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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受苦了。在心里暗暗说了这样一句,手上的劲又紧了紧。
门突然被打开,两个太医和几个侍从走了进来。
“臣等奉命拿来解药,请八皇子服药。”
苏瑞卿被慢慢扶起来,太医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慢慢打开,拿出一粒泛着墨蓝色的药丸。
“只这一粒?”苏瑞卿并不张嘴,只是看了一眼那太医手中的药丸。
“臣,臣奉皇后之名,只拿来这一粒,求皇子速速服下。”
“一粒救不了我们二人,我不服也罢。”苏瑞卿静静闭上眼,早已知道,便不再答话。
那太医一听吓傻了眼,立马跪在地上。
“皇子三思啊!这毒是血煞狼啊!它渗入血液,侵肺侵脾!中了这种血毒除了服药再无他法!您若有个三长两短,莫说老臣难向皇后交代,更是难向天下人交代啊!!”
说完其他一干人等更是长跪不起,磕头磕的砰砰响,只求苏瑞卿能服下那粒药。
看着一屋子的人额头已然冒血,苏瑞卿看了眼身旁越发苍白的人,于是接过了那粒药丸,在众目睽睽下服了下去。
九十二
“谢八皇子!”一干人看着苏瑞卿将药吞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跪安后便齐齐撤退,而此时已经快要逼近子夜。
“把他留这儿,我要陪他到最后。”挡下想抬走孟影潇的侍从,苏瑞卿仍旧有些虚弱,那两个侍从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现在就想反了么?!”苏瑞卿的语气重了几分,不怒自威,两个侍从骤然吓了一跳,赶紧退了出去,门一关上,苏瑞卿便艰难地掐灭了床头的灯。
“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会藏了?”苏瑞卿淡淡地对着黑寂的房间说。
“……。。”
一阵窸窣过后,苏瑞卿能清楚的感觉到一个人站在了床边。
“对不起啊,还是把他弄成这样了。”苏瑞卿叹了口气,拿过床边的烛台。
“………”
“我这辈子本来应该过得相当平凡,永远穿市井布衣,吃沉谷粗粮,然后学些世俗经纶,娶个妻子就这么过一辈子的。”床边那人还是沉默的立在黑暗中,苏瑞卿笑了笑,拔掉了烛台上还未燃尽的红蜡,外边的脚步声隐约可闻。
“但偏巧人总会遇到些不在意料中的事情,如果没有负担一身轻就能跟着去追一追。我有的时候也在想,如果没遇见他,我可能永远不会体会到思念一个人到痛彻心扉,深入骨髓的地步,哪怕忘了这人但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看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气样儿就能想起那些个日子,所以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床上人说的,而这时尖锐的烛台已经深深扎进了苏瑞卿的手腕。
“你以前说要是能把我的血肉跟你融起来,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了,你那个时候咬我咬的快疼晕了也没能成全你,现在你倒真的一语成谶了。”
苏瑞卿带着宠溺的微笑,将手腕递到孟影潇的唇边,那唇冰凉不已,血汩汩地流进孟影潇的嘴里。
“今后你要好好走,做个明君,施仁天下,我若还有命,我定撑到你我相聚,若我没命,你就带着我的那一份儿好好活下去,让普天苍生过上太平盛世。”
“以前的事情有很多说全忘记了也是假的,就是想起来了才发现我做的事情都是欠你的事,所以无颜面对你。而我苏瑞卿何德何能,能得你孟影潇一世青睐?沾上我的人只有不济,所以我索性这次把我能用来还你的都还上,下次再见你…。我…。我…”
“苏公子!!”郎昆紧忙上前,跪倒在床边,苏瑞卿的双眼开始变重,前所未有的困意涌了上来。
“郎昆,对不起,对玉林我还欠你弟弟一个交代,我说过若我过得此劫就…。。”
“苏公子不要再讲了,让郎昆带公子和主上一并逃出去!”
苏瑞卿笑了笑。
“你怎么带的走两个人,带他走就好了,他是你主上,你让他在这等死对你的国家是死罪。”
“………。”
苏瑞卿就着喂血的手腕,用手指轻轻抚弄着孟影潇的脸颊,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额头抵在孟影潇的额头上,霎时间过去的种种全数涌上心头,从相遇,到相知,到相爱,到险些相忘于世,再到如今的血肉相随,他欠孟影潇一世灯火烟花,还有一世黎花春水,他还记得烟花展开下那妖冶却寂寞的眼睛,他还记得在春水黎花中那坚定的像个孩子的拥抱。。。。
想到这不觉间苏瑞卿已经清泪两行。
“皇后发疯了!!快去前院!!快去前院救火!!”
突然间外边乱作一团,隐隐有火光透过纸窗映进来。
“怎么回事?!”
“快带他走!!”还不明白的怎么回事儿的苏瑞卿已经不能思考了,他只知道这个时候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他拉扯着郎昆。
“苏公子?!”
“快带他走!!带他回湘国!!快走!!”
看着还在滴淌的手腕,郎昆一个狠心扯下一缕床单包住苏瑞卿的手腕,可是止不住汩汩作淌的鲜血。
“磨蹭什么?!快走!!”推搡着为自己包扎的郎昆,苏瑞卿大吼不已。
郎昆被推开,却更不敢犹疑,背起孟影潇,跳到窗边,最后撇了眼躺在床上的苏瑞卿,郎昆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
九十三
郎昆只顾带着昏迷中的孟影潇从后院一路飞奔,并没注意到寺庙从前院开始已经陷入了火光之中,混杂着呼救声,救驾和救火声。
此时白天举行祭祀的主坛前尽管已经燃起大火却没人吵闹呼救,只有几个颤抖的人影对峙在里面。
“玉仁,你这么做我完全可以处你极刑!”皇后被几个官宦押住,盘好的头发散开在胸前,一片狼藉不堪的样子没有半点正常的样子,眼中的歇斯底里尽收眼底。
“哦?是么?文印武印都不在你们手里,你们拿什么治我?倒是你啊皇后,你伪传圣旨,与他人私通生下孽种,竟又妄想使其列入皇籍,继承绥国江山,这又该不该治你的罪呢?”
