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爱我,那是我一直的渴望吗?
渴望而不可求,所以心生怨恨,所以迷失花海,所以变成怨灵,所以迷惑众生……
“瞎子……瞎子……”
漫山遍野,谁在唤我?我又是谁?路在哪里?
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滔天巨浪,吞天噬地。仙子,仙子你别走呀……
“咳……咳……”香逸雪呛一口水,按著胸口咳嗽,被人淋成落汤鸡。
“秋言!”春知猛然提高的声音,道:“你怎麽这样对待病人?”
“谁让他不理我……”秋言委屈的声音,还带著赌气的成分。
“那你也不能用水泼人家,太没有礼貌了,快向人家道歉!”
“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师傅说过,用凉水一泼就好!”
“师傅什麽时候……香庄主,师弟顽劣,真是太失礼了!”
“不妨事”香令艾的声音,道:“小孩子难免会顽皮一点,犬子小的时候,比他还要淘气呢!”
屋内,香逸雪坐在桌边,手搁在腕枕上,春知一边把脉,一边问道:“香少爷,最近可有头疼?”
“没有!”
“胸口呢?闷不闷?”
“不闷!”
“有没有看到什麽……比如不真实的东西?”
“没有,我什麽都看不见!”
“真的没有?”春知对这位少爷的回答,越来越是怀疑,对大夫撒谎是天下最蠢的人,虽然他还没有出师,但已经把自己当成大夫,神医榜上排名第二,第一当然是岁无情!
“没有!”香逸雪表情平静,断然否决!
舅舅躲在他身後,恐惧地看著一屋子人,在他耳边悄声道:“雪球,别让他们发现你病了,他们会把疯子关起来,让你永远失去自由!”
舅舅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关著我,不自由宁可死!
春知的声音响起,是对香令艾说话:“……冰之毒,我先帮他施针,邪气逼到天玄之脉,然後……”
“……可行吗……”
“目前也无更好法子,除非师父回来……”
“他的眼睛……”
“试过才能知道……”
“会不会有危险?”
“这我可不能保证,庄主害怕的话,就请等师父回来……不过说句实话,令郎脉象不妙,能不能撑过……”
“……也只能……”
半个月後,香逸雪双眼复明,体内邪气消失,脉象恢复正常。
落雁萍,院落门口,香令艾再三拜谢春知,香逸雪跟秋言告别,答应到洛阳後送些香料过来。
马车驶离衡阳山,往东而去,一路上父子聊些生意上的事情。
到了洛阳,香令艾去找老友叙旧,香逸雪处理香料的事情,还托人带了些香料给秋言。
前後不过三日,事情就处理完毕,父子二人一同回去。
马车来到渡口,香逸雪下车,道:“爹,你先坐车回山庄,我想坐船回华山,过年我再回去!”
香令艾看他一眼,淡淡地道:“也好,路上小心!”
香逸雪摇著扇子,笑道:“我已经痊愈,爹就放心吧!”
马车绝尘而去,香逸雪走到岸边,冲著一条船上艄公道:“老伯,你这船走不走?”
艄公说:“公子去哪里?”
香逸雪道:“华山”
艄公道:“几个人?”
香逸雪道:“一人”
艄公道:“一个人?那公子是包船还是搭客?”
香逸雪道:“包船!”
艄公道:“几百里路呢,五钱银子,少了不能去!”
香逸雪扇子一晃,托著一锭五两银子,道:“够了吧?!”
白帆点点,大河滔滔,秋意转浓,雁往南飞。少年伫立船头,看著两岸景致,两个时辰纹丝不动。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皇甫玉在身後吟诗,柔和地道:“雪球,打雷了,快过来……”
我说过,别来烦我!香逸雪反手一剑,刺中对方咽喉,皇甫玉跌落船头,化为一江春水。
抱歉,杀了你,我才能得到安宁!
船靠泽城,艄公说,小公子,我上岸去卖些吃食,需要替您捎些什麽吗?
香逸雪依靠窗边,托著下巴想想,又摇了摇头。
世上最好吃的,莫过於红烧鱼和小兔包,只可惜他再也吃不到了!
一盏茶之前,他拔剑杀死了莫水云,後来又杀死了莫秀子。
死去的人还会回来,但他不会给他们说话机会,也不会接受食物诱惑!
艄公下船去了,不一会儿,又响起脚步声。纷沓杂乱的脚步声,来的不只一个人!
五六个汉子冲进船舱,不怀好意地盯著他,道:“你就是香家少爷?”
香逸雪望著窗外,淡淡地道:“香,芳也,乃谷与酒臭之合。春秋传曰,香稷馨香。香为姓氏,相传乃神农氏之後,战国齐倾公之一脉。如今,香氏遍布九州,仅仅我城就有香氏一百三十六户,家家户户都有男丁,却不知你们一声香少爷,叫的是哪家哪户?”
汉子们发愣,当中有一人叫道:“香世山庄,香令艾的儿子,是你不是?”
香逸雪回过头来,道:“是我,好汉,你们找我做甚?”
为首的汉子嘿嘿一笑,道:“是你就好办!”
汉子一掌劈向他的後颈,轻而易举地将人打昏,装上麻袋扛了就走。
黑色马车往北疾驰,次日清晨驶进山寨,汉子将麻袋扛下马车,带进一处吊脚竹楼。
麻袋被解开,凶神恶煞的汉子们把少年拖出来,手脚分别被四条铁链拴住。
少年倒无惊恐之态,一副晕晕欲睡的模样,随即被人泼些凉水。
少年睁开眼睛,只是淡淡一眼,又垂下头去,长长睫毛合起,似睡非睡之态。
一位精壮汉子走进来,左手套著玉扳指,右手残废只余断掌,眼神凶残敏锐狡猾,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汉子们见他好似狗见主人,纷纷叫声四爷,一边给他让开道儿!
