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容铮愣住,一时没明白元青的话。
元青拉过他的手往自己胸前摸,微微掀起的唇角透着一抹邪气,凑近他耳侧低语:“我说,我若不是姑娘,你该怎么办。”
容铮呆呆的摸上元青的胸,看着对方将自己的手拉进他的衣裳内,先是面红耳赤,接着摸到里面光滑一片的胸膛,丝毫柔软也没有,顿时吃惊的看向对方:“你、你、你是……”
随即便被元青捂住了嘴巴。
只见元青幽幽说道:“容少爷你如果说出去了,我可就要被送去南风馆了。南风馆你听说过吧?里头的小倌们承欢人下。我等一朝入内,便万劫不复。”
容铮嘴巴被捂着憋红了脸,死命摇头,用力拉下元青的手,牢牢握住,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我可以发誓!”末了又郑重的说,“我会保护你的!”
元青闻言不由一笑,看得容铮眼睛都不舍得眨,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外如是。
“那你可千万谁都不能说。”
“段昔也不行吗?”
“谁都不可以。”
待容铮回到八宝客栈已是深夜,呆在段昔房中等候的书童朝生一瞧见自家少爷,涕泪俱下:“小少爷你下次出门再不让我跟着,我就跪下不起来,呜呜呜。”
容铮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连忙说:“是是是,我下次一定带上你。”
段昔看着这一出主仆情深,道:“元青姑娘没有太欺负你吧?”
容铮不争气的脸一红,道:“没有没有。”
段昔坏笑:“当真没有?”
“真的没有。”容铮不敢正眼看他,他从小就不擅撒谎,如今要替元青保守秘密,自觉责任重大,可面对的又是好友,进退两难间慌忙找了借口回房。
段昔狐疑的看着他拉上朝生匆忙离去,不知他又受了什么刺激。
今晚在天香楼如此折腾了一番,段昔也有些累了,和衣躺下歇了一会,不久四更天一到,水长老林常便如约而至。
此时正是万籁俱静,林常翻窗而入,借着皎洁月色见段昔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打呵欠,对他笑说道:“林大哥,我们这样真像是幽会私通的苦命鸳鸯。”
林常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尔后才笑答:“我一路奔波,你就这般戏弄我?”
段昔推开被子,起身走来在他对面坐下,一边说道:“后夜翻墙前来,不是妙手空空儿就是情人嘛。”
林常道:“那你岂不成了闺中思春女子?”
段昔一时无话,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便是了。
幸而林常并不似宁如是、齐三映这类人会借机调笑几句,见段昔没有接话,就直接跳到了正题:“你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若柳自幼便被卖到天香楼,出身并无特别之处,十年来除了天香楼规定的日子外不曾外出过。”
段昔皱眉:“其他呢,没有别的特殊情况?”
林常道:“若说特殊情况,那便只有三年前她曾大病一场的事了。”
段昔沉吟了片刻后问道:“龙音呢?”
林常又喝了杯水,道:“龙音乃淮南人士,今年二十有五,家中经营布庄,父母早逝,他自小体弱多病,布庄主要由他大哥打理。四年前他到杭城的友人家拜访,在天香楼对若柳一见钟情,但他大哥不许他娶青楼女子过门,他便在杭城买了间宅子,基本上每个月会来见一次若柳。探子查得很细,他家里连族谱也是有的。”
“难道真是我多虑了?”段昔喃喃道,继而又觉奇怪,“这个龙音公子既然能在杭城买宅子,为何不干脆替若柳赎了身,接到宅子与他一起住?”
林常笑道:“你提到的他身边的两位朋友,我也一并查探过了,那两人并非他朋友,而是他大哥给他安排的仆人,有几分武功底子,一来是保护他周全,二来是防止他在外做出有损家声的事。他大哥早已给他订下婚约,他迟迟不肯回去就是为了拖延婚期。”
段昔苦笑:“如此看来真是我多虑了,如果如此细致的消息都是假的,我倒真是佩服幕后的主使。”
林常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多做考虑亦是慎重。不过,天香楼乃玉琼楼的暗点,你若无事,还是少去为妙。叶归舟行事诡谲,但确实是个人物,宁堂主虽与他私交甚笃,不过明里我们明月城还是要避嫌。而且你年纪尚小,天香楼鱼龙混杂,有什么厉害人物潜藏其间,恐怕连玉琼楼的人也不甚清楚。”
段昔听罢,眨了眨眼:“林大哥,这番话可不像是你说的。”
林常被噎了一下,无奈道:“你的聪明别总用在这些地方……既然你知道是这番话是宁堂主交待的,便更要牢牢记在心上,明白吗?”末了不放心的又加了句,“不光是要记住,还要做到。”
“好啦,林大哥你尽管放心。”段昔豪气的保证道,“不过,我得先把容铮小少爷带出天香楼才行。”
林常点头:“容府对这小少爷甚为着紧,你见机行事,如有需要,随时找我。”
他们密谈了一宿,回过神来天边竟泛起鱼肚白,凝神一听,客栈后院已渐起人声,林常又嘱咐了几句便闪身离开。
青楼有事六
段昔发现要把容铮的心拧回从前一样真的难过登天,不管他使什么计策,带他去东街逛书铺也好,去西市赏古玩也罢,哪怕就是到了饕客最为喜爱的楼中楼品尝美食,一到时辰,容铮就非要到天香楼去见元青不可。
段昔坐在楼中楼二楼临窗位子上,望着楼下容铮快步离开的模样,他身后朝生正念念叨叨的小跑跟着。段昔心里一动,不由就想起那位龙音公子,从淮南而来居于此地,就为了能方便会见意中人,真是一位情痴。
