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骑已经在伏牛山口周围搜察过两次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撤离。等他们的搜寻队离开,雁星们会立即去寻找失踪的弟兄的。”小况陪坐在苏煌床边,小声跟他通报最新的消息。
因为伤痛与焦虑,苏煌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只是因为一丝希望支撑着,还算配合医生的治疗。听到小况这样说,他立即抓住了他手,道:“现在情况缓和一些了吧?在各处暗哨养伤的到底是哪些人应该也核查清楚了吧?峭笛在哪里?伤得重不重?离我远不远?”
小况看看他低陷的双颊和无色的双唇,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目前所确知的伤员名单里,尚没有穆峭笛的名字。
“等你查到他的下落,可不可以送他跟我到一个房间休养。我们两人有经验的,在一起养伤总会好得快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比赛的缘故。”苏煌动了动缠满绷带的右手,盯着小况的眼睛,“小况,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况忍住满心的酸楚,安慰他道,“等找到他,我一定送他过来。你先睡一会儿,有新的消息,我会马上来告诉你的。”
“峭笛现在,一定也在担心我,不知道我伤得怎么样……”苏煌颤抖着嘴唇喃喃说了一句,眼睛里突然不可控制地迸出泪水,“你不肯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他……他……”
小况的眼眶有些发热发酸,忙拼命忍住胸口的翻腾,道:“你何必要胡思乱想?现在外面血雨腥风,消息迟误在所难免,先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的样子可真不好看,要是峭笛瞧见了,不知会有多心疼,所以一定要在他回来之前,努力养好看一点哦。”
苏煌紧紧咬住了嘴唇,象是忍受不住全身的疼痛一样蜷缩起来,从头到脚都在颤抖着。
小况吸了吸鼻子,慢慢站起身,给床上的伤者重新拉了拉被角,无声地退出房间,走到暗廊的台阶边,双腿一软,坐了下来,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如果一直等不到穆峭笛回来,被独自抛下的那个悲伤的搭档,要怎样才能支撑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陆陆续续有新的信息传递过来,有些让人忧虑,也有些让人欣喜。坏消息是各处又失去了几名重伤的兄弟,穆峭笛也依然杳无音讯,好消息是雁星又找到五位失踪的战士,他们是被一名樵夫救护到一个隐秘山洞中才逃脱厄运的,现在这五人所在的地方不宜养伤,所以已准备被护送到小况目前所在的暗哨治疗,但消息中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
小况依据身为一个谍星多年的经验,知道如果这五个人中还没有穆峭笛的话,他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为了安慰被高烧折磨的昏昏沉沉的苏煌,小况赶紧将有新的失踪者被找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下午,希望重新燃起的苏煌努力喝下一碗浓浓的药汁。
“峭笛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被接出来?”他问小况,一连问了好几次。
此时的小况有口难答,他已经不敢提醒苏煌这五个人中不一定就有穆峭笛在。
“雁星们已经出发去接他们了吗?”苏煌再次追问。
“去了,今天就去了。”小况擦擦他额上的冷汗。
大概因为略略安心,苏煌安稳地睡了一个下午,晚上喝完药后还吃了一点儿东西。小况细细诊他的脉象,发现他恢复情况极为良好,半是欢喜半是忧。
等了两天,新的消息传来,那五名战士中已有一人不治身亡,其余四人的情况也不太好,出发时间被推迟。
小况不敢告诉苏煌这个消息,只好哄他说:“伤员行动不便,所以走得慢,还在路上。”
又过了两天,苏煌有些烦燥不安起来,药汁含在嘴里,几次努力也咽不下去。小况再三劝解,他也听不进去,最后实在无奈,小况只好道:“实话跟你说,他们也许会送到其他的暗哨里休养,不一定会来这里啊。”
苏煌将头伏在枕头上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你可不可替我去看看峭笛啊,他是最爱操心的人,你一定要告诉他我没有事,叫他放心,然后你回来再告诉我,他现在到底什么样子……”
小况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急忙吸一口气忍了,答应着:“好,我找时间一定去……”
苏煌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是信也不信,只是那眼睛里闪动的亮光,让小况几乎不敢直视。
正在这时,一个负责外围放哨的小伙子咚咚咚冲了进去,喘着气儿道:“小况,那几位弟兄接来了,大夫们都忙,你也算是半个大夫,可不可以去看看……”
苏煌全身一颤,竟直直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吓得小况赶紧按住他,道:“你别乱动,我先去看看……”
“那……那你快去啊!”
小况镇定了一下情绪,快步走出病房。此处暗哨表面上是一家染房,院子里堆着大大小小的染缸,墙壁转角处是一个小小的侧门,一辆运送布匹的大马车就停在门外小巷内,旁边几个大汉扛着一匹匹待染的白布正在下货,面向巷口的一侧被他们挡得严严实实。
第一个伤者被小心地抱了下来,小况大概查看了一下,吩咐送到大房间里。第二个伤势要沉重得多,被分到有专人照顾的单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小况坚持着吩咐完最后一句话,心头顿时一阵绞动,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指缝。
四名存活者中,没有穆峭笛。
“小况……小况……”有人担心地在耳边低喊,“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况的手哆嗦着从眼睛上狠狠擦过,嘴唇抖动了几下,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勉强用还算清晰的声音道:“没什么……”
“那……还有第五位弟兄没看呢……”
小况猛地一下抬起了头,“不是只有四个活着的?”
