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是贪婪之辈。越国经济一直都在天门的控制之下,想必这一点早已让他们不满。此时简境之战,多时未果,他们大概便以为找到了一个打击天门的好机会。如此考虑下来,事情便不简单了,很有可能整个天门在越国和简境的动静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下。
“那门主如何脱身?”
“再过一个时辰西门门主就会带人前来接应,到时与门主汇合,返回总舵。”
“华城分舵的兄弟们呢?”
“已做好安排,随时准备撤离!”
看来与越国的决裂在所难免了。
不知为何,言非离却觉得北堂傲的安排应该没有这麽简单。一来以他的性格,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过兀杰和越国;二来越国也不会这麽容易纵容他们离开越境。
可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
“言将军,在下已将所知相告,请将军即刻随在下离开这里。”
言非离看了他一眼,道:“好!”
“等一下!”凌朱走到门口,拖著一个人进来,正是那名黑衣人。
言非离见他七窍流血,显是被震断心脉而亡,不禁暗自佩服凌朱身手了得。这个黑衣人武功很不错,却在短短二十招内就将他击毙,可见他实力不容小觑。
凌朱将黑衣人的尸体扔到床上,扒下他的外衣,看了言非离一眼。言非离明白他的意思,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和那人的交换了。看见他腰间的佩剑,顺手解了下来握在手里。
二人出了铁门,在黑暗的走廊里靠著练武人的目力前行。
言非离突然道:“你怎麽识得路径?”
“在下跟著那个黑衣人走过一遭。”
言非离暗吃一惊!此人轻功之高,只怕当世没有几人能比。
“全部都走过吗?”
“没有,只到关押您的铁牢。”
言非离没再说话。
凌朱专心地在前面带著路,突然听到身後言非离的呼吸零乱起来,脚步也有些虚软。
“言将军,你没事吧?”凌朱没有回头,问道。
“没事。”言非离的声音有些压抑。凌朱听著感觉不对,还未再问,身後一阵风声,言非离已经倒了下来。
“言将军!?”凌朱一惊,以为他在地牢受了暗伤,连忙回身扶他。就在这闪电时刻,言非离出指如风,迅速点了他身上几大要穴。
“你!”凌朱变色。
“凌兄弟,对不住了!我封了你玉泉、紫潭、雍关三穴,以你的功力,一盏茶时分便能解开!现在我要去找门主,你不用理会我,待会儿自去与西门门主汇合吧!”言非离将他放到拐角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立刻转身离开,只过了个弯,已出了凌朱的视线。
言非离凭著刚才的记忆,很快就在这地下迷宫般的走廊里找到了关押北堂傲的地牢。
木门虚掩,烛影晃动。
言非离小心地走近,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呼叫。言非离情急之下不及细想,疾步冲了上去。
门扉猛地撞开,一个人影闪出,言非离利剑出手,那人也是一掌劈下,眼见就要交锋,却在瞬间齐齐停下。
“非离!?”
“门主!?”
(43)
“非离!?”
“门主!?”
两人都是一惊!
“你怎麽在这里?”
“您怎麽在这里?”
又是异口同声,两人顿住,
“你没事吧?”
“您没事吗?”
再次同时出口,掩不住对彼此的关心。
北堂傲不等他再张口,抢道:“我不是让凌朱带你走吗?你怎麽回来了?”
“我不能留门主一个人在这里。”
“天下谁能拦得住我!”北堂傲拉住他,察看他的内力。
“门主,你的伤……”言非离看著他身上鞭痕交错的伤口,心下一痛。
“我没事,先离开这里再说。”北堂傲放开他,转身没进漆黑的走廊。
言非离匆匆向门内望去一眼,见里面横倒著两三个人,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来不及问发生了什麽事,迅速跟在门主身後。
随著门主转过几条走廊,言非离感觉这个方向与关押自己的铁牢相反。
“门主,这是……”
“这应该是另一个出口。”北堂傲在刚才那人身上下了东西。那人庸人一个,又只顾著做取天门而代之的美梦,根本没有察觉。兀杰则因为他那番话而心神不定,失了平日的警觉。
北堂傲既然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东西,自不会再留在这里。他们以为区区一粒散功丸能奈何得了他吗?於是待他们走後便施展缩骨之术,轻易地脱身而出。倒地那几人都是留下来看守他的大内侍卫,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白白送命而已。
果然这条路渐走渐宽,两面墙壁上也点著烛火。突然,北堂傲一把拉住非离,带他退回刚才经过的一个狭小的凹角。
这地牢本就建的曲折狭窄,走廊也只能容一人正面前行,二人并列都是勉强,何况那个凹角。紧迫可想而知。
言非离知道门主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必定是听到前方有什麽动静,於是任由门主将他拉进角落,并拥著自己挤入凹角。
二人面对面贴得极近,隔著布料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起伏。
“非离,这两天他们虐待你了吗?”北堂傲的声音低沈,传进他的耳里。那气息,也随之钻进心里。
言非离一阵战栗,虽极力镇定,却仍抑不住心跳如鼓。
“没有。”
“胡说!他们给你吃了什麽药?”北堂傲说著责备的话,语气却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
言非离把头低的极低,没有回答。
“说!”北堂傲突然欺近他,几乎贴上他的面颊。
言非离无处可躲。
“他们……给我吃了……迷陀仙。”
北堂傲眉头轻皱,拥著他的双手一紧。
“门主,你的伤……”虽然知道这些皮肉伤对门主来说不足为道,但言非离还是担心会挤到他的伤口。
“别管它……”北堂傲话语未尽,双唇已经覆了上来。
言非离惊慌了片刻,但随即便放任了他的所为。
