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周家附近的人不敢提这件事,甚至都不敢走近?”
“因为传说起火的那晚,有人在周家看到一个影子,那影子有张血盆大口,手上拿着人的心脏,好像猛鬼索命。所以坊间传言周家是受到了诅咒,才会遭此天灾。”
“官府信这个?”
“没有人说信,也没有人说不信。只是那晚起,没有人再愿意谈起周家。”
“那你为什么敢说?”
“这是第四个问题了。”云响收起烘干的衣服,递给了低头坐在床边的人,“虽然这个肉干难以下咽,但我们现在需要保持体力,不好吃也吃点,这是刚才三个问题交换的条件。”
“你是谁?”许少初抬眼看他,表情有些哀伤,他记起了一些画面,却无法再想起更多的东西。
“我不能告诉你。”云响别过了脸,看着窗外豆大的雨滴一次一次次得鞭打着树叶,只要这片叶子没有被打落,等到天晴的那一天,它依然可以昂首向前。
“我又是谁。”许少初不再追问,听话得咬下一口肉干,嚼了一口就吞下去,扁了扁嘴,心想真难吃。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否则,你一个月前也不会误伤我。”一个月前,正是他做主子的替身下江南那次的遇刺。
云响坐回火堆前,穿上干燥的外衣,抄起了一把精致的匕首,这匕首是他特意花了重金托人打造的,长约三寸三,平时设计了了个机关收在袖口里。为了学习如何从袖口中滑出匕首、反手握住、从敌方脖子后面绕过来割破喉管的这一连招,他求着陈霏用了所有能用上的词来骂他是如何愚蠢愚钝愚不可耐,但当他只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学成的时候,陈大脑袋还是投来了赞许的眼神。
许少初的眼神噌的一下变得警惕起来,原本平放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收拢,对方匕首反射出的寒光闪过手中的肉干,许少初立即想要用手去抠自己的喉咙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我都说了是误伤,就说明我没责怪你。”云响从一边的肉干上面又切下一小块,插在匕首上烤,“你脖子后面的刺青是怎么来的?老实回答我,我就不报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我也是刚才看清这个刺青,才确认是你。我很好奇,这个图案是你自己选的吗?”
“我不记得了。”
“这不叫‘老实回答’,这叫‘滥竽充数’。你那个二师哥应该不知道你一个月前的行动吧,他看到我的时候完全没反应。”
“我不知道。”激将法对许少初没有用,他也很无奈,“十二岁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师父不肯说,我只能靠自己。”
“那你是怎么查到周家的?”
“我……”许少初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乖得回答,就不吭声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云响撕下一片肉干,将手中的匕首丢了过去,“你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周家的一切,作为交换,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我站在你这一边,如有违约,你可以用这把匕首杀我。这里的山神作证,怎么样?”
“这个交易里,你没有半分好处。”连自己的师父和师哥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一定是有隐情,许少初不笨,他知道自己鲁莽的行为可能已经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想要追求真相的他不甘心就此放弃。
“怎么会没有?你忘了我喜欢你吗?”云响满意得看着许少初黑下的脸,注意到外面的雨已经下小了,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出门,“雨快停了,耽搁了不少时间,我去找另外两个人,你待在这里。”
许少初觉得,虽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是在此时此刻还愿意冒雨出去寻人,至少现在可以信任。
“等等,我也去!”
雨停了后,视线就宽阔了,他们很快找到了被卡在几棵断树中的沈琛,伤得不轻。就在他们准备把人背到那猎户小屋去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山下的村民。原来在他们进山不久后,那开茶寮的村民发现了山中异样,就回去召集了村民来寻人,齐然就是被他们救了。
云响笑称他们命不该绝。
这之后,平时一直身强力壮从未抱恙的沈琛大病了一场;齐然伤了胳膊崴了脚,在这个贫穷的小村庄,就算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只能用最无聊的方式数着日子等伤口愈合,然后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两个人意外只有轻伤的幸运儿们。
这么一来,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这个小村庄逗留几日。
直到有一天,齐然一瘸一拐得走到大病初愈的沈琛面前,两人异口同声。
“你师弟把我的人拐走了/你的人把我师弟带走了!”
云响和许少初甩开两人后,回到了周家祖宅。
许少初甩开沈琛是有原因的,如果他想查清事实,就必须避开那些阻碍他寻找真相的人。但是他不明白齐然有什么问题,其实从那晚齐然的所作所为来看,说不定这人也知道些什么。
“是不是任何一个人告诉你他知道周家的事,你就义无返顾得扑上去了?”走在祖宅中的云响回头看他,显然知道后者心中的疑惑。
“齐然不是你的朋友吗?”
“这件事情我只跟你说。”
“哦。”
“你这是什么爱理不理的态度?”
“有吗?”
“齐然有问题。”
“我觉得你的问题比他大。”
“你要不要听我说?”
“哦。”
“从他坚持跟着我们离京,我就觉得不对劲。”
“那不是他喜欢你吗?”许少初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很自然得把这个词用在两个男人身上了,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也。
“你信吗?”
