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趴上,大飞的板子便打下了。
李管事被捂着嘴,想叫,叫不了,想喊,喊不出,只能瞪大个眼,向孙进呼救。
“你是不是也想尝尝这五十大板的滋味?”木香的声音,冷如鬼魅,在他身后响起。
“不想,小的不敢冒犯夫人,”孙进连忙给她叩头。
木香盯着他,面色冷清,“你不敢冒犯,可你手下的村民胆子很大,我倒想问问诸位,吴庄的人,是杀了你们的爹娘,还是奸了你们的妻女,能让你们无休无止的报复下去。”她的目光越发的冷,带着斥责与痛恶。
“你们扪心自问,吴庄的人几百年前,跟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或许还出自一脉,如今你们隔三差五的跑去找他们的茬,是非要把他们逼死不可是吗?”
她一声声斥责,一声声质问。
有一部分妇人倒是低下头,但是另一部分上了年纪的长者,却很不以为然。
“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当初咱们两村的关系其实也还不错,可是他们村子的人,欺人太甚,害的我们村里的男娃自杀而死,这责任,他们不该担着吗?”
另一个驼背老头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关于水源,我们就更没错了,这条河从我们村子过,河水自然得先仅着我们用,我们村子水田多,河水只够保我们一个村子用的,他们没有水,能怪我们吗?”
康伯见他们强词夺理,气的不行,“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可你们非要步步紧逼,以前仗着襄王府没主子下来处理,你们越发得寸进尺,欺我们襄王府没人,公主府又如何,实话告诉你们,我家王妃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连公主见了都要客气的礼让三分,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木香冷冷的笑,“康伯,你就多余跟他们说这些,今年春耕,你让御林军带人把河道围起来,我看他们谁敢截,既然你们软的不吃,那咱就来硬的,从今天开始,若有人敢去吴庄捣乱,你们即刻去通知京城府尹!”
原本孙进跟平西村的人,还很紧张的,因为听见她说御林军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见过什么御林军。
可是再往后听,打架了要送京城府尹,这下他们不怕了。
府尹敢跟公主比吗?他乌纱帽不想要了?
可惜了,木香接下来的话,打破了这些刁民的美好幻想。
“你们千万别得意的太早,府尹或许不敢公主对上,但是襄王府呢?你们觉得襄王府跟公主,京城府尹更不敢得罪哪一个?”
众人面色一惊,脸上只剩惊恐。
是啊!九公主是皇上的女儿,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是襄王殿下是吃素的吗?
在皇帝面前,襄王比任何一个皇子皇女都要受宠。虽然有点匪夷所思,却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试问,京城之中,除了太子,谁敢得罪这位铁面阎王。
不远处行刑的两个人,已经把李管事打的晕迷过去,屁股那一块,一片血红色,血水顺着裤腿往下流,看着怪血腥的。
其实大飞还手下留情了,若不是手下留情,这老头哪还有命在。
“主子,他晕了,还有二十大板没打呢,咋办?”大飞嚷嚷着问她。
“剩下的二十大板给他记着,等他伤势好了,再去公主府讨来,”木香不仅不慢的说道。
完全是轻描淡定的语气,却让在场的众人满头满脸的黑线。板子还能赊欠,过了时间还能去讨,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大飞揪来李午跟李墩两个小子,让他俩把半死不活的李管事拉走。
木香看着他们费力的把李管事拖进马车,慢着声道:“回头告诉你家公主,若是她觉得不服气,大可去襄王府找我算账,我随时恭候,记得要带上金创药,万一断胳膊断腿的,也好及时医治!”
“小人不敢胡说,只要管事不说,小人一个字都不会提,”李午还是很聪明的,这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能不惹就不惹。
这不是木香要的答案,“你们一定得说,把今日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唐宁,她想找本夫人的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休养两日,内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本夫人不介意再给她添上新伤!”
唐宁那个女人,一把年纪了还不肯嫁人,她心里惦记着谁,谁人不知。
留着她早晚是个祸害,得赶紧让她嫁人才行,否则麻烦无穷多。
众人被她一番狂妄之词,惊呆了。
这还有人敢当众说要打公主的,公主是什么人?
那是金枝玉叶,龙女,天子的女儿,寻常人连见上一面都难,这个襄王妃娘娘居然还扬言要打人家,就算她是王妃又如何?
打了皇帝的女儿,她还能安然脱身吗?
李午也被她的话惊呆了,一时间也不知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他一晃神,一个没注意,李管事的头便撞到了车框。
“哎哟,”昏迷中的李管事被头上的疼,给惊醒了,这一醒可坏了,屁股上的疼远比头上的撞击严重一百倍。
“哎哟,你可撞死我了,别再乱动了,”李管事不知是捂屁股好,还是捂头好。
李午赶紧把他放下了,可都上一半,再一放,干脆跌回地上去了,这下摔的更重了。
“混小子,你是想害我性命哪,”李管事哀嚎着,痛苦不堪。
“李墩,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李行慌了神,叫过一旁发愣的李墩,两人手忙脚乱的把李管事抬上车,李墩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匆忙就想跑路。
大飞狂笑不止,对着他们逃避的身影,大声嘲讽。
孙进眼睁睁看着公主府的人溜之大吉,想拦也拦不住。
他们跑了,这位姑奶奶还在,情况不妙啊!