虽然从相见到现在只过了短短几个时辰,但言非离却觉得好像已有一辈子那麽漫长。他忘不了在地牢里见到门主的那一霎那心痛欲裂的感觉。也忘不了神志迷离之中的那个激情的吻。更忘不了他们即将要面对的危险与艰难。
所有的担心、焦虑、心痛,此时统统都化为了一个深吻。
直到北堂傲的双手竟然伸进他的衣襟,言非离才羞恼地抓住他。
“门主,你要、做什麽?”他的喘息未止。
“这是什麽?”北堂傲却从他怀中摸出一个硬物。
阴暗的角落里,言非离看去,是那个拨弄鼓。
原来误会门主了。
言非离暗自脸红。
以门主的性格,难道还会在此时此地对他做出什麽……其他的举动吗!
“这是我给离儿买的……”
北堂傲已经明白了,将小鼓放回他怀里。
“收好吧!他一定很喜欢。”北堂傲再次拥紧他。
言非离有些奇怪,怎麽这麽久还未有人出现。仔细听去,幽暗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二人悠长无声的呼吸。
“门主,怎麽还未有人出现?”
“什麽人?”北堂傲的双唇下颌磨沙著他的面颊,带来一阵酥麻。
“什麽?”言非离错愕。
“本座说过有人麽?”北堂傲的眼神似笑非笑。
言非离这才明白是上当了。简直不敢相信,门主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和他开玩笑。言非离追随北堂傲这麽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想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言非离连忙要挣扎出来。
“别动!”北堂傲制止他。
言非离一僵。二人的下身紧密地贴在一起,感觉分外的敏锐。
言非离尴尬之极。
“门、门主……”
“非离,我再问你一遍,你上回说的话是真心话吗?”
'门主,您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
'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其断自乱。所以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已下定决心,要断掉对您的这份孽情,从今以後,再无非分之想!'
言非离知道他问的是什麽,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天拒绝他的话。当时门主也曾问他,此话是否是真心话。
他真的很想再撒一次谎,再说一次那是真心话,可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他说不出来。
“门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
“非离,回答我。”北堂傲掐住他的下颌,不让他再逃避,“看著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言非离看著他,眼神中最初的慌乱逐渐沈静了下来,一切无可遁形。咬咬牙,他终於承认了:“不是……不是真心话。”
北堂傲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松开手附在他耳边道:“本座说的,也不是真心话。”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话语中透露著不可解的味道。言非离浑身一颤,一时未明白他的意思。
北堂傲却不等他明白,突然放开了他,走出凹角。
“凌朱,出来吧!”
(44)
“凌朱,出来吧!”
离开门主的怀抱,言非离身上突然一阵清寒。但听到门主的话,再看见那个从前面隐出的身影,却让他惊了一跳。
这凌朱的轻功之高实在已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若不是门主呼唤出声,他是不会察觉的。甚至连他是什麽时候来的,也不会知道。
意识到最後这个问题,言非离有些慌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才……他和门主的样子。
“属下失职,未能带言将军离开。”凌朱单膝下跪。
“门主,这事不怪他,是属下自作主张。”言非离急忙在北堂傲身後解释。
“凌朱,你起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北堂傲淡淡地问道:“现在是什麽时候了?”
“回门主,已近酉时。”
“嗯!”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北堂傲回头看了一眼非离,见他手握利剑,态度坚定,显是要和他同进退。
北堂傲心下一暖。
这麽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回首,必定会看见他紧紧跟随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只是那时总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从未曾发现过他的眼神是何等的炙热。
原来从少年到现在,这个人,一直是用这样的眼神追随著自己。
北堂傲已经发觉了自己心境上的微妙变化。这一切都是从非离说要离开他开始的。自他离开总舵後,自己便有些魂不守舍,心神难安。即便是新婚的娇妻,也无法抚慰他空茫的心。
直到来自战场的一封密函,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他的身边,心里仿佛才踏实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人的存在已如呼吸般自然,且,重要!
北堂傲突然打消了让他随凌朱离开的想法。
“凌朱,你立即原路返回,通知西门门主按计划行事。”
“是!”凌朱从不质疑门主的任何命令,他毫不犹豫的立刻离开。
“非离,”北堂傲回首,对言非离淡淡勾出一抹笑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