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的看了一会儿林郁的表情,程绪最后道:“所以我就想啊,反正我也是测试不出你什么来了,不如啊,我就省省心,让你来帮我测试他们好了。你说怎么样?”
11
林郁回宿舍的时候,正遇上莫北站在走廊上。
后者看见林郁,就扔下简简单单的一句,“收拾东西,换宿舍。”
林郁知道这是要把他们换到利刃正式队员的宿舍去,好给他们造成一个自己已经是利刃队员的假象,便也什么都没有多说,回去收拾东西。
可莫北大概从一来也就没有解释什么,其他已经早林郁回来收拾好东西的人,此刻看见他回来,立刻凑过来。于谦道:“哎,林郁,他这是让我们搬哪去啊?”
林郁瞧他一眼,简单回答,“正式队员的宿舍。”
众人闻言,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果然全都露出兴奋的目光。
莫北领着七个人进了利刃一队的专属宿舍楼,将各人的房间号说了一遍,最后交代:“从明早开始,跟其他队员一起集合训练。”
没有多看一眼新人们的兴奋表示,莫北说完,便自顾的走了上去。
于谦抱住唐鑫,高兴道:“我们成功啦,成功啦,我们是‘利刃’了!”
唐鑫觉得有点不真实,转头问林郁,“就这样?我们真的这样就是‘利刃’了?”
林郁静默了一秒,“明天程绪会说很多话来欢迎你进利刃的。”
“呃……”唐鑫被林郁有些答非所问的话闹得一愣,刚想细问,就听楼梯上一个人高兴的大喊,“林郁!”
林郁闻声看过去,皱了皱眉。
可谭誊已经从二楼的楼梯拐角间三两步的奔下来,跑到林郁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声音激动的道:“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林郁拧着眉头,没有做声。
谭誊是上一届的时候跟他一起训练的人。
不过不同的是,他是由军区推荐到利刃来的,而谭誊却是由程绪亲自挖过来的,是被程绪看好的人。
去年选训到中间阶段的时候,临近军区的政委曾经视察利刃,闹得利刃底下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人家一个隔壁军区的政委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视察什么。
等到那位军区政委来了,听说人家姓谭,这才有人恍然的猜到什么。毕竟,谭也不是一个什么常见的姓氏,谭誊又本就是从隔壁军区来的,再想不出来其中的联系,就未免过于迟钝了。
后来有关于谭誊的家世便在利刃里传播了开来。
谭誊本是隔壁军区某连的连长,家里一父一兄,都是军人。父亲是军区政委,哥哥也在军区内担任要职,就算不论家里的背景,谭誊在自己所在的团内也是年轻骨干,被军区寄予厚望。
程绪去谭誊那儿,本是想亲自去看看他所在的团里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好挖,没有想到最后竟看上了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连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钩的人家,反正最后这位连长是放弃了早就铺好了的赫赫官途,跑到利刃来了。
那时候利刃里面有人开玩笑,说谭誊就是那官宦人家的大小姐,程绪则是油嘴滑舌的木匠,花言巧语的拐了这位小姐私奔来的。
据说因为这件事情,谭誊和他父亲闹得极不愉快,因为谭誊之所以能够转来,是先斩后奏,让他大哥帮忙疏通隐瞒才过来了的。都等到训练进行了一半,谭政委才惊闻此事,立刻赶了过来,要带谭誊回去。可谭誊死活不愿,最后两人闹僵,甚至谭政委都放话说再不认这个儿子,可谭誊最后也还是留了下来。
因为谭誊,据说程绪当时没少被大队教训,说他这墙角挖得太大,墙都要倒下来砸他们了。饶是这样,程绪也没有松口放人。
那时候,程绪就已经不太待见林郁,常常对他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怎么看他都看不过眼。
可谭誊却不知为什么极喜欢过来招他,甚至后来程绪要踢走林郁,谭誊还在程绪面前求过他——虽然最后也没有什么用处。
但林郁却极其讨厌谭誊,他的性格、他的家世、他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都让林郁讨厌得不行。
程绪曾说过,他是在“嫉妒”谭誊。
林郁当时冷笑,没有反驳,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嫉妒。他林郁从来都不嫉妒任何人,因为他知道但凡自己要的东西,最后就总会得到,他有这样的自信,不需嫉妒他人。
他只是讨厌谭誊而已,不明所以的讨厌,而且他也从不向人隐瞒自己对他的厌恶。
可不知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谭誊,可就偏偏谭誊像是不知道似的,还是喜欢一个劲儿的向他靠过来。
谭誊很是激动的抱了林郁好一会儿,才勉强的整理了一下情绪,对林郁道:“知道吗?我们俩一个房间,我特意向队长申请的。走吧,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
谭誊说着,弯腰拿过林郁的行李,笑不拢嘴的领着林郁往楼梯走。
林郁听到“队长”两字,眉头皱得更紧,可也一句话都没说的跟他走了上去。
利刃正式队员的房间都是两人间的,谭誊带林郁进到他们的屋里,直接帮林郁把他的行李放在里面床铺下的桌子上,回头问:“你应该不喜欢睡在靠门的地方吧,那这张床就给你行吗?”
林郁点头。
谭誊就高兴的笑开,可只笑了一会儿,脸上便迟疑起来,犹豫了片刻,他开口问:“那个……林郁……你知道队长这回打算怎么测试你们吗?”
林郁知道谭誊说的是最终测试的事,微一挑眉,他反问:“你知道?”
