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眼睛一亮,定定地望向那少女。
若她真的是余杭祭酒大人的女儿,自己送她回去的话便可得到一大笔银子,那么儿子的重病或许便可医治。
但若她是普陀深处的妖孽。。。。。。
渔夫惴惴地问道:“姑娘是祭酒的女儿,可有凭证?”
十一总算见有人搭理,于是露出笑颜道:“家父姓范,名成。家住杭州东街范府,因我自小难养,所以特取名十一娘,若大叔不信尽可托人打听,这里离杭州不远,相信有人知道的。”
渔夫心想她所言有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那些妖怪也未必知晓,于是正要点头答应,却听身边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低语道:“童儿他爹,你还是找人打听打听,这姑娘声音这样好听,肩膀上又趴着一只白狐,只怕是狐狸精变的。”
童儿爹心想也是,于是上前道:“这天色不太好,等下可能有暴雨。姑娘不如先跟我回去,等避过这一阵再送姑娘回宁波府。”
“宁波府,为何不能送杭州府?”十一眉头挑高。
“杭州府口岸正在修葺,宁波府离得不远,也极方便。”童儿爹道。
十一点点头算是应允,于是随着童儿爹一路走。
肩膀上的小白狐一直没有动静,十一感觉到它柔软的肚皮正隔着衣裳贴着自己的肩膀,松松软软,服服帖帖,呼吸之间肚皮起伏,好不柔软温暖。
渔夫带的路有些难走,天刚下过雨,路上坑坑洼洼,不小心就会踩上泥浆。
十一走的很小心,但裙角不免沾上一些泥泞,小心翼翼地牵起裙角,抬头偶见路边长着几株颜色翠绿的小草儿,一股淡淡的幽香充斥鼻间。
“好好闻,这是什么草?”十一问。
“这是降草,”肩上的小白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是让妖现出真身的东西。”
“啊,那你——”
“我现在就是真身,怕什么。”小白狐打了个哈欠,眼珠子盯着前头的渔夫道,“他恐怕心有怀疑,小心点。”
十一郑重点了点头。
果然,穿过竹林眼前现出一间破茅草屋来,十一担心这茅草屋稍微被风一吹便会散架。屋子大门前摆放着一盆炭火,正往上冒着青烟。
童儿爹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入门需要踏过这火盆,姑娘请。”
十一在他巴巴的眼神之下边朝着屋内行进,便低声对着小白狐道,“这东西对你无碍吧?”
“你走快些,我憋着不闻。”
“嗯。”
十一迅速跨过那火盆,感觉到肩膀上白狐的呼吸停顿了下来,柔软的腹部变得硬邦邦的,于是下意识要伸手去摸,但觉指尖一疼,十一憋青了脸道:“你果真咬我。”
“谁让你动手动脚。”
“你都变狐狸了有什么不可,”十一嘟囔道,“再者,即使你现在是人形,同是女儿身又有何妨?”
“再说一句?”对方的尾音上扬,显然不悦。
十一只好噤声。
入屋之后打量里面,家徒四壁,满屋子的药气,东北边有一挂帘,帘后似乎有一间房间,里面铺了一张床,十一的位置只能依稀透过帘子瞧见里面床上躺着的人的脚。
童儿爹见十一和小白狐都无异样,于是放心下来,笑容满面道:“姑娘歇息着,我去看看小儿,等这阵暴雨过去之后再送姑娘去宁波府。”
“好,辛苦您了。”十一回。
小白狐从十一肩上往下望,再缩起狐狸头继续呆着。
十一只觉得肩头沉重,于是问道:“你怎么不下来,好重。”
“脏。”小白狐懒懒道,“别打扰我清修。”
“你明明是睡觉,哪里清修了。”
“睡觉即是清修。”小白狐回,瞄了十一侧脸一眼继续挨着肩头睡。
“我们可说好了,等入了宁波府你就化人形,不许再在我肩头上赖着,否则人家都往我这里望将我当怪胎,让我如何招架?”
十一说了一通,但对方没有答应,再扭过头细瞧时,小白狐已经闭上眼睛睡的正熟。十一细瞧她的样貌,真身可爱得紧,化作人形又俏的脱俗,怪不得当初白玉道白狐一族皆是美人。
昨夜梦着她在自己怀中安歇,今晨起来却不见她的影子,瞧着手边以荷叶承载着一些水,再边上又有一些野果,十一拿起果子嚼着,见到迎面而来的白团子不自觉地一直笑。
也罢,你既如此待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童儿爹又呆了稍许才出来,此刻外头的雷声也小了些。
“我托了隔壁的青婶儿照看童儿,眼下就送姑娘去宁波府。”童儿爹余光睨着白狐道。
“嗯,谢谢您。”十一微笑道。
再次步上轻舟,十一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着,她先后两次在水里落难,一次是与父母同来普陀,一次是在梦中,但那梦梦的真真实实,叫人心里发虚。十一一直紧紧抓着舟沿,时而闭上眼睛,时而揉着太阳穴,一路总不安顺。
童儿爹是经验老道的渔夫,对海甚为熟悉,见十一如此便道是晕船,于是驾的越发稳当。
十一原先还好,后来一阵浪头拍打过来,十一一个不小心就猛地趴在船边呕出一口。白狐顺爬到她边上背对着她,原本百无聊赖地抬脚挠挠耳朵,却不想尾巴被人一动,白狐只觉得一阵腻歪,再仔细看时,顿时小脸儿沉闷了下去。
十一拿着手里的东西刚擦拭完毕,心想那布料真的柔软,再定神一瞧时,脸色也瞬时变的不好看了。
“你的尾巴用来擦嘴,挺,挺好的。”十一结结巴巴道。
小白狐用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我给你洗干净。”十一扯住尾巴就要往水里按,白狐啪嗒一声趴在了舟面,身子一直被十一往后拖动,爪子抓着舟板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白狐瞧了一眼渔夫,知道此刻不能开口,于是只能用传音之法告诉十一道:“范十一娘!”
