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时候那样连续拨打,每一次的忙音都仿佛最真实的回答,告诉他被一句谎言骗了这麽久!
他拿著手机,颤颤巍巍的摇晃到卧室,抱著书桌上的台历倒在床上一睡不起。台历上显示离学校放假还有4天,除了这四天,前面的日子都被韩喻画圈圈勾掉了,对他而言,就像是生命里只剩这最後4天,4天一过就是世界末日。
这四天里,他都没有从床上起来,不吃不喝的守著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他抬起酸软的手,用最後一丝力气握著笔划下最後一个圈的时候,枕边的手机还是没有动静,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四分五裂。
当林曦打开韩喻的房门时,看到这个奄奄一息的人,他才後悔自己这几天为什麽没有来看著他,他应该不管这个人会不会生气,强行守在他身边才对!
房间死一般沈寂,如果不是听到这个人微弱的呼吸声,他都怀疑躺在床上的是不是一具尸体。
林曦倒了杯温热的水,把人扶起来。看到这个人现在的模样,比第一次在学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凄惨。由於滴水未进,嘴唇干涸发白,脸色蜡黄,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
林曦把水给喂到他嘴里,他也不吞咽,只好自己喝一口嘴对嘴的喂进去,他才动动喉咙咽了下去。
喂了几口水以後,韩喻清醒了过来,睁开凹陷的眼睛看到林曦,用干涩的声音说:“他没有来。”
“别怕,别怕,小喻。他没有来,你还有我呢,我永远不会对你言而无信,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我会让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幸福一辈子,你相信我,好吗?”林曦摸著韩喻干瘦的手指,看著他黯淡无光的眼睛说著他这一生都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的话。
韩喻像没有听进去,不断重复的还是那句,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你别说了,小喻,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吃点东西吧。”林曦知道,现在要跟这个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说什麽,他也是听不进一个字的。
把人抱起来靠著枕头坐好以後,他走出卧室,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最後只找到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一罐火腿、一个面包,牛奶还可以喝,而面包已经过期了,他只好煎了个鸡蛋切了两片火腿,端著热好的牛奶送到韩喻面前。
韩喻饿了四天,闻到食物的香味,端起来就往肚里咽,牛奶喝得咕噜咕噜的,嘴唇边缘一圈乳白色。林曦看到这个人还能吃饭,欣慰的笑了,拿纸给他擦了嘴巴,就到厨房去洗碗。
洗完碗出来,看到韩喻竟然站在窗边,望著楼下,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你能走路吗?”林曦靠过去站在他身边问。他不敢去把人抱住,现在的韩喻恐怕是一个小动作都能伤到他。
“能。”韩喻说了一个字。
他双手贴在窗户上,曲起指尖抠著玻璃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半眯著眼睛盯著楼下空荡荡的道路。
这时,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停在正对著他们这个单元的地方,车门许久都没开。
韩喻盯著那辆车的车窗,看不到里面的人,但是他能感觉车里那个人正盯著自己,和那天在伦敦街头看到的那辆车感觉一样。
两人的视线遥相辉映,仿佛已经隔著两扇窗纠缠在一起。
“是他!”韩喻拍了一下窗户,急急忙忙跑下楼。
来到楼下,那辆车还没有开走。他冲过去试图打开车门,可是车门上了锁。隔著贴了膜的车窗,韩喻蹲下来,把手掌贴在上面,努力把头凑进,望眼欲穿,只看到自己的脸。
“韩锐,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韩喻失去了耐心,猛力的敲打著车门,“你给我从车里下来!你到底躲我要躲到什麽时候!”
车里的人一直一声不响,一动不动,仿佛看著这个发怒的人无动於衷。一道车门就分离了这两个人,然而真正比车门还要坚实能彻底把两个人隔绝的,是一颗无比坚韧的心,以及这颗心里隐忍的感情。
过了好一会儿,韩喻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看到车轮开始缓缓转动,车子开始循序前进。他感到了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这辆车前进的道路就是他痛失所爱的永别之路。
“哥哥!你不要走!”韩喻拉著车门跟著它一起前进,已经4天没好好吃饭的人,此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车子开的很慢,韩喻一直拍打著车窗哭喊著:“哥……你停下来,要走的话,带我一起走吧……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车一直缓缓的开出了那条学生公寓的小道,行驶到伦敦街头的马路上,被蒙上了一层雾气的车窗上留了韩喻好几个五掌印,他一直忍著几乎要散架的身体,奔跑在人行道上紧跟著渐渐加速的车,几天躺床上没有活动,他每跑一步,关节就钻心透骨的疼。
在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虚弱的身体。
这双手,早该砍掉了,一双连最爱的人都无法抓住的手;这双脚,也应该卸掉,一双跑起来连最爱的人都追不上的脚;还有这愚钝的头脑,这疯魔了的心智,都应该统统丢到废弃的荒野,任它腐化溃烂。
如果早知道有这麽一天,他一定从小就要学会一身武艺,把身体锻炼成可以力拔千斤,这样他就一定能追上车子,一拳击碎车门,把人拖出来绑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的他,眼看就要跟不上了。