洞山寨断掌老四,江湖人称洞山赤练蛇,闵江一带黑道老大,凶残狡诈翻脸无情,好色贪财狗彘不如。
四爷走到少年面前,勾起少年的下巴,眯眼打量少年,道:“这就是郭胖子要的人?”
郭胖子是谁?为什麽派人抓我?
梅公子闪现,道:“你忘了,茶庄郭老板,他想要你……”
我说过,别来烦我!香逸雪一剑封喉,梅公子化为羽毛,飘散空中。
“汪,汪!”旺财出现了,呲牙咧嘴地道:“他好心提醒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需要!香逸雪又是一剑,让旺财身首异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四爷眼里闪著绿光,道:“果然是个尤物,难怪郭胖子肯为你花钱,废掉武功金屋藏娇,他想得倒是不错,这等货色在梨香院……”
身边立刻有人阿谀道:“四爷,这小子象个雏儿,您要不要先试试?”
香逸雪抬起头,眼神复杂地道:“别过来……”
别过来,别逼我,我不想杀人!
我跟你们过来,是想知道你们到底找我干什麽,现在我已经得到答案,所以请你们放开我。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我自会找郭老板算账,你们千万不要自寻死路。
“哈哈哈,有意思!”四爷大笑,眼中欲望裸露,一双手摸向少年的腰肢,淫笑道:“这腰比女人还……”
铁链一抖,应声而断。挣脱束缚的香逸雪,抽出腰剑,白光游走,东西南北,天罗地网。
皇甫玉、上官素、香令艾、梅风、蓉莲、梅公子、卉娘……你们统统去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剑越来越快,惊起漫天血雨,不可言喻的疯狂,好似昏天黑地的飓风,无情地扫荡洞山寨。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於停下来,浑身都是鲜血,连睫毛都染成红色……
旭日高照,被鲜血染的洞山寨,泛著死一般的沈寂。香逸雪举著宝剑,恍惚一阵,道:“出来吧,叶影!”
树上掠来一条人影,眼底是藏不住的吃惊。
栅栏之上,竹楼里外,走廊上边,车!旁边,干草堆上……到处是尸体,甚至还有几匹马和几条大狼狗,全死在一口锋利的薄剑之下。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平日温雅的少主人,杀起人来如此疯狂!
连狗跟马都杀掉了,洞山寨再无活物。
这个四爷自讨苦吃,竟惹到少主头上,就算少主不出手,他也会出手教训他!
竹廊一端传来嬉笑,一群女子端著盆子而来,她们是寨子里的女人,有些是被抢上山的,有些是窑姐儿,平日里住在後寨里,白天里过来伺候男人们。
!当!当,盆子砸碎,女人们被眼前惨景吓到,傻愣片刻,尖叫起来,四下逃散。
叶影眉头一皱,道:“少主,她们……”要不要杀人灭口?
香逸雪歪头看著,摇了摇头,道:“叶影,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叶影应了一声,他是少年的死士,当然得听少年吩咐。
香逸雪道:“包括蝶儿,你也别告诉她!”
叶影哑然,为什麽特别提她?少主凭什麽认为他会告诉她?
回到华山,秋高气爽,香逸雪跟师兄弟忙著玩乐,闲暇之余看看商函。
上官素检查弟子剑术的前天,香逸雪让蝶儿弄回巴豆,皱著眉头吞了下去,结果拉了一天两夜的肚子。别的师兄弟都去了,只有香逸雪躺在床上,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也更别提拿剑了。
此後,但凡上官素验收弟子剑法,香逸雪不是生病就是受伤,要麽就是莫名失踪。好脾气的上官素,渐渐看出他无心剑法,从此听任自由不再管他。
香逸雪不再练剑,跟梅风出去玩耍,也不许梅风带剑出门。
香逸雪自己的剑,自洞山寨出来後,就扔在山沟里面。
杀气太重,非是好事,他跟叶影这样解释。叶影虽然狐疑,却也没觉得异常,毕竟少主不是嗜杀之徒。
少主平日文雅形象,已经根深蒂固了,他也觉得少主摇扇微笑,比拿剑杀人要好看多了。
香逸雪还没来得及动手,郭老板就自己死掉了。
香逸雪走後没多久,郭胖子带著一箱金子,迫不及待地跑来领人,结果被一寨尸体吓得屁滚尿流。
逃回家後他托人打探,听说少年正在华山,郭胖子做贼心虚惶恐不安,没过多久得了重病,随後一命呜呼。
抱月楼一直未去,虽然蓉莲又回来了,却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秋叶落尽的时候,香逸雪站在山廊上,眺望抱月楼的方向。
蓉莲大哥,你可知道,我们都回不去了……
兰之谷番外──2。光明(下二)
又是一年,春光无限,香逸雪赖在丝被里面,梅风从门外冲进来,叫道:“快点,快点,师兄要我们去巡山!”
巡山?哦,对了,凡满十六的弟子,都需要巡山!
香逸雪翻了个身,道:“我肚子疼……”
梅风不听他废话,硬生生地把人拽起来,外袍扔到脸上,道:“师兄说了,你要是再不去,他就告诉师尊!”
烦呀,有什麽好巡逻的,有贼也不会笨到爬悬崖来偷窃,有高手也不是几个弟子能挡住,脱裤放屁多此一举!
月黑风高,巡山弟子鱼贯而列,莲花峰、落雁峰、朝阳峰……挨个走个遍,天亮之前要回云台。
走著走著,前边的弟子无意回头,发现华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