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伸出手想要将她扶出,但封三娘受住的一击不轻,身子又被卡在墙壁之中,无处受力,故而暂时难以拉出。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们身边,长长的裙角落入十一的眼帘。
“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十一立即反射性地护在封三娘跟前,展开双手厉声对着范云纾道:“你既然已死,何必对人世间的事情耿耿于怀,你这样附身在别人的身上和当初别人害死你何异,纵然以后活着,你也是其他人而不是范云纾,连自己都不是自己,这样做人有什么意思?!”
范云纾沉默半晌,冷冷地俯视十一,“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小姑娘。”她定了定神道,“我越看你越是觉得与我长的相似,若是附身到你的身上也未尝不可。”
“那就附身到我的身上。”十一道。
封三娘愣神,不解地看着她的侧脸。
“哈哈,”范云纾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趁着我附身的时候一举击溃我吧,我不会上你的当,再者,紫湛的身体可比你好上太多,即使以后做别人又又何妨?”
十一的确如此想,但计谋已经被人识破,此刻要紧下唇不语。回头对视封三娘,十一颇为无奈,在心底对她说对不起。三娘好似读懂了十一的眼神,伸手覆住十一的手背,轻微地摇了摇头。
今日之事是我拖累你,你我既有芍药之盟,我永志不忘,但今生你我无缘,若有来世再来相会。
十一微笑。
你我是注定牵扯不清,何来谁拖累谁之说。只是可惜不知道父母何处,若是能够的话,我还想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不管他们同意或者不同意,我都要和你走,天涯相随。
封三娘亦浅笑。
范云纾见到二人眼神相交,彼此心意相通,心中也有所触动。但面前二人屡次阻她,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刚一抬手想要下手的时候,只觉心中似万剑穿过一般疼痛难受,她捂住心口往后跌跌撞撞退了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但觉那痛一阵胜过一阵。
怎么回事
她的双脚发软,身子不停抖动着,神智有些恍惚,睁眼的时候,眼前仿佛有一个紫衣女子在面前妖娆地娴静地笑着,眼神如媚似惑。
紫湛?!
十一和封三娘见状也是奇怪,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便听小竹妖在稍远处道:“封姐姐,十一,紫湛姐姐对你们亲密之举有反应,快,你们再做的激烈些、亲密些,一定能够唤醒紫湛!”
“”
“”
“还等什么呀,”小竹妖捏紧肉拳双眼放光道,“十一!”
十一满头黑线,但眼前情况实在不容置疑,于是伸手按住三娘的后脑勺,将她拉进自己,侧首轻轻地、迅速地碰了碰她的嘴唇。
范云纾见状,忽而抱着头痛苦大叫,双膝猛而跪坐在地上,太阳穴突突跳着,魂魄像是要被人撕裂了一般。
十一内心忐忑地与封三娘稍稍分开,脸红色的如落日斜阳,一直不见对方动静便偷瞄她,却见封三娘一脸平静地越过自己望着范云纾,然后再回视自己。
十一不清楚她心中是何想法,当日赠她芍药花,她应然清楚其中意味,她既已经接受,那即表明表明她也是接受自己的,如今此举虽为无奈,但也不为过分。
十一惴惴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又偷偷瞄着她的唇,她的唇虽然薄,但不是刻薄,若她能笑起来更是倾国倾城之姿,谁也无法抵挡这般诱惑。尖削的下巴,弧度如雕琢般的恰到好处,如此近距离地观赏更是让人眼放桃花。
封三娘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捏住十一的下巴低声道:“今日一切都是为了救人。”
十一还未答话,便感觉对方的唇贴上了自己的,柔柔软软,滋味清甜。她原本惊诧地睁着眼睛,但一只手悄然地覆上眼睑,将自己带入一片黑暗。
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十一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刻连身体都变得如水一般柔软温和。
封三娘这回并不仅仅只是在唇间触碰,她允吸着,挑逗着,在十一沉浸的时候顺势用舌尖撬开十一的牙齿,试探着与对方融合。十一轻吟出声,顺着天性回应她。手绕上她的脖子,身子迎向她,两个人抱在了一处,浑然忘我地吻着
是假戏,是真做,谁也分不清
☆、今夕何夕
和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会是如何?
像是久旱的大地逢上甘露;像尝到配了薄荷叶子的麦芽糖;像是从心底里衍生出的蔓蔓青萝;一层又一层地小心包裹保护。
怕时间太长,长到彼此窒息;又怕时间太短,短到留不住这一刻的奢靡。
封三娘的唇如同她的身体一般冰冰凉凉,又像是棉花一般松软,似山溪一般甘冽清甜。推送交缠;唇舌融为一体;轻咬浅哂;心流此起彼伏。
十一只是单纯的喜欢、享受;只愿天无尽时;地无眠。单陪着一个人;将她牢牢藏在心底,不管外界纷扰;自留一方净土。春时玉枝新露;夏时泛舟采莲,秋时落英缤纷,冬时踏雪寻梅。世间美景百态,若是独享岂非浪费?
若能够若能够与她一同欣赏
十一忍不住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瞧见近处封三娘闭着的眼睛,长卷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那双赤红冷漠的双目被掩藏了起来,只余下唇上温柔的触碰。
只有见到这一幕,十一才真正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封三娘。
“咳咳封姐姐”
十一精神一震,猛然睁大眼睛彻底清醒。
她并非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之内,也不是什么舒适浪漫的场所,她和封三娘还在对敌,而敌人正是占了紫湛身体的那个鬼魂范云纾!