“你也觉得很可笑,是不是?”言外之意,你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凭什么让我信你,不怀疑你有其他目的呢?
云响本来觉得这个许少初是沉默寡言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伶牙俐齿不输齐然。
“你真的不相信我喜欢你?”
“不是在说齐然的事吗?”许少初本是想借机嘲弄对方,这一听不对,发现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冷静得转移话题。
“既然你心中已经对齐然有了定义,我再说的话就变成那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的小人,这不是君子所为,我决定就此打住,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
“有件事,我也只跟你说,齐然那晚在这里拜祭过一个朋友。”
“这个啊,他跟我说了,他和周家的小少爷周牧是朋友。”
“他愿意告诉我们他跟周家的关系,而你什么都不肯说,所以目前来说,我还是觉得他可信。”
“你那么想知道我的过去?”
“就算你用这种有歧义的语气跟我说话,也不会打消我对你的怀疑。”许少初注意到云响自踏进周家祖宅开始就四处环顾,偶尔还会蹲下身体拨动一些泥灰,“你在找什么?”
“有人在我们离开后,来过这里。”
这是他们借宿过的那间院子,地上的脚印看似杂乱无章,但依稀能分辨出除了他们四人的脚印外,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的。这里被外面的人称之为被神诅咒的鬼屋,谈之色变的居民肯定不会进来。
云响咂了一声,如果他能得知有人在打听周家的事,那么别人一定也能知道。
“你怕死吗?”
“如果我怕死,一个月前我就不会瞒着师父出来刺杀你,我指的不是杀你,你知道我的意思。”
“如果是比死更可怕的呢?”
听到这里,许少初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接下来的话他并不太愿意提。
“我对于自己最早的一段记忆是在一个山洞里,那里有着胳膊一样粗细的铁栅栏,不见天日,阴暗潮湿,虽然师父每天都会给我送吃的,但我不知道什么是甜什么是咸,什么是暖什么是冷。我以为离开了那里,我就会找到一些真实的东西,但是外面什么都没有,我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直到我发现了禁地的灵位。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因为前面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和恐怖而让我放弃,要我回到那样的日子,我不会介意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踩着你的尸体去寻找真相。”这是许少初一口气说的最多的一次谈话,查找真相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但是这个平静的语气实在不敢恭维。
最初,云响以为这人是冷漠,现在看来是冷静。
他本来就没觉得这种程度的威胁可以吓退这个人,如果这么容易就退缩,那让许少初的师父师哥情何以堪。只是不尝试一次,他怕自己将来会后悔没有阻止过这个人。
“我是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是真的越来越怀疑你了。你了解我,知道我的敌意,你、却选择来帮我。”
“不,我不了解你,至少我不知道你有那样的过去。而且,事实未必是你猜测的那样。”
“言归正传,你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我们的交易还有效。可以继续说你在这里埋下了什么陷阱吗?”
云响很讨厌聪明的人,主子是一个,齐然是一个,现在又要多加一个。面对聪明人,他总是刻意回避,不与他们太过亲近。可是如今,他正在一点点破坏自己定下的准则。
“临走前,我在我们几个住过的屋子的门上夹了发丝。现在发丝都不见了,就算屋内的摆设没有动,也一定有人勘查过我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么说,还有另一伙人?”许少初陷入了沉思,他仅仅是查一件旧案,如果说是凶手担心露出马脚,暗中尾随他们即可,反而做这么多的动作引起他们怀疑,岂不是前功尽弃。如果不是凶手,那目的又是什么。
云响四处兜兜转转,尽是些大火之后的泥土灰烬,因为一直被遗弃在这里,都没有被收拾,就躺在这儿日晒雨淋,没有烧透的物件还能依稀看出些家具的模样。他知道的比许少初多,想的也自然比许少初深。
入夜后,他们找了一间客栈投宿。因为有居民看到他们俩是从被诅咒的周家旧址中走出来的,所以客栈里的人都离他们远远的,连客栈老板都是因为云响愿意付三倍的房钱才让他们住进来的。
两人在百姓的窃窃私语中匆匆填饱了肚子,就回了房间。
云响拿来两条被褥,一条用来躺,一条用来盖,留给了许少初。然后自己就洗洗脸,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里了。
许少初没有吱声,要不是云响全身上下的钱只够让老板愿意腾出一间客房,他们俩今晚估计就睡大街了。
“为什么不住周家?”
“那是鬼屋,我会做噩梦。”
“我们之前不就在那儿住过么?”
“那是在我发烧昏迷不知情的情况下,现在知道了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鬼才愿意住。”
许少初明知道云响是在胡说,但是他猜不透,这个人是一个谜。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会把大黄蜂变成车子而被小小梁嫌弃了。。。
BY 永远分不清霸天虎那一群反派变形金刚的某冰
☆、第六章 本就是个馊主意
前情提要:
云响和许少初两人上路,回周家祖宅查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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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云响用身上的玉佩换了两把铁锹,去了周家墓,挖坟。
“这种事不是应该晚上做吗?”
“你不怕鬼我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