没想到心里才刚想着,一转眼就瞧见龙音公子独自站在楼下一个小摊旁,拣了件小玩意在手中端详,悠闲自得的模样引来不少女子的注目。
段昔从得知龙音底细之后,便深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他还有若柳姑娘都倍感歉意。一扬手,便冲龙音喊了一声。
龙音闻声望去,见段昔探头出来,笑得眉眼弯弯,朝他一直招手。虽觉奇怪,但龙音还是放下手中的小玩意,抬脚进了楼中楼。
段昔快手快脚支唤店小二,待龙音上来,已然撤下方才容铮用过的餐具,新添了一副过来。连茶也让店小二重新沏了一壶,这般殷勤,对方当然不知他有何用意,他也权当是默默的道歉一番。
龙音并不掩饰惊讶,道:“段公子,这是……”
“龙公子风采动人,我实在是想与你结识,如此唐突,还请见谅。”段昔一脸诚恳说道。
龙音闻言唇角微微掀起,他今日穿的是银红锦衣,脸色看上去比上次要好一些,本就样貌出众,这么一笑,不用再做些什么,就已经足够风流倜傥了,偏偏秀丽端整的眉目间又带着君子尔雅的味道,若不是知道他乃普通商人之子,还以为是哪位王孙贵胄。
龙音笑道:“段公子真会说话,倒是那日在下匆匆离去,真是失礼了。”
段昔笑得灿烂:“没事没事,大丈夫不拘小节。难得遇见,就让我们在此处观美景,啖美食,饮美酒。”
龙音露出歉意,道:“在下不能饮酒。”
段昔端起茶杯,笑道:“那就好茶一壶。”
龙音不由一笑:“段公子果真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
一语言罢,两人相视而笑,便也不再拿乔作势,打开话匣子,天南地北一通聊。段昔发现这位龙音公子竟到过不少地方,见识颇广,乡间野史、武林轶事信手拈来,亦爱杂剧、传奇,他既无商人的滑头,又无穷秀才般的酸气,温文中不失爽快,颇对段昔的胃口,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畅快淋漓之感。
“这么说,你几乎是走遍大江南北了?”段昔艳羡道。
龙音轻叹了口气,道:“我自小体弱,在鬼门关走了几遭,自知难以长命,家人便也由得我四处游览,免得终日郁郁不得欢。没想到病情虽未大幅好转,却也不曾加重,也总算是安心了些。”
转头见天色已晚,龙音愣了一下,道:“看来我们要改日再聊了。”
段昔点头道:“好。我也要去天香楼从元青姑娘手中要人回来。”
龙音笑道:“我以为你是要随同我去见若柳。”
段昔忙摆手,道:“我对若柳姑娘纯粹是爱美之心,你千万别误会。”
龙音笑意更深:“你觉得我是误会什么了?”
段昔讪讪道:“总之,那个,君子不夺人所好……”
龙音虽脸色苍白,看上去文文弱弱,若论身量,却比段昔这位少年人要挺拔,段昔已算高挑,两人并肩而行,龙音分明还要高出几寸。他此时极为顺手的轻拍了一下段昔的前额,狭长凤眼一丝促狭笑意:“你倒真是很有意思。”
段昔窘迫的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我再过三四年便是及冠,你可别再摸我的头。”害他一瞬间还以为是师父在身旁。
龙音笑笑,只当他是少儿心性。
到了天香楼,想来是龙音早有知会老鸨,直接就由小童领着往小院里走去。另一个小童却是拦下了段昔,笑吟吟道:“段公子,可有约好的姑娘?”
段昔轻敲他的脑袋一记,道:“你明知我是来找容铮少爷的。”说着示意龙音先去小院,不必等他一起。
小童做了个鬼脸,道:“是其他姐姐让我问段公子的,说你只记挂若柳姐姐和元青姐姐,太偏心了,这几日上来天香楼也是拉着容铮少爷就走,姐姐们可都不高兴了。”
段昔眨眼道:“我改日必定会找她们,今天你就先让我进去吧。”
“是谁这么大魅力,让我们的姑娘个个盼着相见?”正说着一道妩媚动人的声音自他们头顶传来,段昔抬头一看,见声音的主人扶着楼梯扶手缓缓走来,眉间一点朱砂,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赫然是那晚在听雨轩门前擦肩而过的女子。
老鸨不知从何处急急走来,恭敬的低下头:“沈老板。”
沈老板?段昔微一挑眉,她是天香楼的老板?那即是玉琼楼的人了。段昔暗暗打量着她,天底下大概只有眼前这位沈老板能将烈焰般的红裙穿得如此妖娆,饶是段昔近年来见过不少美人,细数下来却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她,连花魁若柳也略逊一筹。
沈老板挥袖让老鸨退下做事,小童见状也忙小跑回到门口招呼客人。
这一处楼梯拐弯口,正是人来人往之处,客人、姑娘的视线都不由得在他们身上打转。
沈老板上下打量着段昔,目光露骨,唇角含笑,道:“长得倒是不错,就不知是不是绣花枕头一个。”
段昔挑了挑眉,笑如春风:“在下段昔见过沈老板,沈老板真可谓倾国倾城,有道是回顾千万,一笑千金,说的就是沈老板这般的美人吧?如此才色兼备,真让人佩服!”
沈老板杏眼微眯,道:“果然是油腔滑调。”说着凑近他,轻声耳语道,“不愧是段冥的儿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段昔眼神一变:“你认识我爹?”
沈老板笑得花枝乱颤:“岂止认识,我和他关系匪浅。”
莫非是风流老爹的其中一个情人?段昔暗惊。
忽然沈老板看了眼别处,转而对段昔说道:“算你今晚好运,我现在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