封三娘亦睁开秀目,瞧着十一,十一被她似有深意地一瞧,立即闹个大红脸,手尴尬地揪着裙角,视线闪躲。
“我去对付她,你们退后。”她冷静道。
封三娘起身站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上面蒙了一层白色的墙灰,于是不忘用手掸掸,虽然天还下着小雨,但她身上似乎并无水迹。
范云纾头痛欲裂,身体内紫湛的魂魄在不断与她抗衡。她想不通为何明明沉睡着的紫湛能够苏醒,为何明明在自己有压倒性优势的情况下还会陷入内忧外患之中。
可恶
范云纾捏紧了拳头,骨节作响,回头望着站在一边不逃也不避的范少杰,她心有不甘。
明明只差一点就可以复仇,为何天不遂人愿!
眼前,是封三娘挺拔清冷的身影;侧边,是范少杰病弱的身躯;身体里,是紫湛越来越强烈的燃烧着的怒火
范云纾冷笑,“封三娘,你休想得逞。”她说罢便闪身到范少杰身边揪住他的领口,然后带着他朝着外头飞去。
封三娘神色肃穆,回头叮嘱十一,“你们都在这里呆着,不可乱跑。”
十一来不及问清楚情况,便见这院里空落落的只剩下自己和小竹妖。小竹妖无奈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她们会去哪里,你盯着我也没有用。”
十一抱手扬眉道:“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小竹妖答得干脆利落,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十一走近它,俯身死死盯着他,小竹妖不退不让,一吸气挺胸硬是与她对视着。两个人就那么一直干瞪眼,谁也不服气谁。他们莫名的生成一个默契的赌约,仿佛谁先躲开,那即是输了。十一揉了揉酸麻的腰,心中暗叫不好,小竹妖个头这么小,自己与他平视实在费力,于是最后只好认输道:“我去屋里坐着等封姐姐,你来不来。”
小竹妖道:“你不去追封姐姐了?”
“你我不是都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哪儿么,我去哪里追?”十一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道,“你坐不坐?我正好还有些话要问你呢。”
你之前为何无端离开,封姐姐又为何说要找你,此刻又为何被封姐姐带了回来?
小竹妖一扭头道:“外面天气蛮好,我要看月亮。”
十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小少爷,外面下着雨,乌云蔽月,你哪只眼睛看见月亮?”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小竹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脆生生道,但鼻尖忽而落下一滴雨水,刺激他弱弱地打了个喷嚏,“啊啊啾”,旋即挂下两条鼻涕,将他方才的话语毁个彻彻底底。
“好,随便你。”十一微笑着支起胳膊靠在椅子上假寐。
小竹妖在外面淋着雨,半晌,他鬼鬼祟祟地回头瞄了一眼屋内场景,见十一正安静地睡着。他默不作声地又转了回去耐心地等上片刻,继而迅速回头偷瞄十一,十一依旧保持方才的样子,神情松散,呼吸平顺,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小竹妖这才放心,闭上眼睛作好手势,凭着与竹叶的天然联系寻觅到了混杂在雨水中的微弱痕迹。
他没有气力用飞的,便只能迈着小腿儿用最快的速度奔出范家大宅。
此刻十一睁开眼睛,望向小竹妖消失的那道门,然后也立即追了出去。
要她相信小竹妖没在封姐姐身上做手脚追踪,除非天塌地陷!
但别看小竹妖人小,脚程绝对不弱。十一不敢靠太近,亦不敢躲太远,这远近的尺寸拿捏耗费了不少心力,拐了几个圈儿才勉强跟得上他。靠在墙上气喘吁吁之际,十一探出脑袋往外望,一瞧见那建筑就越发惊讶。
这不是天一阁么,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封三娘穿过一道门,这才看见天一阁四层内那寒石旁边立着的两个人。
范云纾嘴角噙着阴冷的笑,范少杰被定身法定住站在她身边,只有眼睛还能动,但眼睛里并没有惊慌和恐惧,而是一种类似于高山湖泊的宁静祥和。
范云纾感觉到封三娘的到来,她撇嘴笑言:“你不是要这镇魂针吗?”她边说着嘴中边念念有词,手就朝着那寒冰摸去,那坚硬冰冷的石块此刻像是柔水一般被她轻柔的动作融化,封三娘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手穿透了那寒冰,正朝着寒冰中的镇魂针探去,但不会破坏寒冰本身丝毫。
“为了它,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范云纾拿出那如冰般透明且散发着冷光的细细的长针,在面前晃了晃道。
封三娘的指甲长起,发丝由根部开始衍变成白色,衣袂轻飘,妖气横行全身。
“将紫湛的身体还回来。”
“休想。”范云纾说罢,手中捏着镇魂针索性将其当做武器朝封三娘攻来。她料定封三娘会对镇魂针处处顾忌,这样自己又会处于上风。
那料想刚一举手,心中脉搏抽动,她脸色一僵,捂住了心口缓缓地软了下去。正痛苦难忍之际,见到一袭白衣裙裾现在眼前。范云纾呆愣,忽而哈哈大笑,笑的歇斯底里,撕心裂肺,有着不通过望的凄迷苦痛,最后自嘲道:“我输了,随你处置。”
封三娘淡淡扫视旁边的范少杰。
随着范云纾的放弃,他身上的定身法也自然解开。他定定地看着范云纾,眼眸中神色变了几变,甚为复杂,叫人看不懂其中意味。
不是没有见过负心的凡人,蔡康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此刻范少杰顾着性命逃走也是情理之中,反正——
三娘的视线挪到面前颓然跪坐在地上的范云纾身上,卸下戾气的她只是一个娇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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