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不与她再争论,一跺脚,含着一口怨气重回洞府梳洗去了。
十一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物,封三娘见了她眸色微变。
“手是洗干净了,但衣服上还有味道,所以借用了你的一套旧衣裳,你不介意吧?”十一别别扭扭道,这套衣裳上似乎还余有三娘身上的味道。
封三娘不答她。
十一见她不答,于是悻悻地自顾自走到崖边,等了许久也不见封三娘用法术变出那通往另外一侧的吊篮来,遂回头以目光问询。
封三娘面无表情地走到她的身侧,与她并列站着,而后一手搭住她的腰身,未等十一开口便环着她纵身往下一跃。十一猝不及防,刚叫出了声便觉丢脸,于是强行捂住自己的嘴巴,再缓缓睁开眼睛,但见云天云海,雾林雾松,山峦起伏,空山禅寺都在下头掠过,微风拂发,气清景明,空气润泽,心神舒爽,真真好一派仙境奇象!
对了,封三娘会法术,她会飞,又何须像自己一般用吊篮呢。
十一偷眼看身边的三娘,越看越觉得她的侧脸如镌刻一般精美,一旦看着,便开始沉溺其中,只觉得她是最得上天宠爱的人儿,一等的风流人品,若时光只停留在初见,那么或许此刻自己能与她成为挚友。
“看够了没有?”封三娘目不转睛道。
“我没在看你。”十一心慌,“你若不看我,怎知道我在看你,如此说来,叫你别看我才是。”
“下面便是普济禅寺,我将你放在寺庙外的山坡上,待救了你的父母再出来见你。”封三娘不与她争辩,凝神往下望。
“我要与你一同去。”
封三娘听了不屑道,“你还想不想救你父母了?”
“你带上我,指不定我能够帮忙。”十一哀求着扯了扯她的衣袖。
封三娘冷眼观她,此刻十一目光楚楚,我见犹怜。三娘手势一转,两个人稳稳落地。
“要么你留在这里,要么你自己去救人。”
“我。。。。。。”十一见封三娘转身就走,不自觉往前跟了她几步,喊住她道:“封姐姐,我听你的就是,只是你自己也要小心着些。”
“嗯。”
封三娘步入普济寺大雄宝殿,两侧的佛陀凶神恶煞,头顶上盘着大盘檀香,如来佛祖的面前案上摆放了几只精致的金色碟碗,供奉着桃子香梨等物。
“你不是要见我吗,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封三娘在正殿背手朗声道。
话音刚落,忽而吹起一阵妖风,卷起外头的枯枝落叶直迷蒙了人的眼睛,连封三娘都不得不抬着袖口遮挡,大殿门窗一一自动紧闭,殿内点的香烛也被风吹熄,周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封三娘定神后,赤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她瞅见了东南边角落处那尊韦陀神像后躲着一个人,于是迅速闪身去提了那人来,揪住那人的领口才发觉这只是一个凡人男子。
“仙姑,饶命,饶命那!”那人喊。
“你是余杭祭酒范成?”三娘问。
“仙姑怎知我的名字?”
“我受人所托带你出去,那两只蛤蟆精在何处,你的夫人何处?”
“我的夫人下落不明,至于那两只蛤蟆精,前一日还关门吵架,但今日不曾见过。”范成见此女貌美,又好似在哪里见过,便状了胆子道,“仙姑快带我出去罢,范成感激不尽。”
三娘瞄了他一眼,“你自行出门向东走,十一在等你。”
范成听罢,望了一眼大门,再回头见封三娘不走,于是又问道:“仙姑不与我一同出去,若是半途遇见了那两只蛤蟆精如何是好?”
“自求多福。”封三娘言罢,再不搭理范成,摸索到了殿内角门,一揭开厚重的帘子便看见里头金黄色亮堂一片。这光太过强烈,刺激的封三娘几乎半盲,头顶上五光十色,一道偌大的影子罩在周围,三娘心惊,正欲脱开身但觉浑身松软无力,“哐当”一声过后,一个黑色的大铁笼将她牢牢罩住。
三娘疾步上前握住那栏杆,却被一股力量重重弹开,震得心肝剧烈颤动,三娘心道不妙,知道这是用龙骨做成的罩笼,是崂山专门用来捉妖的三大法器之一,这东西只在传闻中有过,崂山从不外借,而今日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实在诡异。
“不知道何方高人在此,封三娘无意冒犯,请前辈手下留情。”
周遭无人应答。
三娘闻见一股烧焦的味道,观望四周,竟见禅房内正燃起熊熊业火,而且有越烧越旺之虞。三娘呛了几口浓烟,划开手勉强做了一个结界,而后盘膝坐在结界中。
此龙骨罩笼无法打破,外头又燃起了熊熊业火,如今困死笼中,难道真的要被活活烧死?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救美
十一在普济寺东边空旷地等了许久,焦躁不安,时而来回踱步,时而踮脚往普济寺方向凝望,时而猛下决心欲亲自要去,却猛而停住脚步踟蹰不前。
就这般过了两刻,远远依稀见一人从前头羊肠小道上奔走过来,十一几乎喊出“封姐姐”三字,再看时,那个踉跄颠沛而来的男子正是自己的父亲范成。十一忙上去扶住他,但见他满面熏黑,衣裳褴褛,视线越过他往后瞧了瞧,再问他道:“母亲和封姐姐呢?”