谭誊摇头,“不知道,我探过好多次队长的口风了,可他都不肯告诉我。”谭誊说着,有些失望沮丧,甚至看林郁的眼神也有一些抱歉。
林郁没说什么,自顾到自己桌前去整理行李。
谭誊默默的看了他的身影一会儿,微微的叹了口气,出去打水。
林郁看他出去了,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程绪让他想招去测试其他的新人,林郁没说答应,可心里知道他想不想答应并不重要。
因为这要求本身就已经是对他的一项测试。
程绪最后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
他说:“你不是野心很大,很想往上爬吗?那就让我看看,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会要什么样的人。”
要什么样的人,在乎什么,其实就已经是在表明林郁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郁的手指规律的敲击着桌面,如果他真的在程绪的那个位置上,他才不在乎队员心里面要的是什么,他只要他的队员能够做到他要求的,这就够了。
可他知道,程绪不是他,程绪很在乎队员心里面在想什么。
所以,林郁不可能真的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他得揣摩着程绪的喜好来。
但问题在于,其实他并不真的清楚程绪到底是要怎样的人。
事实上,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是,程绪不要他这样的。
可他什么样呢?自私?冷酷?精于算计?不值得信任?
大概,大概这就是程绪对他的评价。
可除了知道程绪不喜欢这些以外,林郁想不出他喜欢什么。
博爱?坚定?勇敢?忠诚?
这些程绪肯定都喜欢,可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对于程绪来说,一个特种兵到底最重要的是什么,林郁摸不准。
林郁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谭誊已经开门进来。
他拎着两只暖壶,到林郁面前,笑:“我刚刚下去打水了,顺便帮你的也打了回来,你用吧。”
林郁皱眉,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谭誊已经抢先道:“一个人就一个暖壶,反正去也是去一趟,我们俩以后就谁去谁打呗。”
林郁想想,点头,拿过自己的那壶。
第二天,新人们跟利刃的老队员一起参加训练,集合完毕之后,果然如林郁所说,程绪开始发表演说,内容不外乎是欢迎新队员的加入啦,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亲兄弟啦,不分彼此啦,互相帮助啦,啦啦啦啦……
林郁根本没心去看程绪演戏,眼观鼻鼻观心供出一副面无表情。
可其他的新人却表现得极为热切,好像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站在林郁身边的于谦甚至还红了眼眶。
林郁等程绪终于废话完了,才往旁边瞄了一眼,发现于谦正抿着唇在忍泪,而再在于谦旁边的一个老队员也看到于谦状况,不由得露出可怜的神情看着于谦。可惜,于谦的全部视线都集中在程绪身上,失去了发现某个真相的机会。
程绪说完话,便开始进入一天的正式训练。
利刃队员的训练几乎每天都是从负重越野跑开始。
程绪也没特别的整队,每个队员拿上装备就自己开跑,反正路线谁都是熟得不能再熟。
除林郁以外刚刚入队的六个新人,大概是为了在老人面前显呗一下,一马当先的便全都冲了出去。
只林郁不疾不徐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边跑一边想着到底该怎么给程绪一个答卷。
跑到大约一半的时候,原本一直在林郁前面不远的程绪,突然回身跑到林郁身边,也不管还负重跑呢,就一把揽住林郁的肩膀,凑到他脸侧,看似极其友善的问:“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林郁瞄他一眼,不及答话,谭誊便也已经跑到他们俩身边,好奇的问:“队长,想出什么来啊?”
程绪的目光越过林郁,白他一眼,“去去去,没你的事儿!”
说完,又极友善的拍了拍林郁的肩膀,“快快想啊。”
下午训练到三点,之后林郁用了一个小时打了一份简单计划书,赶在吃饭之前送到了程绪的办公室去。
因为还没得到程绪的首肯,林郁只是简单的列了一个大概的测试计划。
计划草稿是很简单的,模拟两人一组的真实任务,新老搭配,老人会在任务进行的过程中故意的做出一些可疑的行径,误导新人让他们以为老人有出卖整个利刃的嫌疑。
不过这些可疑的行径也会有一定的隐蔽性,必须要有很好的敏锐度和观察力才能发现,等到新人发现了老人的嫌疑之后,再针对每一个人的特点,或继续隐瞒,或动之以情,或诱之以利,看每一个人的反应,以观察每个人的弱点,忠诚度以及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能力。
因为不知道程绪到底想要什么,所以林郁把每一样可能的东西都给他准备好了。
作为特种兵的观察和应对能力,面对同伴背叛时所需要的勇气和承担,以及在诱惑面前对于国家的忠贞……
程绪想要什么,就可以从里面拿什么。
将林郁递过来的计划报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程绪抬头,露出和煦的微笑,可嘴里的话却跟脸上的表情不太相称。他说:“林郁,你的弯弯绕可是比我还多啊,这招……”他抖了抖报告,似满意又似嘲讽,“真是太阴损了。”
林郁抿了下唇,才张口,“那您觉得可行吗?”
程绪靠在椅背上,点头,“行,太可行了。就是还差点细节。不过没事,这我们还可以慢慢斟酌。”
他顿了一下,拿出一份写有七个人名字的名单,正对着林郁放在桌上,“这样,既然计划是你想的,你也就一起参与进来好了。六个人,选一个吧。”
林郁一愣,迟疑的看向程绪。
后者一脸无辜,“怎么了?选一个吧。”
林郁犹豫了一下,将手指向于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