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急忙抽回手,可心里的确对这只软趴趴又可爱的狐狸喜欢的紧,“如今要去哪里?”
“我这副样子梵音洞是无法回去了,普陀山也不宜久留,你就带我去人间养伤。”
作者有话要说:
☆、心心相惜
夜风瑟瑟。
鹧鸪声满天。
周围皆是清一色的构树,这种树纹理浅黑,树枝似勾,密密麻麻的栽种,独在中间空出一块地来,十一行的正疲惫,因此在这一空地歇息。
怀中的小白狐窜了下来趴在一块方石上,用粉红色的小舌轻舔毛乎乎的爪子。
十一观望四周,走向附近的林中打算拾一些干柴燃烧,一来保暖,二来驱赶林中的野兽。方行至稍深处,但听后头有细微的沙沙声,十一回头一望,瞥见一抹白色毛茸茸的尾巴迅速隐没在勾树后,遂会心一笑,一边弯腰捡枯枝一边注意身后动静。
父母亲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封姐姐的伤势未愈,让她对付蛤蟆精是万万不能的,如今也只能且行且看,待她伤好了再去救母亲。
正如此想着,不想脚底一绊,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前头正好有个泥泞坑,十一娘一头栽了进去,吃了个满口污秽,浑身皆是脏兮兮的泥浆,她辗转翻起身来,却如何也无法爬起,这泥浆坑似乎有吸力一般生生的将她双腿吸附住,不断往内陷,十一无法,只能向封三娘求助道:“封姐姐,快来帮我。”
林中寂静,只余下几声回声。
十一刚想再叫,但见树后掠过一道黑影,那黑影个头稍大,似有人形但又带了条长长的尾巴,十一顿时大骇,她方才以为跟在后头的是封三娘,但眼下见来并非如此。虽说这里已经靠近海岸,但若是再遇见什么妖魔也不足怪。
于是拼了命的想要拔腿出来,但越是用力就越陷越深。
“封姐姐!”
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见到那只小白狐的踪影,但却引出了另外一样东西。
十一刚看见它便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只体型较大的猿猴,说是猿猴但似与寻常猿猴不同,它的耳朵是白色的,尾巴也是白色的。它此刻正倒挂在树上,狭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偶尔咧嘴,十一能清清楚楚地数着它可怖的獠牙,那牙齿丝毫不逊色于狮子豹子等猛兽,瞬间便可将自己撕得粉碎。
白尾猿猴观察了许久,似是发现了十一被困在泥潭里,于是头顶上的毛竖立,嘴里发出嘶嘶的摩擦声音,再用尾巴挂住树干,身形往后一荡,借着回摆的力量靠近了十一,用长满毛的手朝着十一娘一探,却被十一巧巧地避开了。
十一胆战心惊,若这猿猴胆子再大一些,尾巴再松一些,再借着这股力气晃荡过来,自己只会被它抓住,看它并非善类,若是被它抓住了,没准儿要将自己撕个粉碎生吃了。
正如此想着,那猿猴又冲了过来,十一捡起地上的枯枝往前一捅,正好捅中了猿猴的腹部,猿猴惨叫一声,又晃荡了回去。
十一稍微喘气,但这口气还未完全舒缓,那猿猴又大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划破寂静的长空。
十一抱住耳朵,越发有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稍等了一阵,周边又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双双银色的眼睛,它们嘴里都有长而锋利的獠牙,通体也是与这只猿猴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白色耳朵和尾巴,团团的围拢上来,有的站在泥潭边上,有的也学着白尾猿猴倒挂在周边树枝上。
十一再多留心,也是无法抵抗周围这么多的猿猴同时进攻。她举着枯枝,心中发寒,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蹭蹭地冒了上来,额角不知不觉也渗出了些冷汗。
与其被这些畜生抓了,倒不如陷入这泥潭中,好歹也有个全尸。
十一娘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目光又时不时地睨向来时的方向,总期望那儿会窜出一个白影来,总希望能再见她一面。
但或许她还趴在方石上安歇,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深入险境;又或许她早就知道了情况,只是由于身上的伤未能前来。
这般胡思乱想着,随着一只猿猴的嘶哑叫唤,周围的猿猴齐齐行动开来,皆学着前头的猿猴挂在树干上荡着。
十一仰头眼睛一闭,只能听天由命。
“闭上眼睛做什么,才走开了这么一会儿,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耳畔边传来幽幽的一个声音,伴随着缕缕兰草花香,十一只觉得自己腰身被人环住,而后身子一轻,腾空飞出了几丈远,微微睁开眼睛,瞧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顿时大喜过望,抱住她的脖子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封三娘瞥她一眼,腾出一手指着自己的脖子淡淡道,“松开些。”
十一于是松开了她,回望后头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吃人?”
“那些猿猴叫狌狌,平日素喜肉食,最爱的便是凡人的肉了。”
十一脸色刷白,揪住三娘的前襟道,“那快些带我走。”
封三娘扭头看着她,而后道:“方才施行法力,眼下不能再用。”
“若是狌狌追来怎么办?”