车越开越快,韩喻摸著冰冷的车尾,吸著浑浊的尾气。旁边不断有人看热闹,他不怕被耻笑,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再度抛弃的人,一个自不量力的正试图全力挽回爱情的人,一个即将跌入深深谷底的人。
汽车猛的发力,甩开後面的追逐者,扬长而去。韩喻向前一扑,像一只饿了几天没有抓住猎物的枯瘦如柴的狼狗,摔得满面尘灰,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皮。他强忍剧痛,站起来跟在後面,踉踉跄跄没走两步,再度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看著渐行渐远的车,逐渐变成了一个点,消失不见。
“我以为,你即使不爱我,看在我如此强烈挽留你的份上,至少应该顾念亲情的……韩锐,你好狠……你真狠啊!”韩喻双手握拳捶打著地面,叫得撕心裂肺。
汽车一刻不停的开了两条街道,离刚才的地方已经有几千米远。车里的人才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他看著前方闪烁的信号灯,眼睛蒙上了水雾,视线模糊,几乎连红绿色都分辨不出。像折断的树枝一样,他倒在方向盘上,安静的车内,响起一声声抽泣。作家的话:这章又狗血了车子奔驰在路上的时候,请自行脑补街边的音像店播放的背景音乐,一个粗犷的男声唱著“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咳咳,中国的网络歌曲已经蔓延至伦敦)这次韩锐是真正的走了……再次出场已经N年以後了……大家要理解哥哥用心良苦啊……
第四十九章 转念
韩喻回到公寓,开始默不作声的找东西,把抽屉翻遍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扔在地上。
一直等在那里的林曦,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料想刚才那辆车一定是韩锐的,他不过是来偷偷看一眼的而已,没想到这麽远的距离还隔著不透明的窗户,竟还是被韩喻发现了,这大概就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吧。
“你在找什麽?”林曦蹲下来拾起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问道。
韩喻一边翻著柜子,一边不耐烦的说:“护照,你帮我找找。”
“你找护照做什麽?”林曦故意这麽问,他是能猜到的,这个人变得如此焦躁不安,一改往日的软弱,用实际行动扭转这个已成定局的谎言。他应该早就告诉他的,早一点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看清韩锐的立场,接受被放弃的事实。
韩喻没有回答他,仍然继续在柜子里翻找,像一只失去了嗅觉的动物,没头没脑的找著藏在某个隐秘之处的食物,这个样子,即使饿死累死,也不会有所收获。
林曦冲过去挡在柜子前面,抓著韩喻的双手,才看见他的手上有好几处伤口粘著灰尘还在往外渗血,一向说话轻言细语从不发火的人,实在怒其不争的吼道:“韩喻!你别找了!你拿到护照又怎麽样,回去又怎麽样,他若无心,你也一样打动不了他,他若有心,又怎麽会弃你不顾!”
“是不是你藏了我的护照!一定是你在作怪!你这个混蛋!”韩喻甩开他的手,把人抵在柜子上,咬著牙呵斥道。
“是……是我拿了你的护照。”林曦坦言,慢慢的握住韩喻因用力过猛而关节突出变形的手,按著他的骨头,似乎怕他再使劲,骨头就要戳破血肉而出。
韩喻近乎发癫一般的撕扯著身上的衣服,抓起林曦的手放在他暴露出来的瘦削肌肤上,说道:“你不就想跟我上床吗!我让你上,你把护照还给我好不好,如果我现在不去追回他,我就会永远失去他的……”
“你冷静一点行不行!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韩喻吗!”
“我不是!我早就不是了!”韩喻的跪在地上抱著林曦的双腿,眼泪刷的往下流,哭著说:“把护照给我吧……我让你上多少次都可以的……”
林曦蹲下来,抱著这个泪人,双手插嵌入他的头发安抚著说:“小喻,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见过你哥哥,你知道他为什麽要离开你吗?”
“为什麽?他第一次来伦敦的时候,都可以为了我去死,我不知道他为什麽连死都不要再跟我一起。为什麽?为什麽……”韩喻用哭得通红发肿的眼睛看著林曦,反复的问著答案。
“在一个人的心中,爱人都是至高无上的,如果你为了爱他,变成现在这麽低姿态,这麽落寞,这样摧残自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呆在你身边的,他只希望你能找寻自我的位置,做一个自尊自爱的人,你明白吗?”林曦抱著韩喻,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耐心的跟他讲道理,帮他疏导。
韩喻小声啜泣著,擦掉自己的眼泪,含糊的说:“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了他,我可以什麽都做的,可以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啊。”
林曦把他缓缓扶起来,带到客厅沙发上坐著,拿出医药箱,帮他的伤口消毒,一边涂著药一边说:“可他就是不希望你这样,你应该成为你自己的样子。”
药水刺激著伤口,韩喻疼得直打颤。林曦帮他轻轻吹著,减轻伤口热辣刺痛的感觉,涂完药又缠上纱布。
包扎好的伤口,疼痛感减轻了许多,韩喻愣愣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离开客厅。
“你去哪里啊?”林曦看著这个反复无常的人问道。
“洗澡。”两个字好像是从嘴角憋出来的,生硬得很。
“伤口不能沾到水啊,你小心点!”
韩喻转过头,看著沙发上这个人,原本一直涣散的眼神凝聚了焦点,瞪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要你管!”,便走进了浴室。
林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躺在沙发上乐不可支,刚才韩喻的眼神和语气说明了他已经从先前的崩溃中走了出来,已经会耍脾气斗嘴了,虽然他可能还一时不能完全明白刚才自己那番话的含义,但是假以时日,他一定能慢慢消化。
“啊~我真是个名医啊!几句话就把人从无尽的伤痛中缓解过来,将来一定驰名中外,等著我看病的人从地球排到月球!”林曦