孙进偷瞄了眼木香,发现人家正盯着自己,顿时冷汗直往外冒,“不知夫人还有何吩咐?”
木香弯起了唇,“刚才说的,你可听清楚了?重复一遍给我听听!”
她说这话的同时,大飞跟严忠已经晃到他的面前,两人脸上皆带着危险如刀的笑。
孙进冷汗流的更多了,这两人刚才打李管事的时候,下手可真狠,丝毫不顾及公主府的颜面。
对李管事都那样了,对他,还不得往死里整。
“小……小人记住了,小人日后一定约束村民,不让他们再去吴庄闹事。”
孙进脑子已经糊涂了,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还没来得及抹一把汗,又听见坐着的女子慢悠悠的说道:“今年春耕你们打算如何?听说这河原本就是吴庄的,如今你们将河水改道,强行霸占,觉得理亏吗?夜里能睡得着觉吗?”
“小人知错,小人这就让人将河道恢复原样,”孙进整个身子都在抖,他自己也不晓得为啥,明明是个黄毛丫头,虽然顶着个襄王妃的头衔,可年纪在那摆着,怎能有这般的气势。
木香淡淡的道:“恢复原样就不必了,吴平,乘着春耕还没来,你带着人也将河道改一下,让河水能流经你们的村子,如果平西村的人再敢阻拦,你不必害怕,要打架奉陪,出了事,本夫人顶着。”
“是,小人谨遵夫人吩咐,”吴平嘴上应着,心里却颤的厉害。
新夫人还真是敢说,竟鼓动着他们打架。
可正因为有了她这句话,平西村的人,看吴庄的人眼神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敢猖狂的跟吴庄的人打架,那是仗着吴庄的人不敢还手,若他们真的还手,这架打起来,说不准是谁吃亏。
众人神色各异,先前提起自杀男娃的老头,骨冰倒是硬,从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哼,“吴庄的人害死了我们庄子的人,这点惩罚,他们活该受着,这水源从我们村上过,就是我们的,凭啥要给他们庄子!”
平西庄的人张扬惯了,几个倔老头脾气都被养高了,这会哪听得了别人诋毁的话,纵然她是襄王妃,那又何如。
总不过一条命,他们都是半截身子盖黄土的人,生死不在乎!
木香不笑了,“这话你们也真敢说,一个男人,只因为被女娃拒绝就自尽,你们怎么不说,是他自己懦弱,一个生性懦弱,经不起风浪的男子,活着也是糟蹋粮食,早死早了事!”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不过看在村民的面子上,没有直言罢了,是他们非要步步紧逼,既然好好说不行,那也就别怪她出言毒辣了。
果然,她一说完,那几个老头气的身子微微晃动,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们的家人,赶紧给他们顺气,转过头来,都用愤恨又惧怕的眼神瞪着木香。
康伯站出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家夫人不过是说了实话,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也该放下,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各家各过家的,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夫人不是好得罪的,都安生些吧,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吴平这时也站出来,“各位,过去的事,不管是谁对谁错,咱们都别再计较,我们吴庄的情况你们也瞧见了,都快到糊不了口的地步,难道非要把我们逼死,你们才甘心吗?”
吴平两眼泛着泪花,背过身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光。
他是深有体会,吴庄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再不能糟践了。
平西村的人也是靠种田为生,说到底,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多数还是比较善良的,只有极个别的少数,喜欢闹事,加上孙进这个人本身心里有鬼。
公主府出来的管事,也仗着公主府的声势,到处欺压百姓,这在京都之外,也是见怪不怪的事,不足为奇。
康伯见着火候差不多,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便道:“反正眼下的情形,你们也都瞧见了,该怎么做,你们自个儿掂量着,至于那些企图靠着公主府翻身的,也不必想了,要真惹出事,谁也护不了!”
他又转身对木香,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木香点头,临走时,最后瞧了眼孙进。
而孙进,一听到他们要走,心中一喜,他跪了太久,木香又一直没叫他起来,身子已经僵硬了。
可是一抬头,却对上木香冷到森寒的眼神,这样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像是要杀人哪!
从平西村出来,赶回吴庄时,村里的妇人,已经在收拾被踩坏的油菜。
看着原本好端端长在土里的油菜变成这个模样,几个妇人难过的秣抹眼泪。
粮食对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得靠粮食活下去,如果没有粮食,这个夏季,他们怕是要出去要饭了。
吴平跟康伯看了之后,也唉声叹气。
木香却把目光放在那十几匹马上,“吴平,那几匹马卖掉一半,剩下的就给你们村做耕牛用,套上车棚,还能做马车用,可比牛有用多了。”
“这……怕是不好吧,万一平西村的人找来,该如何是好?”不是吴平胆子小,实在是这些马价值太高,夫人在这里还好,等到夫人一走,万一他们再来闹事,又该如何收场。
这时,赫连明德提着一只水桶过来了,听见吴平的话,怒声道:“他敢,还反了天了,真当我们赫连府的人是软柿子吗?你只管去卖,唐宁那小丫头,敢纵容恶仆毁坏庄稼,真要告到皇上那里,她也得吃罪!”
老爷子这话说的不错,唐皇不是个昏庸的皇帝,相反的,他对农业极其的在意,否则也不会只因木香献上几条农策,便封她官衔。
见着老王爷都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