“那就将你洗干净了送他们吃。”封三娘吓唬道,见她面色不佳于是软语再道,“望见前头这条河了没有,只要过了此河那些狌狌便不可再来。”
十一顺着三娘目光所向望去,果然见一条如白玉带似的河流在不远处缓缓流动着。上头月光朦胧,下头水流如玉。
可惜没空欣赏这美景美色,十一拉着封三娘的手便要继续走,三娘跟了几步,忽而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偷偷瞧着十一后脑勺,再悄悄抬手不动声色地将嘴角血迹拭去。
十一回头看了她一眼,还以为她只是元气亏损,于是再皱眉道,“你快变小白狐,我带你跑的快些。”
封三娘不屑理会她,手一挥动顷刻就化出了真身,通体雪白的狐狸四爪抓地,昂首高傲地瞄了眼十一,而后拔开步子哧溜一阵烟儿就跑的远远的了,一根狐狸毛也不剩。
十一被甩在后头,又见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狌狌正奔跑而来,匆忙追赶道:“我们结了同心咒,若是离的太远便会两败俱伤,你可别跑太快。”
横流在面前的小河虽然看着浅,但实际上颇深,人脚一踏进去便噗通一声落了下去,十一见水没过了自己的脖子,而那些白尾猿猴只是呆立岸边大嚷大叫,个个手舞足蹈,气急败坏的样子,于是乐呵道:“它们怎么不敢过来?”
“因为此水被下了咒,若是它们下来身上便会长寄生虫,先是掉干净了毛,再侵蚀皮肤,最终溃烂而死。”封三娘泅着水过到对岸,抖了抖身上的河水。一身柔顺的狐狸毛服帖地贴在身上,耷拉着耳朵,远远瞧着像是一团白色小肉团。
十一此时也跟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偷瞄地上的小团子道:“这林子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再不能呆了,挨过了这一夜便去到港口找个艄公带我们回余杭。”
“不管你父母了?”
“你身上不大好,我的父亲应然在某个寺庙道院中,他那样珍惜他自己的性命应该能安然无恙,只是我的母亲。。。。。。”十一眼神一黯,再接着苦笑道,“都被蛤蟆精抓去那么久了,若是命大,也总会见到。”
封三娘停下动作,翘首望着十一,她虽然面容稚嫩但心思却比同年人略成熟些,这般的少年老成,豁达稳重。
在海中见她之时,封三娘曾尝过她的一滴泪。
紫湛说,一个人快乐不快乐,开心不开心都能从眼泪中尝出。
封三娘也曾去过人间,那些男子的泪大多数是艰涩的,独有范十一娘的眼泪,是苦过之后余留的一丝甜,这或许便是那颗玲珑心的滋味。
十一扯了一片蒲叶,稍稍合拢放在掌心,再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咬牙利落地扎入心间,暗红色的血涌动了出来,在叶片中心汇聚。
封三娘愣愣地看着这个画面,只觉得心间有个东西被撩动,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
“喝了罢,这是我答应紫湛的。”十一微笑着递过蒲叶,放在封三娘面前。
封三娘低头伸出小舌先是轻轻一点,再饮用了起来。一双灵巧的狐狸眼借着血水的倒映,瞧见了头顶上那人正笑着低头瞧着自己,封三娘耳朵竖着,仔细听着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有些微弱,想必是今夜折腾的够呛,又未能吃喝,她是一介凡人,如此劳累,又放了血,只怕身子是非比寻常的虚弱。
三娘享用完毕,回头见十一已经靠在一块石头上假寐了,右手正捂着她自己的心口止血,但那口子不好愈合,血液从指缝间溢出。三娘跃到她的怀中,再摆动毛茸茸的尾巴扫了扫她的脸颊,十一因感觉到痒便松手去挠。三娘再凑到她的心间,仰着狐狸头瞧了她一眼,再微微闭上眼睛伸出粉色的小舌轻轻替她舔舐伤口。
她是青丘国的灵狐,生有一种使人伤口愈合的能力。
十一只觉得心间痒痒,半睡半醒之间身子微凉,怀中又有一暖物,于是索性抱住了这团东西。凑上脸在它背上蹭了蹭,找个舒适的地方继续挨着睡。
三娘原想反抗,但又怕扯动了她的伤口,于是只能团成一团,用尾巴护住她的手背和腹部,再打了个哈欠困困地眠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估摸着,咱的三娘要走小萌物路线了?
☆、重返人间
这一日天朗气清,气象景明。
普陀山南岸渡头边来往的人稀稀落落,几艘渔舟停靠随着微波上下浮动。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渔夫载了满满一船的水产回到岸边,在渡头两道边摆了摊子叫卖。早市的人格外的多,农村的妇女起的也格外地早。
一个渔夫正摆好摊子,偶尔瞧见原本熙熙攘攘的渡头人群竟自动地让开了一条道,他不免好奇了起来伸出脖子往人道中间望,心想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来头。
等了许久,便见一个分外年轻穿着靛青衣裳的女子经过,她也戴着斗笠罩着面纱,气质出众,绝非是这里渔户家的子女,更为奇特的是,她的右肩上趴着一只灵巧可爱的小白狐,微眯着眼睛,尾巴圈住那女子的脖子,毛茸茸的爪子枕在脑袋下面,半寐着,也不畏人。
渔夫见了这女子,顿时明白为何那些人都要让了。这几年普陀山深处妖孽横行,只怕这两位也不是寻常人,于是也要收拢了摊子避开。只可惜这些活蹦乱跳的鱼虾,过了这早市便要贱卖,还盼着今日收成好,能多卖一些钱给家中重病的儿子治病,眼下却无盼望了。
“哪位肯载我回杭州府口岸?”那女子朝着周边众人道,“我是余杭祭酒的女儿范十一娘,如果有哪位善心搭救送我回去,我必定感激不尽,酬劳也不会少的。”
渔夫眼睛一亮,定定地望向那少女。
若她真的是余杭祭酒大人的女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