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冰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在朕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朕罚你是给你机会,你若不要的话,哼。”
谢归其一急,一手托着漆盘,一手拉住了席若龙袍的下摆。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汽氤氲,睁大了委屈的望着他。
叹了口气,都将弱冠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般。不是战场上的鬼见愁么,不是尖酸刻薄的纨绔子弟么,为什么总要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
不能心软,千万不能心软。想要让他雌伏身下,就必须毁掉他能站起来的一切希望。指甲深深的埋入掌心中,用疼痛来提醒自己理智。
席若抬脚,避开心窝,踢在谢归其的肩处,不轻不重,伤不了身,却也足以将人踢到在地。
谢归其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半年来,虽然席若变了很多,对他残忍、冰冷,但至少在他难过或是受伤的时候,还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温柔来。他晕倒在雪地里时,不是还抱着他为他暖身哄他吃饭么。为什么,现在他都这样哀求着看他了,还是得不到一点柔情。
席若知道自己做的有点狠了,不过也奏效了。要征服心高气傲的谢归其,已经有了半年的过渡期,现在要开始加速了。他不想等了,也等不及了。哪有肉放在嘴边,却要憋着不吃的道理。
一个月,定要让谢归其心甘情愿的爬上自己的龙床。
强忍下不舍,道:“站起来,朕要召见大臣了。”
夏尔容来其实也无事,东拉一句,西拉一句。最后被席若极度不耐烦的赶了出去。夏尔容委屈:“圣上,您不留臣用膳么?”
席若温和一笑:“朕的银子都捐灾区了,哪里还管的起夏爱卿的饭。朕好心提醒爱卿一句,趁着时光闲暇,赶紧的修生养息,到了忙时,说不定连吃饭睡觉的空闲都没有了。”
夏尔容道了声“遵旨”便退下了。走时瞅瞅谢归其,觉得好生奇怪,怎么谢将军今日呆愣愣的,跟柱子似的,一丝生气也无。
随后,张德进来传膳。
席若将人都赶了出去,拉过傻了一般的谢归其,让他给自己布菜。谢归其目光直愣,也不看菜,筷子碰到什么,便夹起来,丢到席若的碗里去,席若不喜欢的菜夹了不说,竟把盛汤用的银勺也夹到了席若的碗里。
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一把拉过谢归其,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咬他的耳垂一口,笑道:“怎么了,被朕吓傻了么?”
呼出的热气打在谢归其耳朵和脖子上,谢归其蹦的老高,跳出席若一丈以外。
席若也不恼,笑呵呵言道:“看来朕这半年还是让你吃太多了,废了你的内力,居然还能使出轻功来,是不是得打断了你的腿,才能乖乖的让朕放心。”
谢归其听的害怕,慢吞吞走回桌前,手颤啊颤啊的把勺子夹出来,又放了席若喜欢吃的菜进去。
“搬把椅子来,坐我旁边。”
正惴惴不安胡思乱想着,猛地听了这话,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钻进自己耳朵里的话是:拿把斧头来,把腿砍掉。一时间面色煞白,冷汗淋漓。
席若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反思过来,知道抽鞭子的效果确实不错。只有谢归其从骨子里有了惧意,再往他嘴里塞糖,他才会对自己的好产生迷恋和依赖。
所谓物以稀为贵,所谓吃尽苦而知甘甜。以前,把他捧在心头小如珍如宝,心翼翼的呵护着,哼,这份真心,换来了什么,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满不在乎和理所应当。
现在就要告诉他,从前满不在乎和理所应当的那些东西,如今却是求之不得和后悔莫及。
好吧,该是喂糖的时候了。再晚一刻,受不了的怕不只谢归其一个。
席若亲自起身搬了把椅子来,拉过谢归其坐下,捡了几样谢归其喜欢吃的菜放入他面前的小盘子里,面对木偶一般任他摆布的谢归其,自说自话的叨叨:“来,尝尝,这花卷做的挺精致,味道也不错。朕记得你喜欢吃的。快吃呀,怎么不动?手是不是很累,来,朕特意命人做的熊掌,吃哪补哪,老话是最错不了的。”
见谢归其还是一点反应也无,席若干脆夹了喂进他的嘴里,怎奈他唇齿紧闭,石化了般一动不动。
席若搁下筷子,反手脆生生给了他一巴掌。
脸上立刻显现出五指红印,略略的肿了起来。好在,谢归其的神思终于清朗了,虽然仍是咬唇不语,黑眸中却不再浑浑噩噩。
席若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怎么,不去见你父亲了?”