静亲王满头银丝被火光映得粲然生辉,仿佛就要烧起来一样不可逼视。
“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
“皇后,别挣扎了。”阖上手里捏的几近 变形的折扇,凑近过来盯着依然不愿低头的女人。
“带她上来。”
于是在一声令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抬了上来,被侍从放在了地上,那东西兀自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你的证据么?证明我私通他人,伪造圣旨的证据么?!”
“解开她。”
于是几个侍从利索的把袋子解开,刚一解开一股恶臭便荡开来,人们都皱紧了眉头。只有一个人高亢的声音喊了出来,那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愤怒,失落,惊疑。
“翠瑛?!”
那是年过半百的绥国将军,他本来一直默不作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但是当那个袋子被解开,里面的东西楼出来后他再也不能自己了,尽管面目全非,尽管手脚尽失被锁链拷着,全身上下每一出好的地方,像人彘一样,但那双眼睛,那双棕色带着点深邃和不安的眼神,跟当年一样,不愿服输却又兀自坚强。
“吴澜?真是吴澜?”那声音虚弱无力,不堪一击。
吴澜冲过去跪在那女人面前,想抱她却又不知如何下手,一时慌了起来。
“别碰我了还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翠瑛了。”
“谁把你变成这样的?!当时你不是跑了么?!”
女人发出了类似苦笑的声音,“天地之大,我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
吴澜突然握紧的双拳猛的打到地上,本有些发福的身体颤抖起来,突然他猛地回过头对着被压住的皇后大声嘶吼。
“你说了你当年放了她的!!!你骗了我二十年!!!!”
“我当是谁?竟是那贱货,料不到你还活着。”
“闭嘴!!”吴澜额上青筋暴露。
“我记得你当时也是爱慕苏郎,亏你一介下人还妄想夺爱!你是哪路货色,苏郎会看上你?!害我和爱人骨肉生生分离,你还能活着便该感谢我了!”
寒光一闪,一把利剑已经架在皇后的脖子上,那剑身还在颤抖。
“玉仁!”女人并没有为脖子上的寒光而畏惧,反而笑得开心。
“你杀我可以,皇上也就在寺里,你这就能把我们都杀了,但是,我还要告诉你,你和沈桐的亲生儿子在我手里,你要不要权衡一下?”
九十四
“儿子?什么儿子?我和沈桐的儿子早就死了!!就是被那狗皇帝逼死的!!”静亲王怒目圆睁,听到皇后的一番话马上癫狂不已。
“狗皇帝害我家破人亡,还有沈徳倡,那个老东西!!他们害我妻儿活活惨死,我苟活现在,争权夺利,就是为了能有一天看着这两人也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你算盘打得好,但也有打不准的时候,沈德昌当年出于怜悯将你刚出生的儿子接走之后,又被无法生育的沈桐之姊接回宫里充当皇子,这你可清楚?!”
看着女人嘴边阴狠的笑意,玉仁觉得双腿竟无力起来。
曾几何时他活着的目标和希望就是对折磨沈桐和她腹中胎儿至死的两人的仇恨,他想看着他们被他亲手折磨,痛不欲生,让他们看着自己家破人亡,山河破碎,沦为阶下囚,生不如死,然而竟然沈桐的父亲沈德昌,也就是当年弃亲生骨肉于不顾,活活害死他们的那个人一直收养着自己的骨肉,而且还将他抚养成人,湘国皇后的骨肉,那不就是……?!
“你儿子的贴身侍卫服了凉骨粉,早对我言无不尽,你也知道的,绝无虚假。”
“凉骨粉?!”
他哪里会不知道,服下后迷人心志,惑人心神,一辈子鞍前人后,尽忠尽瘁,死而后已。
玉仁两眼发直,却透露着他焦狂的心情,他一把抓住皇后的肩膀,完全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语无伦次的吼出声来。
“在哪?!他在哪?!我儿子他在哪?!”
“他擅闯寺庙,破坏祭祖盛会,被人刺伤心口,本来还有得医,是你一把火封了大门,哼,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估计这时辰早就死了,哈哈哈哈!!!自作孽啊!!”
女人不可自抑地笑着,张狂的像一朵摇摆的罂粟,即将开败,却还在盛放,夜空下显得十分灿然和凄绝。
“快救火!!去救火!!混账!!你还愣在这里干吗?!去救火啊!!”
“哈哈,玉仁啊,我们都被玩弄的团团转啊,其实都是些是可怜虫哪!”女人又哭又笑,已然疯癫,二十年交杂的东西尽数释放,压垮了本该安享幸福的一个普通女人。
“你闭嘴闭嘴!!!”
他的儿子竟然会是他,他曾经几次险些杀了他,一开始他就抱着杀了他的想法,他哪里知道他的儿子竟然就是那个不可一世,毒蝎心肠,却又貌美俊丽的人。
他估计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命运这样捉弄自己,一辈子自己就像个摆设,在苟活的路上摇摇摆摆,失去了这个也失去了那个,本以为最后死前能换回什么,却终究自作孽,一场空。
二十年前,自己一夜白发,而现在他心也只是一片空白,他再没力气应付时光给他的迷。女人依旧在疯狂的笑,男人依旧在狂暴地怒吼。交杂的声音缠绕着飞上了云霄,只是伴随着血光的星星的火点。那是永远燃烧不尽的哀恸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