“消息传错了,刚刚抱进去的第二个弟兄,伤势曾经极度恶化过,大家都以为没救了,结果挺了过来……”
小况没等他说完,已经一个箭步冲到最后一个被抱下车的人身旁,颤抖着手拨开覆在那人面上的乱发。
“小况,小况!你又怎么了?!”
小况眨了眨眼睛,努力将涌上来的泪水忍了回去,瓮着鼻子道:“这一位,送到小煌的房间里去。”
第十二章
比心急如焚的苏煌幸运一些的是,穆峭笛因为伤势沉重,在山洞时基本上是昏迷着的,清醒过来时已经被雁星们救出,而且立即得到了关于苏煌的消息,算是少受了一点苦,但因为掂念搭档的伤势,这一路上仍是免不了的牵肠挂肚,所以两人见面后整整一个时辰,都是手握着手盯着对方死命地看,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还是一连进来看了他们好几次的小况忍不住,过去一人头上敲了一下,嗔道:“你们两个是搭档还是情人哪,肉不肉麻?看两眼就赶紧睡觉,老这样盯着不嫌眼睛酸啊?”
穆峭笛揉了揉被打的额角,不满地道:“喂,我们还是病人呢,居然下这么重的毒手!”说着就抚胸夸张地咳了几声,谁知小况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站在原地,反而是苏煌担心地扳过他的肩膀,低声问道:“觉得怎么样?”
“没事没事,”穆峭笛赶紧安慰道,“我好的差不多了,刚才是骗小况的,他一向嫉妒我们感情好……”
小况翻了翻白眼,转身再次走出房间。
苏煌的手慢慢从穆峭笛胸前滑落,垂下了头。
生死难料的这段时间,脑子们满满当当地都是他,不知想了多少遍如果能再次见到他时应该说的话,可此时欢喜感恩之情满溢在胸口激来荡去,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小煌……”穆峭笛低低地喊了他一声,手背轻轻拂过他失血的脸庞,“你能躺近一点吗?躺到我身边来……”
苏煌鼻子一酸,慢慢将身体依过来,紧贴在穆峭笛胸前,前额触到他的面颊,似温凉,又似滚烫,感觉到有双臂在腰间收紧,身体与身体之间的间隙渐至于无。在体温互渗的同时,两人都发出的满足的轻叹声。
“你还活着……”同时开口,同样的话,同样感恩的语气。
此时的心绪是那样的澄澈和透明,都不再多想这份感情的定义是什么,只觉得还没有失去彼此的存在,就已是上苍最大的恩惠。
紧紧相拥良久后,苏煌才缓缓开口,郁郁地道:“我们两个虽然都活着,可这次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多少人没有回来啊……”
“还有好几个死难兄弟家里被鱼庆恩灭了满门……如果不是我们两个都活着的消息查实的快,上面差一点儿就派人通知咱们两家人逃离京城了……”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苏煌红着眼睛,环在搭档背上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
穆峭笛从自己身后抽了一个软枕垫到苏煌背部,用指腹来回摩擦着他的额角和侧颊,道:“我被送到这里来的路途中遇到过齐大哥,他伤的也不轻,不过情况还好,他跟我说了一些最新查到的情况。”
“是什么?”苏煌立即仰起了头。
“这次行动失败,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因为我们在紫衣骑里的钉子被发现了,所以从一开始,得到的情报就是伪造的……”
“被发现了?那……那个钉子岂不是很危险,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严刑拷打时咬舌自尽,尸体还吊在城楼上。”
苏煌难过地闭了闭眼睛,“第二个原因呢?”
“我们里面有内奸。”
苏煌吃了一惊,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是谁?”
“还没有查出来,不过听说已经有目标了……”穆峭笛向后稍稍仰了仰,手指伸进了苏煌松散的头发中,“我们活下来,是要面临更危险的情境的,在内奸没有查明之前,连对自己人都不能说的太多。”
“我知道了。”苏煌郑重地点点头,“等养好伤,我们必须马上回京城,太多的事情需要做。而且那个鱼庆恩和胡族的盟约达成后……”
“这个你放心,”穆峭笛脸上绽开笑容,“最后那个胡使虽然顺利离开了京城,但却没有能够渡过长江,苏北区的弟兄们干掉他了。”
“真的?”苏煌兴奋地想撑起身子,胸口顿时一阵巨痛,痛得他立即弯下腰去。
“乱扑腾什么?”穆峭笛心疼地骂了一句,将搭档拉回枕上,怒道,“你再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
“好好,我不乱动就是,”苏煌赶紧把语气放得软软的,“你快继续说。”
“真的不乱动?”
“真的。”
“以后会乖乖听我话?”
“会,一定会。”
“我说什么就听什么?”
“是!”苏煌抓住他的胳膊,“你快说啊,还有什么新的消息?”
穆峭笛想了一会儿,“好象没有了,已经都说完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一个枕头狠狠砸了过来。
也许真的有可能在比赛的样子,把穆峭笛和苏煌放在一个房间,他们俩的身体都恢复得很快,又休养了十来天,伤势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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