谢归其猛地抬头,眼眸中尽是渴望,却仍旧不置一词。
见他神思清明了,席若也不再紧逼,万一把人逼疯了就得不偿失了,况且自己的心很早很早就想对他好了。对他好,要对他好,仿佛初次相遇,这个想法就牢牢定格在自己心中了。
不再装模作样,换回自己最想露出的表情,席若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嘴角的笑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一种,可以宠他到无法无天的那一种。
“朕知道这半年来,每日两碗清汤,你肯定饿坏了吧。只要你乖乖的,朕以后再也不罚你了。来,吃一口,你不是喜欢吃甜的么,这盘蜜汁肉你定然喜欢。”
谢归其抿嘴,转了转眼珠。席若高眉一挑,暗道:坏了,自己小瞧这人顺杆爬的本事。
果然,谢归其眼泪汪汪夹了块蜜汁肉,肉还没进嘴里呢,泪珠便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啪”的往饭里砸。席若心里万分后悔,绝大部分原因不是一时松懈给了谢归其往上爬的杆子,而是忏悔自己为什么喂他喝了半年的汤水,以至于他的眼泪可以随时泛滥。
谢归其哀兵政策第一步是掉眼泪,第二步就是撇嘴,竭尽全力的把五官组合成古往今来第一委屈人的模样,第三步就该呜咽两声,然后小媳妇般扯住你的衣角期期艾艾的诉苦哀求。
谢归其的小爪子伸过来的时候,席若的嘴角抽啊抽,最后淡定下来,决定还是不能把人逼得太紧了,方才真是吓了他一跳。
“呜呜……呜呜……太子,我好害怕啊,呜呜……你都……不疼我了……呜呜……”以前,谢归其圆脸胖嘟嘟的时候,哭起来也可以像是受了多大的虐待似的。如今真真是受了苦,小圆脸变成了尖锐的瓜子脸,哭起来梨花带雨,好不凄惨。就是明知他作戏的成分大于伤心的席若,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看到席若没有严厉对待,而仍是满目的宠溺,谢归其抽抽鼻子,哭的更伤心了,不但哭,还趴到席若的怀里哭,鼻涕眼泪的尽往爱干净的席若的衣服上蹭。
“太子哥哥,呜呜,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敢惹你生气了,真的,呜呜。”
☆、生病
席若对于这样的保证当然不会相信,这个闯祸精从小到大罪恶累累,每次被逮,都会眼泪汪汪的发誓说再也不敢了,可刚给他一个好脸,他立马该怎样就怎样。话说到这里。谢归其养成这样的性子,倒怨不得他自己,都是席若和先皇给宠的。不过好在,谢归其天生聪慧,加之谢奉临又是一位严父,才让他没有沦落到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之流。
“食不言,先用膳吧。”席若忍着跳起来的冲动,木着脸说道。
善于观察的谢归其会随着席若细微的变化作出不同的反应,听席若这么淡淡一句,立刻乖乖的用衣袖抹去眼泪,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热汤,也不管旁边的九五之尊了,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这么净喝汤水,难不成喝习惯了?”席若把香喷喷的米饭往他跟前推了推。
谢归其忙着喝汤,腾出一只手出来晃了晃,直到半碗汤水下了肚,才把小脑袋从碗里露了出来:“我冷,先喝点热汤暖暖。”
“怎么会冷呢?”御书房烧着地下烧着地龙,席若穿着件单衣就觉得温度适宜。谢归其早上伺候起床时穿的厚衣还未脱下,普通的太监服里面穿的可是只有皇室才允许穿着的上等棉衣。那棉衣外面是一般的布料缝制,里充的料子却是红嘴幼鸟柔软服帖的细羽,因此棉衣轻而暖,也不会显得臃肿(作者胡诌,联想到羽绒服的亲表拍俺)。谢归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御书房晃悠,席若都替他热。可是,为什么还会冷呢?
仔细瞧去,嘴唇确实有些发紫,方才还以为是惩罚过重了呢。谢归其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嗫嚅道:“今年就是很冷嘛。”
席若的两条细眉都拧到一处了,嘴上却是极淡然:“用膳吧。”
饭毕,席若要去御书房里室午休,便让张德领了谢归其去一侧的耳房学规矩。谢归其委委屈屈的跟着走了,一步三回头,明明刚才席若都放软了态度,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又是一副大冰山的样子,难道人做了帝王就学会了变脸不成。
“暗一,带黄岑来。”
片刻,新晋上位的御医便被人拎着衣领扔进了里室。
“黄岑,归其为什么会觉得冷?”
对于这样没头没脑的问句,黄岑愣住:“人不都会觉得冷么?”
席若眉一挑,不怒自威,吓得黄岑前额伏地,再不敢往上看。席若拍了拍茶沫子,杯盖与杯体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黄岑只听得这动静响了很久,估摸着圣上正在思索什么,害怕是要发落自己,更是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过了半响,席若才悠悠开了口:“他今日在御书房里穿的很厚,却仍吵嚷着‘冷’,很是奇怪,是前两日在雪地里冻伤了么?”
不用明指,黄岑也知道那个“他”是谁。自从谢归其被没入宫中,他就成了谢归其的专用御医了。“冻伤虽不轻,不过好在处理得当,没留下后患。”
席若面上平淡,心里却微微得意,处理得当,哼,可不是你开药的功劳,是朕不辞辛苦抱了一夜的成果。突然眉峰一皱,席若又言道:“当初你配的散去他内功的药,信誓旦旦的跟朕保证对身体没有损伤。他即便散了内功,普通人的身体也不该这么怕冷。”
这是在说我开的药方有问题么?若是被圣上如此咬定,依着对那人的宠爱,不但自己的命不保了,怕是家里人也得跟着上黄泉了。黄岑抹了把冷汗,鼓起胆子言道:“并非是微臣的方子出了问题。公子比常人怕冷,是因为公子的身体恐不如常人。”
“为何?”
黄岑愤然道:“半年前不知哪个混账向圣上提出的建议,居然让公子每日只能吃些清粥,这样长时间下来,公子的身体自然荏弱不如常人,怕冷一些再正常不过。”
这话说的时候,席若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不过一向没有眼色的黄大御医为了洗脱自己的罪责,仍旧喋喋不休:“这样的阴损主意只有无耻小人才会想出,当时臣就劝圣上不可执行,怎奈圣上一时被蒙蔽,听信了那小人之言,才害了公子,微臣请求圣上立刻下旨千刀万剐了那罪人。”
此刻席若的脸已经堪比锅底了。他咳了一声,止住了黄岑的话头,不悦道:“你在骂朕识人不明,处事昏庸。”
“臣万死。”不知圣上为何如此不悦,一味的找自己麻烦,黄岑急的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直把脑袋磕的晕晕沉沉,方听的圣上冷哼了一句,才长长的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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