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大了,且不说他伤上加伤,就算浑身没有伤,想要取胜恐怕也不容易!
香逸雪和气地道:“嗯,那要先把药喝掉,否则你连房门都出不了,又该如何阻止我呢?”
“……”
香逸雪道:“你安心养伤吧,谭氏兄弟还在我手里,下一个雨天,我会来取你的命!”
烈日炎炎,道边驿亭,香逸雪坐在亭内发呆,直到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牵著一匹雪豹子走进亭子,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精神的马儿,碗口大的蹄子,鬃毛一溜雪的白,虽然长途跋涉浑身泥尘,却掩饰不住那股子精神气儿。
香逸雪被马吸引了,他并不懂相马,却也看出这是一匹好马。
汉子解开水囊,给马饮水,又放开缰绳,让那马休息阵子,看得出他也是爱马之人。
香逸雪扔过去水囊,汉子抄手一接,果然是个练家子!
汉子抓著水囊,迷惑地看著他。
香逸雪微微一笑,道:“你的水都给马儿了,大热天的赶路,哪有不渴的道理,不嫌弃的话,就饮两口吧!”
汉子愣了一下,抱拳道:“多谢小哥!”
倒是个直爽人,汉子拔开塞子,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抹了一下嘴唇,又将水囊双手奉上。
香逸雪瞟著他的马,笑道:“好马,多大了?”
汉子看著马儿,苦笑道:“快三岁了,好是好,就是性子太烈,会踢人!”
香逸雪好奇地道:“性子烈?”
说著,他起身走过去,汉子提醒道:“小心它踢……”
香逸雪走到马儿面前,伸出手去,掌心托著甜果子。奇怪地是,那马居然把头凑过去,张口啃掉甜果子。
汉子蓦然瞪眼,惊奇地看著,道:“小哥……”
香逸雪微微一笑,摸摸马背,道:“其实也没什麽,可能是它喜欢我的味儿”
他的身上,常年带有雪莲花的清香,那是一种人畜皆爱的味道。
汉子沈思一下,暗哑地道:“小哥,我看你也是爱马之人,这马……我送给你!”
啊?香逸雪愣住了,转身看著汉子──他把自己的水都省给马喝,看得出他很心疼这匹马,怎麽又舍得把它送人?
汉子抱拳,道:“它叫踏雪,不挑食,早晚喂根胡萝卜,它就很高兴了!”
香逸雪眨眨眼睛,又开始掐自己脸蛋,自言自语地道:“我在做梦?”
这回梦到一匹马,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却也跟天上掉下来的差不多。
汉子眼神黯然,道:“我要去办些事,不能顾到它了,踏雪的性子烈……”
香逸雪打量半晌,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托孤!”
对方怎麽这样讲话,汉子惊讶地道:“我,我不是……”
话说一半,汉子发现自己就是这个意思,原来他还没有小哥来的爽快!
香逸雪道:“你放心去吧,马儿我先替你看著,等你办完事情,到华山来找我,我叫香逸雪!”
汉子苦笑不语,最後一次摸摸爱马,又冲著香逸雪一抱拳,转身飘然而去。
那马看见主人离去,顿时仰头长嘶,香逸雪走到它身边,抱著它的脖子,喃喃地道:“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被人遗弃的家夥……”
再进金番城,香逸雪找家客栈,安顿好马儿,往侯爷府邸走去。
出了什麽事?府邸门口围著很多人,香逸雪挤到跟前,只见府邸四周重兵把守,灯火喧腾人影晃动,一队队人马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流血的汉子,被人用铁链子拖了出来。
香逸雪目光落到他脸上,竟是方才赠马的汉子,被戳瞎的左眼鲜血直流,那人也看到他了,只是目光一扫,又跟不相识似的,转过头去!
士兵不停地用棍棒打他,边打边骂──淫贼、淫贼!