十一停下动作,茫然地回看身后趴在地上的小白狐。
“拿开你的手,我自会处理!”
十一方知道自己又惹了祸端,于是悻悻地松开了白狐尾巴,抱着腿暗暗地退到舟的另外一侧,远远地躲开小白狐。
小白狐也不理会她,蹲坐着理顺自己的毛发。
就这样僵持着到了宁波府,刚上了岸十一就对童儿爹说:“我身上还没有银子,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宁波府的知府蔡伯父,求他许些银子来。”
童儿爹道:“我跟您去罢。”
“这样,我将这白狐抵押在您这儿,您在这里等着可好?”十一明了他的心思,于是建议道。
说完这句,顿时感觉到从底下射来的强烈视线,十一浑身僵直不敢去看,急忙否定自己道,“还是不行,您还是跟我同去罢。”
童儿爹对她这样出尔反尔也不在意,只听见说让跟去了,也就毕恭毕敬地跟去。
“你别瞪我,我这样做也是无奈。”十一在前头走,小心翼翼地说,“一个姑娘带着一只白狐狸实在太过显眼,若让你在他眼前变化也是招摇,所以想趁早支开了他。”
小白狐迈着小腿儿走着,听完这句就哧溜一股烟儿奔走不见了踪影。
十一顿住脚步,到处寻她不得,忽而瞥见前头巷角处钻出一个身着月牙色衣裳的女子,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十一扶额摇头道:“你变成这样更加显眼。。。。。。”
作者有话要说:
☆、蔡府异动
封三娘似乎完全低估了自己化身为人时的魅力,刚一从巷口出来,便遭了路人团团围观,几下动弹不得。她生性孤傲,又不喜与此等凡人接触,故而眉头紧紧蹙起,手作势欲捏起法诀索性打散了这群人。
“嗳,别乱来,这里是人间!”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三娘的,二话不说将她从人群中扯了出来。
三娘略微一愣,先低头看看她牵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她的背影,一时间竟也不想躲开。
范十一娘她虽是女子之身,年纪也还小,但却时时透露出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从容来,若是平凡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丢了父母遇上妖精,此时只有哭的份儿,哪还能想到照料他人,哪还能一日一碗心头之血喂与自己?
“你的法术恢复了?”十一领她到僻静处眼巴巴问她。
此刻童儿爹被人群冲散,正四处找着她们。
封三娘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还胡乱捏什么法诀,方才若不是我阻挠,你可是要害死他们了?”十一见她不应,心沉了半分,最后松开她的手叹气道,“这里不是普陀,你的法力也没有完全恢复,若是再遇上像红玉姐姐那样的降魔人,我倒不打紧,只怕吃亏的是你。”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哀怨,带了一点嗔怪。
封三娘原以为她只是在责怪自己滥行法术,伤害无辜。但听到后头言语似乎是在替自己担忧,于是晦涩不明地望着她,眼如寒星。
十一被她这样看着只觉得一阵心乱,匆忙别过头望向墙角道,“我还需要你去救我父母呢,再者,你若是糊里糊涂被人抓走了,我的那几碗心头血岂不是白费了?你我结了同心咒离不开彼此,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考虑。”
封三娘还是盯着她,表情越发讳莫如深。
十一揪住自己衣角,越是解释越是觉得口拙,于是急急道:“不说这些个了,我们去找蔡伯父,待付了舟钱后就回杭州府,你在我家养伤。”
她自顾自地说完,吸入一口气镇定了心神,刚要往外头走却忽而想到了什么,立即顿住脚步回身朝着封三娘说话,哪知道封三娘见她走了便立即跟上,见她停了也不知停,两个人于是又几乎面贴面地站着。
“你这样打扮不行。”十一涨红了脸,只觉得二人之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封三娘长了一副妖孽的脸,偏又是这妖孽的神韵,妖孽的风姿,让人多瞄一眼,便多了一分失魂和落魄,即使同为女子,即使知道她是妖,但还是忍不住心旗摇曳,自己对她尚且如此,其余的人又如何能抵制她的魅力?
正思索如何之际,正巧童儿爹追了过来,十一拿了他的斗笠迅速扣在三娘头顶,放下纱布遮掩住了她的脸,童儿爹愣了一愣,再盯着面前的女子有些发昏地说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姐姐,正好在宁波府遇见了。”十一笑眯眯道。
童儿爹两眼发直,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瞧她身形见她体态,应当也是万中无一的美人,他是小岛渔户出身,见了十一已经惊为天人,却没想到她的姐姐更是出尘。于是局促地用手蹭了蹭衣角憨厚道:“能遇上两位姑娘真是我的造化。”
十一笑了笑,再回头往三娘方向望,但见三娘抬手有欲摘帽之势,遂匆忙扑了上去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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