“你母亲不曾见得,想必是被那两只蛤蟆精带走了,”范成看着十一,“你口中的封姐姐是否便是那位白衣姑娘,她让我出来之后一人留下,也说要找你母亲。十一,那姑娘和你是何关系,你怎么会认识她,她又怎么会帮助我们,她是人是仙还是。。。。。。妖?”
十一心想,他父亲平日念多了经史子集,若告诉他封姐姐是妖,那日后必有麻烦,于是替三娘圆话道:“封姐姐是在普陀山修行之人,我和母亲在海上也是她所救,那日一别后我就去求她,她便来搭救我们了。”
“若如此我便放心了。”范成长吁一口气道。
忽而间,只见霞光满天,西边林木中一片火光冲泻而出,伴着树木被燃烧枝条断裂的声响,鸟兽皆从那林木中散出,一时间混乱不堪。
“不好,普济寺走水!”十一惊呼。
“我出来时已经燃起了零星小火,现在越发大了起来。”范成亦回头瞧,但觉得手臂上一轻,原来十一已经松开了他正欲往普济寺处跑,范成哪里肯依,于是忙上前一把抓住她道,“你过去干什么,难道不怕被烧死?”
“封姐姐还在里面!”
“就算她在里面,你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山下走,找见几家道院佛庙便求他们帮忙,岂不是比我们两个人四只手要来的强。”
“这样来不及。”十一耳边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又一阵过后,啪啦一声巨响,想必是普济寺的哪根横梁架构被烧断了。
范成死死拉住她,不让她走,十一着急之下回头一口狠咬了范成,范成一下吃疼,连叫着几声缩回手,再看十一时她已经跑远,气的吹胡子瞪眼。
十一一心一意只顾着寺院中那人安危,乃至于稍不留神便被前头树枝藤条绊倒,往前狠狠扑倒,立即破了手掌皮,蹭了膝盖骨,散了发髻。
“你这样跑过去是没有用的。”后方一个声音道。
十一撑起身往后瞧,但见一个人坐在了后高处树枝上,她靠着粗壮的树干,一腿曲着,另外一腿随意地垂下,手里把玩着桃木剑,腰间别着青铜镜,头发用蓝色发带束着,穿着藏青色麻布衣料交襟叠口绣罗云衣裳,正轻佻地往下望来。
“红玉姐姐?”
红玉冷哼一声,扶着树干站起,继而展开双臂轻悠悠地飘落站在十一面前。
“十一,上回你教我在名号前带‘母大虫’三个字,我还以为果然是个威武的名字,哪知道竟然是‘母夜叉’、‘母老虎’的意思,你害我在众妖面前丢了脸面,我还没找你算账,此番遇见你,正好找你算账。”
“红玉姐姐,上回捉弄你的确是我不对,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的母亲被困在普济寺,你想想办法替我救她。”十一恳求道,故意以母之名替了三娘。
“你的母亲在里面?”红玉迟疑地望着普济寺,“那可糟了,这把火源自洪荒,是由太种折子而起,一旦开始燃烧便到烧光为止,一时也无法熄灭。”
“你怎么连我母亲也烧了!”
“事前不知道你的母亲也在里面,”红玉道,“我只想着要烧了那两只蛤蟆精为我师兄报仇,故而设了一个罩笼,一个洪荒太种折子,以普济寺为界。没想到那两只蛤蟆精没有被罩笼困住,反而逃脱了出来,我于是追击他们,在山脚下抓住了一只,另外一个却让逃脱了。回想着折子还在寺院中,未免师傅责怪,所以赶回来收回,哪料想竟然平白无故地着起火来了。”
“都怪你,若是我母亲有事,你就是滥杀无辜。”十一冲着她怒道,“我母亲被那俩妖怪抓走,此刻困在笼中的大有可能就是她,若是烧死了无辜的人,我看你这降魔人还怎么当的下去。”
红玉羞愧,摸着后脑勺支吾道,“那业火除非是我师傅来了,否则是没办法扑灭的。”
十一问,“你师傅在何处,你不是本事高强吗,可有办法让你师傅立即过来?”
“师傅云游四海,行踪缥缈,一时一刻之间我哪里能找的见他老人家。”
“都怪你!”十一狠狠踩了她一脚。
红玉立即抱腿跳脚道:“你踩我也没用。”
“既然她不能出来,你告诉我打开罩笼的法门,我自己进去替她打开。”
“你疯了,业火烧起来你区区凡人怎么抵抗得住,只怕还没走到禅房就已经变成灰烬,”红玉定神一想,托腮道,“不过有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我做个移形换位的法术将你递送到大雄宝殿去,那儿离禅房近,或许你还能走到罩笼机关所在,我们以一刻为限,一刻之后我再用法术送你出来,到时候无论你救得救不得你母亲,都要出来。”
“既有办法还不快试。”十一兴冲冲道。
封姐姐你且忍耐着,我即刻就来救你。
“只是我这个法术练的不勤,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红玉犹豫道。
“没时间了,”十一闻见了木头烧焦的味道,扯住她的衣袖道,“无论如何都送我进去。”
“好,”红玉盘膝坐地捻了一个诀道,“你站定在原处勿要动,我即刻送你入内。”
十一点头应允,但见红玉在跟前变化法诀,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再要细看时,但觉眼前画面变动,自己幻化入一片虚境中,再看清楚情况时,但见面前一片赤红,烈焰熊熊。
十一立即被呛了一口浓烟,以衣袖掩口鼻,再抬眼见屋檐上门匾,写着“静心雅苑”四字,立时怪责道:“好个红玉,平时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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