淫贼?香逸又恍惚开来,完了使劲捏自己下巴,最近下巴肿是有原因的……
那个把水省给马喝的人,那个敦厚质朴的汉子,怎麽会眨眼变成淫贼?
稍晚一些,香逸雪潜进侯爷府,来到上次来的无花居。
脚刚落地面,几个黑衣人冒出来,道:“小侯爷等你多时了!”
捂耳朵也来不及了,香逸雪无可奈何地叹息,从此断了当淫贼的念头。
等等,小侯爷是谁?难道沧海玉继承其父的封号?他也不过是侯爷的第七子,要在七子之中脱颖而出,继承封号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是一身病躯。
赏菊台,还没到菊花盛开的季节,小侯爷命人弄来一院子绢花,一枝一叶栩栩如生,远远看去好似菊海。
沧海玉躺在藤椅之上,侍者替他擦完药了,案边摆著一杯白水和两颗药丸。他见香逸雪来了,便指著旁边的凳子,道:“坐!”
那可是侯爷的赏赐,老候爷几天前去世,皇帝让他继承封号,正是他的计策,帮皇帝除掉心头之患。
香逸雪并没理睬他的赏赐,而是径直走到台前,看著眼前气势磅礴的花海。
沧海玉嘴角浮现微笑,慢条斯理地道:“如何?”
香逸雪歪著脑袋,看了一会道:“黄色……”黄的耀眼,黄的炫目,黄得一塌糊涂!
沧海玉笑了,道:“有趣!”
看过他花海的人,只有眼前这个自称淫贼的人,评价最为特殊。虽然那不是他想听到的评价,但是作为堂堂的侯爷,他必须要有容人雅量。
沧海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著花海,眼中却是得意之色。
香逸雪道:“你身上的毒,解开了吗?”
沧海玉微笑,道:“不劳费心,我自有解药!”
毒蝎草的汁是他自己喝下的,苦肉计引来那人上钩,解药他当然一早准备好,个把月的功夫,身上的脓包就会结痂,脱落之後完好无损。
香逸雪望著那片吓人的黄花,道:“你今天很高兴?”
沧海玉哈哈一笑,笑声是与他年纪不符的深沈,捏著香逸雪的下巴,道:“我知道你是谁,伸手跟脸蛋都不错,你愿意跟了我吗?”
花海在眼前变得骇人,黄的夸张而扭曲,香逸雪笑容灿烂,道:“可惜,我今天不高兴!”
一阵风刮过,台上哪里还有香逸雪的身影,黑衣侍卫上前道:“主上,要不要……”
沧海玉一挥手,淡淡地道:“不用,让他去吧!”
回到华山,又是深夜,香逸雪偷偷摸摸上山,等被巡夜师兄抓到,他才猛地回神。
他跟师尊告假,本可名正言顺山门进来,偏偏死性不改地绕道小路。
抓他的人,居然又是那个可恶的银兰,是上辈子跟他有仇吗?
兰之谷番外──3。混沌(四)
又是一个雨天,决斗地点改在十里坡,香公子举著雨伞翩翩而来。白眉子顾忌潭氏兄弟安危,不可能不来跟他决斗,这次说什麽都要杀掉他!
凉亭中有一人,负手而立,背影如此熟悉。香逸雪狐疑地走过去,等看清那人背影,也愣在亭中,随即又开始掐下巴。
那人缓缓转身,眼神责备,语气疏冷地道:“你闹够没有?”
香逸雪瞪著他,半晌才道:“爹……”
他怎麽来了?是谁告的密?梅风?叶影?还是蝶儿?
亭顶异响,有人跳下来,竟然是贺兰子!
他笑眯眯地道:“小公子,我来跟你告个别,多谢你的东海明珠!”
香逸雪迷糊了,贺兰子,他该在去天雪山的路上呀?
贺兰子看出他的迷惑,笑道:“我没带他们去天雪山,而是去了一趟香世山庄,就当是我还情给香庄主吧!”
香令艾看著贺兰子,冷漠地道:“多谢,一路顺风!”
