,十分舒服,又熟悉的声音…
『我只画我喜欢的东西』
挥动著手中运握自如的画笔,那英挺的面容上充满了自信的骄傲神采,看起来是那麽的吸引人。
常常在星期五的晚上,从两人缱绻过後的温暖被窝中醒来,徐志骐就会看到吴泽信坐在落地窗前的同一个位置,用同一个画板作画。
徐志骐从来不知道他在画些什麽,直到他看过程沂的那张画像以後,对於吴泽信作画时的动人风采,他开始产生一种感动却又带点苦涩的复杂心态。
(该死!还在想他的事…)
徐志骐忍不住要咒骂自己,但看看表,完成图画的时间似乎不太够了,望著仍一片空白的画纸,只能在心里头乾著急。
徐志骐瞪著一排的水彩颜料瞎叹气,最後,他的视线落在排在最後面的深灰色和黑色颜料,吴泽信家门口的黑暗街道再度浮现在眼前。
扭开了颜料挤在调色盘上,徐志骐叹了口气,他的脑海中,那象徵著他被冷漠遗弃的昏暗街景始终挥之不去,是他对於吴泽信的最後回忆…
想到这里,突然间,徐志骐想要作画的念头如潮水般一涌而上,像是要把这些灰暗的色彩一股脑地完全倾倒在画纸上似的,他毫不犹豫的快速下笔了。
熟悉的建筑物,黑暗无人的巷道,晕黄的路灯…在快速流逝的一分一秒中,徐志骐极尽所能的把他心里的景象呈现在画纸上。
「好了,同学们把完成的图画交上来。」
放学钟声响起的同时,李老师也同时要求学生交上今天的作业。
「快点快点,赶快交上来,不要脱拖拉拉的,我要回家了。还有人没画完的话,明天一早交到美术教室来就好了。快点!」
在一片混乱当中,班上的同学不管是否已经交了美术作业,都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在这个时候,仍一声不响地继续埋头作画的徐志骐,像是处於另一个世界的人。
「班长,你还不走啊?」一个已经背好书包准备离开的同学,带著好奇的目光俯视著徐志骐。
「我把作业画完再走…」徐志骐礼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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