贺兰子哈哈一笑,道:“别客气,替我转告他一句,我还会回来,我就不信这里永远是他的江湖!”
香令艾平静地道:“江湖,从不属於任何人,你的话我会帮你转达!”
贺兰子玩味一笑,瞟了香逸雪一眼,转身离去。
香令艾道:“跟我走!”
香逸雪转动雨伞,歪著头问:“潭氏兄弟呢?”
香令艾道:“真正的贺子兰会带雪莲花,护送潭氏兄弟回白眉子身边!你放心吧,他自会替你解释一切!”
香逸雪奇怪地道:“解释什麽?”
香令艾注视著他,平静地道:“你病了!”
香逸雪後退一步,警惕地道:“我没病!”
香令艾严肃地道:“跟我去神农山谷,听说岁无情在那里!”
香逸雪突然笑了,道:“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想带著舅舅逃走,後来被你抓到了。”
香令艾微皱眉头,好久远的事情了,一晃八年过去了吧?
香逸雪缓缓抽出腰剑,望著冷厉的剑锋,平静道:“爹爹,我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当年任人摆布的小孩……
见香逸雪抽出宝剑,香令艾脸色变冷瞳孔收紧,居然敢对他拔剑……
香逸雪淡淡地道:“如果你想带走我,先问过我的剑!”
真要父子相残吗?父子二人伫立良久,末了香令艾转身离去。
回到华山,香逸雪来到太白酒铺,要了一壶醉花荫,坐在窗口喝著。
一位老和尚走到他面前,双手合什诵声佛号,道:“小施主,我见你与佛有缘……”
老和尚嘘嘘叨叨地说著什麽,香逸雪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老和尚将银票小心收了,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本破烂的琴谱,说是庙中收藏的宝贝,赠与有缘人得之。
古琴谱放在桌上,被风轻轻翻弄,掀起的第一页上,褪色墨迹写著──留春令!
留春、留春,痴人说梦,谁又能留得住春?天涯芳草,终无归处……
“死小子,你回来啦!”耳边响起白湘水的大叫,身体也被人抓住摇晃:“不够义气的家夥,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白湘水跟梅风溜下山来玩,正好看到香逸雪坐在太白酒铺,白湘水拿起香逸雪的酒壶摇晃两下,丁点酒怎麽够喝,扭头喊道:“店小二,拿三坛过来!”
三坛下去,夜已过半,白湘水跟香逸雪都醉了,只剩梅风还算清醒,拖著两人往回走去。
白湘水甩开梅风,跌跌撞撞地走到街心,恰好拐角冲出一匹快马,对著白湘水撞了过去!
梅风飞掠过去,揪起白湘水的衣襟,一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马上的人急忙勒马,骏马一声嘶鸣,举起前蹄空中踢踏,收住势头停了下来。
白湘水受了一吓,酒醒三分,再看马上那人,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下来!”白湘水想起师兄的事,怒道:“小子,有种你跟我打一场!”
香逸雪扶著墙,瞟了一眼,醉眼惺忪地道:“哦,原来是银师兄……”
梅风踢了香逸雪一脚,笑道:“师兄,今天不是你当值,要不就放过我们吧!”
白湘水怒道:“求他做什麽?待我把他打得掉牙,看他还敢小人告状!”
银兰目光扫过三人,冷若冰霜的表情,好似没把白湘水放在眼里。
白湘水更怒,猛然跃起,拳头击向银兰的面门。
银兰面无表情,端坐马上下盘不动,单手对他双拳。两人瞬间过了七八招,白湘水越打越急躁,银兰越发沈静,一只手始终背於身後。
香逸雪背靠墙壁,也就瞟了一眼,又合上眼帘,道:“慢慢打,有得是时间,两位请尽兴!”
梅风给了他一拳,却也没上前阻止,而是跟他一起靠墙看著。老实说,他也讨厌这位师兄,心里巴不得白湘水能打败他。
“哎呀”白湘水痛叫一声,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